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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轮转
我坐在椅子上看着弘昌，小小的脸上带着珊宁特有的倔强，看着书一遍一遍的背。我之前告诉他，他额娘最让他阿玛记住就是那一手好字；我告诉他，他额娘是个有才情的女子；我告诉他，他额娘只是太倔强，选错了自己一生的错；我告诉他，他额娘很疼爱他；我告诉他，他额娘为了他付出了很多。。。。。。其实这些他并不一定听的明白，可是我希望在昌儿的心中他的额娘是个好额娘，是个值得他骄傲的额娘。书上说在不幸福的环境下长大的孩子，心里是有疾病的，我当然是希望胤祥所有的孩子都是完好无缺的。
“姨娘”映湘站在院子里，叫着我，我看了下昌儿，笑着出去了，刚到院子里站定，她就急急的开口：“额娘，是不是。。。。。。”她说不下去。
我没打算骗她，我扶住她小小的肩膀，“映湘，姨娘给你说句实话，姨娘其实什么都不清楚，姨娘不是大夫，不懂岐黄之术。姨娘能做的就是给你额娘请最好的大夫，给她最好的照顾。映湘”我看着她，“很多事情我们不能去主宰，比如这世间的轮回，不是你或我就可以去改变的。湘儿，你大了，你该懂得这个世间有很多的无可奈何，我们能做的就是被动的接受或主动的面对，湘儿，你会怎么选？”
她努力的思索我的话，然后像下了很大的决心，道：“我会主动的去面对。”
我笑了，“湘儿真的长大了，懂得了被动和主动的区别。湘儿，无论我们面对的是什么，都要勇敢，你要相信自己是勇敢的。”
“姨娘，若是额娘真的。。。真的。。。”她眼里含着泪
“湘儿，乖，”我半蹲下和她平视，“姨娘现在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最值得被尊重的就是生命，可是最短暂也是生命，面对这无穷的苍穹来说，我们的生命就如一瞬而过。生命来临的时候，祝福并祈祷；生命离开的时候，祝福并祈祷，因为它是轮回无穷的，我们祝福它离开后选择更完美的新生，不是更好吗？祝福难道不比忧伤更好吗？”我看着她思索的样子，知道这些对于她也许过深了，“湘儿，姨娘答应你，一定会尽所有的努力去爱护尊重生命的存在。而湘儿也要去多陪陪你额娘，她一直是爱你的，只是不会表达。”
她“嗯”的点了头，小小的脸上带着说不清楚的情绪，冲我微微笑，就去珊宁那了。我安排弘昌每天晚膳和珊宁一起吃，这样也多接触些，更亲近些。我想我能为她做的，只有这些了。
**********
“怎么还不睡，孩子们都睡下了”胤祥已经靠到了我的身边，我拿着账册正在看，回头冲他一笑，没有应话，“真是后悔让你管家。”
“为什么？”
“账册都比为夫好看了，”他斜了我一眼。
我放下账册，他揽过我，我乐了“干嘛，还有为这个吃干醋的吗？”
他眼神如火，“我们安置吧，都亥时了”还没等我拾掇下桌子，他已经吧灯吹了。
一早起来，给他熬了新学的粥，最近他忙的很，皇阿玛总有事情让胤祥去做，他倒是尽心的很，往往晚膳后才回来。所以早饭更是要让他吃好，才能补充一天的精力。别人做的，我总是不放心，自从胤祥那次旧疾复发后，他的一切我都亲自过问了，总是怕别人不够尽心，许是我自个儿多操心了，有时候月彩也笑我怎么快变成她了。
转眼就过了年，五十四年的正月，月彩有了喜。我是乐的合不上嘴，拉着她什么都不让做，特意让人告诉了满顺，让他放心。和胤禟的药材铺定了保胎的药，两三天就让她喝上些，她被我弄的头都大了。
“皇阿玛，今儿停了八哥的食俸。”胤祥在书房里，没头没脑的给我来了句。
我这才刚端着参茶进来给他，“皇阿玛身体可好些了？”
“还是那样子，看着没什么起色，却也没坏到哪去。皇阿玛真是老了，想我小时他是那么意气风发，那么的气吞天下，那气魄是我这辈子都不能忘怀的。”他的样子带着淡淡的悲伤。
我坐到他身边，指给他看窗外，“胤祥，四季变化是轮回更替，人也是一样，年轻过必然会老迈，若这世间真有青春永驻，那就得是老妖精了。”
他微微颤了下，看向我，“只是突然觉得很快，似乎昨儿皇阿玛还统领千军万马，今天就已经满面风霜，我只是觉得很快。。。”他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说下去。
