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窈窕

　　阮府里亭台楼阁的也算雅致，与懿王府自然是不能比，阮芷见惯了这些，安静的一路跟随，这会儿正是要往阮老夫人的荣华院去。

　　阮老夫人和懿老王妃在前头走着，一路上看似随意的谈话，阮老夫人却不知怎么的，额角早已冷汗密布。

　　懿老王妃心里自然不会对阮老夫人有什么好感，如此无知的蠢妇能生养出阮大将军这样的国之栋梁，真真是祖宗庇佑了，不过女婿还是满意的，便舍了阮老夫人几分面子。

　　后面阮夫人拉着自家闺女，一边带着认人一边说着悄悄话，阮大将军也全程陪着笑脸，讨好着粉团儿似的闺女，心里头喜滋滋的，果然是亲闺女，模样真好，以后定然与她母亲一般是个美人！

　　懿王夫妇也在一旁不时和阮夫人聊上几句，一旁还有他们一双儿女，插诨打科的很是融洽。

　　后面一众人，除了抱病在身的媚姨娘，其他两个妾室都各自带着自己的孩子，在后面也插不上嘴，相互更是无话可说，表面上都笑的温顺，心里头是不是有刀子在剜的，也就自己心里知道了。

　　………

　　到了荣华院，阮老夫人请懿老王妃上坐，然后她坐下手，后面阮毅夫妇和懿王夫妇挨个儿往后排坐。

　　两个妾室按规矩是没资格坐的，懿老王妃仁厚，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也赐坐，两个姨娘恭敬谢过坐下。

　　“亲家还不曾见过你这嫡孙女吧。”懿老王妃刚一坐定，就开了口。

　　阮老夫人心里头正想着如果懿老王妃问责，如何应对，也没注意听，一旁嬷嬷瞧着赶紧推了推，这才醒过神来。

　　那头懿老王妃也不知道看没看见，似乎并不恼怒，笑着对阮芷招手“云儿来，给你祖母行礼。”

　　阮芷正腻在母亲怀里，偷偷打量屋子里的人呢，突然听到呼唤立马转头看过去。

　　阮老夫人抬头瞧这个孙女，身份好，模样也好，比家里的庶女不知强多少倍，嫡亲的啊，可惜当初出了那种事，想亲近怕是难了，心里不由苦笑，不由得也有些埋怨当时总在她耳边吹耳边风的歆姨娘。

　　这会子阮芷也顾不上打量屋里的人了，对着懿老王妃笑了笑，然后抬脚稳稳当当的向着阮老夫人走过去。

　　看着面前陌生的祖母恭敬的行了一礼，“孙女阮芷请祖母安。”随后微微低头，看不清神色。

　　懿王府出来的姑娘，年岁再小规矩都是顶好的，恭恭敬敬叫人行礼，看不出错儿来，却终究少了亲近。

　　阮老夫人心里暗自叹气，随后向身旁的嬷嬷招了招手，一边扶起这个从出生就没见过的嫡孙女儿，脸上挂着笑，亲热的拉到跟前说话，“是个知理懂事的好孩子，来，这是祖母给的。”

　　一旁的嬷嬷递过来一块玉佩和红封，精致的福结之下缀着一块羊脂玉，上刻阮字，伸手接过细瞧反面雕镂的是大簇牡丹，想来是家里姐妹都有的，又接过红封再次规规矩矩行礼道谢，然后退回母亲怀里。

　　阮芷多少听说了当初自己满月酒的事情，遂抬眼打量着这个祖母，陌生的面孔，眼神里满满透露着冷淡和疏离，就连那嘴角笑意，都明显是僵硬的。

　　阮芷虽说年幼，可却打小聪慧，谁对自己好，心里头明镜儿似的，懿老王妃与阮老夫人是不同的，那种从心底里的欢喜和宠溺，不需多言，却也溢于言表。

　　接下来家中一众长辈自是又一阵寒暄，其他孩子们纷纷也相互长辈见了礼，随后便是扯着话题闲聊着，看起来也算和睦。

　　大人们的话题孩子们总是不喜欢的，懿王府家的表姐，就是刚刚门口跑过来的鹅黄衣衫的姑娘，名唤莫妍，一向最是耐不住性子的，随着懿王妃坐与阮夫人身旁，这会儿忍不住暗自戳了戳阮芷，又对着外头使眼色。

　　阮芷自然心知肚明什么意思，抬头与久未逢面的母亲耳语几句，阮夫人叮嘱几句就点点头，随后又转头吩咐了贴身的苏嬷嬷，让她跟着。

　　于是阮芷就向自家外祖母眨眨眼，懿老王妃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哪里瞧不出孩子们觉得无趣了，于是随了她的心意放孩子们出去玩。

　　阮老夫人也笑眯眯顺着懿老王妃的话，让孩子们各自带着贴身下人，一起出去玩也热闹，正好由苏嬷嬷领着。

　　阮家除了尚在襁褓的嫡子和阮芷，还有歆姨娘生的庶子阮云峰和梅姨娘生的庶女阮薇。

　　都比阮芷年长，按年纪要叫一声哥哥姐姐的，只不过这两位似乎对着阮芷都有敌意，阮芷也不乐意热脸贴冷屁股，本来嫡庶有别她就没计较，若是他们计较其他，也不会让，想着这二人明明一副不喜欢的样子，偏偏又都跟着一起出来了，索性不去理睬。

