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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白山派弟子白浅鹤叩见汤师伯!”我也像当日汤尘寰一般恭恭敬敬行了大礼。可人家汤山派掌门显然比我那宝贝师傅沉稳的多,没有哈哈哈的笑出声,只听见“贤侄请起。”声音沉稳却柔和。
抬头看那素未谋面但每年都会听说的汤师伯——和师傅差不多年纪,或许略略年长些,端正威严的容貌,却有一种由内而外的平和,怎么看都不像那些小道消息中传说的当年与师傅闹得水火不容的人。
除了每年会有从汤山来的弟子拜访白山,白山同汤山没有任何交流,我也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回访汤山派的白山派人。师傅从未提起过他当年的同门师兄,所有人都认为他们关系一定相当恶劣。既然恶劣干嘛还要交流呢?我疑惑的抬头看向汤师伯,他敏锐的感觉到我的目光,回过一抹关切且温暖的笑。我也不禁微微一笑,心中对这位长者的好感倍增。不用看啦,当年肯定是师傅小心眼。我习惯性的扭头寻找汤尘寰的身影,他正注视着我,目光相碰,稍红了面孔,交流的虽然是款款笑意,却忍不住流泻出相互关怀的温情。忘记了,我们都忘记了,彼此喜欢的两个人,再怎么掩饰,眼神都是那般的热烈,笑容都是那般的暧昧,漫溢的幸福快乐,心中的富足感激,都是任凭怎生遮挡都遮挡不住的。
在这堂堂大殿上,有些人,就从这一笑中看出了蹊跷,从脚底弥漫出的疑惑与不安,将他们紧紧的包围缠绕。
可那时的我们,还是太幼稚,再怎么少年老成都仍嫌天真。
“白贤侄,听说你前日身受重伤,现在可好些了么?”
我抬头,应了声:“好了。”眼波仍旧流淌来不及收回,高高在上的汤师伯略一怔,飞快的掠一眼自己心爱的弟子。那般谨慎的人那般细心的人现在却毫不知情似的看着——看着他眼中仅仅存在的唯一。
是啊,终于到了可以爱的年纪。这十六七岁的青葱岁月。曾经的自己也在如这般大小时爱过,不,也许是更早的时候罢。因为爱过,所以熟悉这样的目光,心中不自主的搜寻回忆起那尘封的记忆,虽然久远,但却仍旧暖如春风,虽如春风般温暖却也使心如绞。不由看向阶下已站起的来自白山的少年,清新的俊美,特别是那一双灵动的大眼,就如同曾经爱过的“他”一般……
沉沦于从前已苍黄的记忆,心中缓缓升起了令人窒息的哀伤,惊觉自己的失态,汤掌门匆忙定了定神,发现那双明亮的眼睛正好奇的盯着自己。扬起嘴角,又是一笑,对这样的孩子,除了亲切还有什么别样的心情?难以抑制的,竟是担忧,如今,为什么还会担忧?那些往事,那些破败的结局,不应该早就在岁月中腐朽了么?
我一直孤疑的盯着汤师伯的眼睛,他仿佛陷入沉思般略略走了一会儿神,忍不住瞟了一眼汤尘寰,他也是一脸不解,冲我抬了抬眉,我知道,那是“待会儿我们研究一下”的意思。心中一阵窃喜,莫名其妙的,就只是想到等会儿可以和他独处就止不住的开心起来。
面前一片黑影,赶紧又扭过头来,汤师伯不知何时已经站在我面前了。心里一阵惊慌,不由自主想后退一步,左手却被轻轻拉起,掳袖,搭脉,师伯的目光仍旧是祥和,还有更浓的关切,我放松心情,赶紧调整好气息。
“恢复的很好。”汤师伯放下我的手,仔细替我拉好衣袖。
“多谢师伯的汤山派灵药。”我躬身道谢,心中是对面前长辈说不出的亲切。
“弟子在回来的时候曾带小鹤去过宁若那里。宁若也曾给他配过调养的药丸。”汤尘寰也拱手道。
白浅鹤,好名子,小鹤,叫起来是那样的亲昵,又不禁想到记忆中的那个人对名字的执着。今天是怎么了?明明那么多年了,被封印的感情却开始蠢蠢欲动。汤掌门怜爱的看看自己的得意弟子与弟子一旁的活泼少年:“十日之内,就能痊愈了。白贤侄,尘寰这一路上可曾好好照料你?”