“无论是风霜雪雨，还是刀光剑影，你都知道我站在你这里，一直。”我用手握住他的手放在他的心窝上。
他满眼的温柔如月光般的洒落。
**********
二月过了一大半，天气还没有回暖，我窝在竹屋里，守着炉子，看着书，最近是越看《菜根谭》越觉得有味道。一个有点眼生的小丫头，突然在入口处请安，我抬头看她，她忙说：“我是侧福晋那的丫头，侧福晋想请福晋过去一下。”
我突然想起，她是新分到珊宁那去的，忙起身，随她过去。花衣一看我出来，也跟了上来随着我一起往珊宁院子里去。这次来人气比上次多了些，我移去她院子里的迎春花，竟长出了嫩芽，看着心里一喜。进了内房，珊宁正坐在炕上，似乎和之前没有多大的出入，还是一样的苍白，我走过去，示意花衣就在外屋就好。
“你找我？”我在她对面坐定，询问着。
她点头，冲我笑，我头一次觉得珊宁的笑也有单纯的美，“福晋，这么多年了，我的两个孩子多亏了你，我欠了你的，今生还不了了，下世结草衔环必报。”
“怎么没由来的说这些话呢？”我看着她，“你现在要养好身子才是。”
她摇头，“今天不说，我怕没机会再说了。”她的眼睛带着我不能确定的什么，“我这世错的离谱，本以为做了这些事情可以守在一个男人的身边，到头来竟是一场空。从第一次随阿玛在远处偷看过十三阿哥后，心里就如长了草一样。
后来进宫，费尽心思的往敏妃娘娘宫里去，也让我如愿了。我本以为这样就近水楼台了，却不曾知他喜欢的是长春宫后院里的小格格。我当初是那么的想知道你是何如的。你和爷从书房一起回来，我都会站在门外看着，看你从不曾回头的离开，看他一直目送你进门，我想你必是不喜他的。
你安静、清冷、不喜言辞，我记得那时的你，甚至一天不说话，不出门，有一本书便可。和传说中的你似乎不一样，可是又常会在敏妃娘娘和竹姑姑的说话中听见你时而的惊人之语，连皇上都说玛尔汉家的女儿个个都成了精。很多时候，我看不明白你，真的不明白。
可是我清楚着，这长春宫上下没有一个不喜欢你的，敏妃娘娘看你的眼神就如看最疼爱的孩子，爷的眼睛总是在寻找你的存在，而我一向在家里是被宠着的，这样的落差让我不适。我自问样貌不差给你，可是却怎么都迎不到我想的人。。。我不甘。。。”
她的眼睛带着回忆里特有的火焰，“当我得知是你让爷生了病，把敏妃娘娘惊吓加重病情的时候，我开心的以为你就要失去宠爱了，我故意让爷知道我也是读过书练过字的，看着你在一旁像过路人一样的离开，我突然就不明白了，你难道真的完全不曾在乎过他吗？
你可知你离开后他脸色铁青，我告诉他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他只是冷着眼叫我滚！我恨，为什么我爱一个人却得不到，你什么都不做却得到了所有，呵。。。我故意告诉竹姑姑爷生病是你的杰作，她为了护你没有告诉敏妃娘娘，我再次无意的提及让敏妃娘娘知道，呵呵，可是她却什么反应都没有。我竟妄作小人！
娘娘那夜将爷托付给你的话，我都听见了，你在娘娘的心中竟是这么的重要，我知道你必是要许给爷当嫡福晋的。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当时站在窗外心冷的结了冰。那次娘娘同意我伴爷去塞外是我最幸福的时光，没有你的存在，爷的笑容、爷的气势、爷的温柔。。。我当时想一次已足够。”她笑了起来，带着少有的幸福感。
我静静的听着，我知道若是今天她不说出来，她心里就不会安。
“我去了德妃那，皇上把爷让德妃照顾，有的时候我真不知道是不是命运的捉弄，我再次和爷相遇。我知道你病了到了太后那，比起宠爱我怕是永远都敢不上你，可是老天却再次让我遇见爷，我对他的爱没有人看见，但是我真的不放弃，这次！可是爷心里想的永远是你，为了去慈宁宫看你求了好几次德妃。
后来我竟发现，不止是爷喜欢你，十四阿哥的眼睛也总是在追着你，就连一向冷面的四阿哥听见你的名字也会微笑，我真不知道你有什么让这些人如魔了一样。”她的笑容带着无奈，也许是对自己。
“三十九年的塞外，你的歌声让我的心也着了魔，我恨为什么你总能出头，出头让人嫉妒。可是我也无语，因为那般的特质，若换成我怎也唱不出那样动听特别的歌。我确是故意伤了你，我看不过去爷因为担心你才伤到了自个儿，爷真痴，痴的我心疼。我本以为你不会反抗的，你警告我的说词，我后来想了很多次总觉得怪。也是那次之行，我才发觉你真的是独特的，是不一样，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你的原谅我当时觉得你傻，可是现在我觉得我傻！
