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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一向温和冷静的男子带着一脸肃杀之气站在汤掌门的房前,按捺着翻涌的怒火,他仍旧敲了敲门。门内是熟悉的沉稳声音,刚听见一声“进来”,汤尘寰立刻破门而入。
略有些摇晃着身体,似乎刹不住向前冲的趋势,“师傅,师母在哪里?”
汤掌门吃惊的盯着自己的爱徒,他的眼如火烧般粲然。心下也是一股莫名的不安。也不多问,即刻起身,汤尘寰紧紧的跟在他身后,没有做过什么剧烈的运动,却喘着气。
穿过厅堂、后花园,汤掌门仿佛有什么顾忌般硬生生将离厢房的门只有一寸的手停住。瞥了一眼自己的徒弟,却是恨不得能将门一脚揣开的脸色。
是什么事让他失去了常态?难道和小鹤有关?不可能啊,自己明明已经在竭力的守护着他们,给了他们最大的宽松与自由。
定了定心,沉了沉气,落手,门“吱呀”一声敞开,扑面一阵烟雾缭绕,视线顿时模糊。一个女声轻轻的笑着,嗓音如银铃般悦耳:“你终于来了。呵呵,你也来了?相公。”
听到那“相公”二字,汤掌门不由自主的一抖,一阵悲从心起,但这悲哀很快就被惊怒所替代。
“你在干什么?”咆哮一般的怒吼着,汤掌门的声音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汤尘寰的眼睛也已适应了屋内的缭绕烟雾,地上画着莫名的字符,屋内焚着异样的香,还有,那被称为“师母”的女人,她的指甲,果真如同血一般的红的令人作呕。
“小鹤怎么了?”师傅的一反常态更让他担忧,这诡异的气氛仿佛预示着不安与毁灭。
妇人并不正眼瞧他,却扭头过去对着汤掌门开颜一笑:“这屋内的布置你还喜欢么?十八年来都没变过呢。”
“说起来,新婚之夜之后,你再也没踏进过这房门半步。”声音低沉下去,隐隐透着恨意。汤尘寰吃惊的环顾四周,居然房内仍挂着大喜之日的帐幔,映照着那已显老的面孔,有说不出的讽刺。
当年粘贴的“喜”字,早已退却了颜色,新婚的房间,新郎再也没踏进半步。
“你……”汤掌门正欲开口,却被妇人用手势止住。
“连这招魂法阵都一样呢。”尖锐的声音中掺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招魂法阵?”汤尘寰喃喃重复着这令人不寒而栗的陌生名词,却发现师傅的脸,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痛,深切的痛。宛如当日的轮回。当日的自己,也是在这间房中头一次听见这异样的名词,而今,它已成了不容许侵犯的禁忌。
无力,自己这样算什么?明明一次又一次的告诫过要好好守护他们,为什么,总是走上同一条永不复返的道路?
“为什么?为什么你还不肯停手?为什么当年是我们,现在却是他们?”汤掌门的眼角渗出泪来。勉强拼和的心又开始一片片的破碎。
十八年了。难道还要重蹈覆辙么?自己种下的罪,为什么要累后世来还?
“是不是恨自己没早点杀了我?”妇人阴冷的眯起眼,“现在你杀不了我。因为那孩子的命在我手上。”随手拈起一个草人,妇人终于将脸转向汤尘寰,五指下,草人的身上一根金针罩着昏黄光晕。
“你的心上人暂时没事,只不过——”妇人拔下金针,作势要向草人的心脏刺去。
“不要!”汤尘寰嘶叫着,惊出一身冷汗。
“聪明如你,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吧?”妇人斜眼看向满脸虚汗的他,嘴角留下一抹嘲讽,“这是苗疆的巫术,不是毒也不用蛊,毒蛊都有药可解,只有这个,无药可解。”
“什么叫无药可解?”汤尘寰几乎喘不上气来。
“放心,我不会让他这么轻易的死的。我只想让你答应一件事。”
汤尘寰的脸上微微露出怀疑之色,妇人哼了一声,捏起金针:“看来你不相信这针能至人于死地,要不我们来试试看,你要我从哪里下手?脾?肺?还是心……”
“住手!”汤掌门如炸雷般一声猛喝,转身看向自己呆若木鸡的爱徒,“答应他,尘寰,是为师没用,但是现在,你若不想小鹤死,什么都得答应。”
汤尘寰无神的望着师傅,他当然知道他会被迫答应的是什么。真的要答应么?真的就这样失去了?
不,不想失去他的笑容,不想失去他的声音,不想失去他明亮的眼眸,不想失去他的气味!不要啊,不要没有他的天空,不要没有他的山川草地,不要没有他的世界!
微启的唇,没有吐出任何音节。汤掌门仰头,泪水灌入眼帘。
“当年的我,就是这样放弃了阿年。”心,早就随着说话而碎了,摔在地上,一定如泪般脆弱。
“或者你也可以选择在他死了之后,杀了我,在和他一起死。”妇人轻快的说,“这也不枉‘不求同年同月生,只求同月同日死。’”
怎么会让他死?若是由于自己的缘故让他那么早就消逝了生命,自己纵使死一千一万次也不能弥补。自己的存在,自己的爱,是要给他快乐的,不是要以同生同死来束缚他的。怎么舍得让他受到一点伤害?宁愿全世界的罪全由自己一个人来背负,但是,为什么,到头来最危险的总是他?
“我答应你。”平平静静的说出这四个字,有泪,顺着眼角,痒痒的滑过脸颊。
对不起,我恨自己总让你受难吃苦;对不起,此刻的我不再能遵守要和你永远在一起的誓言;对不起,又要……让你伤心了。
“娶汤倩为妻。”妇人惊讶的看着面无表情的汤尘寰,心中竟有些许的畏惧。她捏紧手中的人偶,这是绝对的杀手锏。
“好。”仍是连眉眼都没有抬一下,飞快的就作了答,“但是,我凭什么相信你就会放了小鹤?”
“你们成亲那天,我自会解开巫术。”
“你若是骗我呢?”汤尘寰咄咄逼人,针锋相对。
“好,我就告诉你,这巫术需要我的血和他的血的混和才能实行。今天我将指甲上涂上自己的血,故意划伤了他的手,他的血残留了一点在我的指尖。那日,我会当着你的面将指甲洗掉。这样你就放心了吧。再说,姓白的不还是活得好好的么?”她轻蔑的瞥了一眼汤掌门,汤掌门呆呆的低着头,看着地。
“不过,你要是想耍什么花招,我随时都可以杀了他。”妇人残酷一笑,“现在,就去告诉白浅鹤,你,要和我的女儿成亲了。日子我也选好了,就定在五月初五,免得夜长梦多。”妇人将草人握在手上,“我会在屋外等你。你知道应该怎么说吧?说错了一个字,休怪我无情。反正,我也不怕死在你手上。”她得意洋洋的大笑,汤尘寰看也不看她,直直的向门外走去。
“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你明明恨我更似他。”汤尘寰低低的问,汤掌门浑身轻轻一抖。
“因为这样更有效果。这不比杀了你还要令你痛苦么?我是恨你,可我的女儿爱你。所以,我不能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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