我一愣,没想到师伯会这么问,面颊微烫,大声回答:“蒙汤师兄关照了。”眼珠转了转,坏心眼的加了一句:“就是他沿路上打了好几家客栈的盘子。”脑海中浮现出那些“呯呯砰砰”以及那张有些抱歉的脸,还有掌柜及小二莫名的青肿,谁叫你我怎么问都不肯说是怎么回事?我今天告你一状。
汤尘寰哭笑不得的站在一边,望望自己一脸得意之色的心爱的人,也罢,只要你开心,被你捉弄一下实在也不算什么,望望自己的师傅,一呆之下竟是如明镜般的了然,回望自己的眼神,不是严肃也不是探询,是温和的了解甚至是——赞同?心下一凛,稍稍蹙起了眉。
汤掌门看着眼前两人,不禁失笑。白浅鹤是那般单纯的孩子,尘寰又是这样的温柔。怎么会猜不到?必是那沿路的黑店下了药,尘寰自幼和宁若在一起玩,对毒药也算略知一二,便立即察觉,为了让那白浅鹤不知道自己正遭人暗算而潜入厨房略施惩戒。为了让他远离这纷扰的江湖么?即便是那么一点小小的罪恶黑暗都不想让他沾染么?宛尔一笑,轻描淡写的来一句:“以后注意些。”自己的徒弟飞快的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漂亮的孩子略略撅了撅嘴。他们当真以为这厅堂上的人都是傻瓜么?再这样,谁都要能看出他们非同一般的关系了。汤掌门不动声色的轻咳了一下,两人一愣,心领神会,立即规规矩矩的站好。
“对了,昨日宁若的山上突然起火,是怎么回事?”汤掌门转移话题,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想知道原因,恐怕那原因也让人难以启口吧。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的女儿就总来向他打听有关“武林盟主”的事,稍稍询问,就从面红耳赤的女儿口中得知是尘寰托他打听的,必是宁若想知道,因为尘寰是宁若唯一的好朋友。从那以后,他总是有意无意的说一些关于武林盟主的事,也下意识的打听,每次得知什么重要的消息,自己的徒弟总找各种理由飞奔下山。这火,起在武林盟主向全江湖宣布要娶亲的时候,冲天烈焰,燃尽一切。难道世间的事,翻来覆去就这么几种?生离死别,也就这么屈指可数的若干形式?却让人,防不胜防,肝肠寸断。
“啊,那个,若哥说他要云游四方,房子留在这里也没用,干脆一把火烧掉。”汤尘寰飞快的回答。早料到会有人问讯原因,可这漏洞百出的谎言却是怎么编也编不圆满。
这是什么理由?我一边暗自埋怨他怎么不想个好点的理由,一边紧盯着汤师伯,生怕他追问下去。
“哦,是这样啊。”汤师伯淡淡和了一句,没有深究的意思,我们不禁都松了一口气。
“尘寰,带白贤侄去房间,顺便带他去汤山随便逛逛。”汤师伯吩咐道,我们应了一身,转身要走,身后却是他犹豫不决的声音:“白——白贤侄,你师傅他——还好么?”
我定住脚步,偏了偏头,脑海中迅速回想了一下吹胡子瞪眼睛的师傅,脸红脖子粗的师傅,还有,在我床前眼中充满血丝鬓发凌乱的师傅。
“回师伯,师傅他——很好!”我认认真真的高声回答。
汤师伯仿佛很开心的笑了,那般温柔,温柔到深沉,目光是熟悉的那种如水绵软,就好像,若哥哥说到杨霄时……
“你的武功很不凡,也是你的师傅教导有方。”汤师伯愉快的又补充了一句,“好了,去四处随便看看吧。”
我和汤尘寰交换了一下怀疑的眼光,作了一揖就退下了。
汤掌门注视着那两个远去的背影。一个单纯天真一个温柔谨慎,真的就如当初。若那是自己命中的劫,希望这上天,能给他们自己所不能得到的幸福。如今的自己,应该有了守护那些孩子的能力了吧。
若是他们,一定能自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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