我知道你和九阿哥相惜，九阿哥喜欢你胜过爷，我看的出来，我以为你会选择九阿哥的，可是我又错了。爷对你的需要完全超出了我的以为，无论是我算计换来侧福晋的身份，亦或是给他生下孩子，他都不曾正眼看过我一次，似乎我对他来讲除了厌恶什么都没有了。他更是干脆搬到了长春宫和你一起住。我对你是彻底的恨了！你根本不知道，爷告诉我，若我再敢动你，他就要我死！九阿哥更狠，他用我的家人来逼我，若你有什么他要我全家偿命！”她笑了起来，很凄凉。
我微微惊讶，胤禟竟这般，为了我，我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心里五味都打翻了。
“爷把整个府都给你去设计，我也想要，却明白这不可能。蓝儿的事情，我也参与了，我现在说出来不是奢望你原谅我，若没有我，太子不会看见蓝儿；若没有我，更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我伤不到你，至少还可以让你伤心！我怎都没想到你竟为了这件事情病了，我知道时突然觉得蓝儿很幸福，至少还有个这般疼爱她的主子，那一瞬间我似明白了敏妃娘娘的话，你在这里聪明却无争。是呀，你从来没有争过什么。
你真的当上了爷的嫡福晋，我在屋里整整傻了一天。爷却乐的合不上嘴。我本以为你们会幸福的，却发现出乎我的意料，尹馨的进门让我大吃一惊，我看的出你和爷之间出了个好大裂缝，我有了第二个孩子，我再次想搏！而且也成功了，你一定觉得我该开心，可是没有，我很不开心，很不开心，看见爷从此不再笑的样子，看见尹馨的眉头，看见你微笑的洗衣服的样子，我突然觉得自己做了件很傻很傻的事情。
你的安然自得更刺的我不能睁开眼睛！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能安于如此，我不懂，你，我一直都不懂。你不知，你在皇宫待产的时候，爷几乎是抓了狂，爷只有对你才会失去德行，只有对你，也只有你才能让爷这般！
我看明白了，我就算穷其一生也换不来爷的一眼，就如尹馨说的没有人能夺走爷对你的爱，我们这些人不过是个摆设罢了。我怎么都没想到出卖我的竟是我女儿，她说我对她不如你对她的好，呵呵，我真是失败。”
她微微一笑，“这么多年，我看明白了，也看开了，这样冷清的日子反而让我清明了。不是我的抢也抢不来，是我的赶也赶不走。我只是错付了，只是执着过了。我一直以为的敌人，我一直努力要打败的人，原来从来都不曾和我争过什么，我真是错了。若一开始我就安静的做自己，许是会更好。这些年我从不曾担心过我的孩子，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好好爱护他们胜过我去爱。我那么的感谢你的善良。这次我是真的解脱了，凝亓，其他就拜托你了！”她满脸的平静，眼睛如止水，我看的出她真的明白了。
“珊宁，今生错了，来世不要再错。我祝福你，生命应带有祝福。”我握住她的手，微笑的着祝福她一切都好，未来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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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五十四年三月初三凌晨，珊宁安静的去了。映湘在梦里惊醒，一脸的泪，奔到我的院子，拽着我往珊宁那跑。。。最先感觉到是映湘，这连着心和血，果然是不能割断的牵扯。
胤祥看着珊宁，对我说：“她只是错了路”我握着他的手，点头。
弘昌是所有的人里哭的最厉害的，映湘一路微笑，她对弘昌说我们该微笑着祝福新生命的开始。是呀，生命就是轮回，一个生命的结束带着另一个生命的开始，周而复始，生生不息，这就是轮回。我似乎看见珊宁在天空里微笑，那么的美，没有负担，一脸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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