　　懿王府除了表姐莫妍还来了表哥莫陵川，这两人与阮芷是一同长大的，那交情自是那两个阮家兄妹不能比的，一路上相谈甚欢。

　　苏嬷嬷引着诸位小姐少爷逛园子，阮府的花园倒是规模不小，如今正是百花齐放的季节，伴着微风，心情尚可。

　　说起来主要是阮芷和懿王府的兄妹俩逛，阮家兄妹皆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阮芷无心猜测他们的心思，一路自顾和表哥表姐说着话。

　　兴许是被冷落得有些不甘心了，阮家长女阮薇，率先开口，“妹妹头一回来家里，与家里都不熟，前头有凉亭树荫，逛了许久，咱们去歇歇吧。”

　　阮芷正和表姐说笑着，听了这话瞧着这天快近正午，确实越发闷热了，就点头同意了，一旁苏嬷嬷带人前去准备。

　　阮薇与阮云峰自告奋勇的上前带路，阮芷也欣然同意，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两人昂首阔步的模样，却井然有些主人家的意思，倒让阮芷觉得自己是客了，挑眉冷笑一声，这种小伎俩果真上不得台面。

　　丫鬟们早已等候在那里，主子们到了，就纷纷伺候着主子们入坐凉亭，落座之后一片寂静，有阮家兄妹在，阮芷也不好像在懿王府那般嬉闹，如此便有些无话可说了。

　　阮芷性格活泼，是受不住这样的气氛，但也无奈，便端起茶杯低头细抿一口茶水，然后抬眼打量了坐在对面的阮家兄妹。

　　阮云峰模样生的不错，如今也不过十一岁，大约觉得自己是长子，有些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本是爱玩的年纪却偏偏要装深沉，似是察觉到阮芷的目光，回看一眼又装作神色自若的样子，阮芷不由觉得好笑。

　　一旁的阮薇也正打量着阮芷，她本是家中长女，家中也一直她和阮云峰两人，虽说和父亲不算关系亲厚，但也一直觉得父亲就是那样，没什么不妥，可刚刚阮毅耐心逗阮芷的时候，那般温柔的样子，想起来心里头就憋着气。

　　父亲可从来不曾那样亲密对她的，想到自己的生母是婢女出身，当了姨娘也不是个受宠的，而阮芷却是嫡母所生，且身后有懿王府这样显赫的外祖家，心里头不由有些怨恨自己的生母，为什么没有显赫的身世，毕竟还是个十岁的小姑娘，喜怒哀乐就瞬间摆在脸上了。

　　阮芷将她神色尽收眼底，有些莫名，遂默默叹了口气，表示初次见面这个姐姐，似乎很不喜欢自己，收回目光喝茶，心里又叹口气，好麻烦。

　　阮薇很快收敛了情绪，抬头看着悠闲喝茶的阮芷，开口了，“妹妹这些年不在家里住怕是与我和大哥不熟，按年岁我和大哥是年长你的。”

　　话音刚落，一旁的阮云峰就开口接了话茬，“薇妹妹莫要对小妹太过苛责了，毕竟年纪还小与我们又不熟。”只是这话未免引人深思了些。

　　这话里话外说的是我们都妹妹妹妹的叫你了，你怎么不开口叫哥哥姐姐？不过看在你年纪小的份上就不追究了，但是不是太不懂事儿了？

　　本来阮薇开口之后，阮芷就听懂了，正要反驳回去，谁知道阮云峰抢先开口，这话说得，啧啧啧。

　　得，果然不是亲哥哥，阮芷撇嘴，默默喝茶望天表示不想看见你们。

　　莫陵川听着这话也是眉头一皱，自家表妹自小乖巧懂事，谁不夸？家里头哪个舍得说三道四？这家伙哪儿冒出来的？

　　随即冷笑开口，“呵，你们这是想说我表妹年纪小不懂事儿？还是想指责我懿王府不懂规矩？”莫陵川可不是个善茬，一开口就以懿王府压了过去。

　　阮云峰不过一妾生庶子，针对阮芷的态度都那样明显了，根本无需与他客气，可笑他毛还没长齐，就敢学着大人玩心眼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个儿。

　　“若是不提我还忘了，两位身为庶，云儿乃是家中嫡女，那你们的规律又在哪儿呢？”莫陵川冷笑瞧他们。

　　阮云峰与阮薇皆是脸色一变，嫡庶有别，方才他们兄妹二人见到阮芷这个嫡女该行礼的，而嫡女却可以选择叫姐姐哥哥亦或是指名道姓，一番对比，高判立下。

　　阮芷感叹这才是亲哥哥，对着自家表哥眨眨眼，然后配合的用疑问的目光看着阮云峰。

　　“大哥真的觉得懿王府教养不好吗？”阮芷心中有气自然不愿放过。

　　阮云峰闻言脸色一黑，年纪不大也知道懿王府不可得罪，忙道不敢，全是误会。

　　阮芷心里偷笑，又看向阮薇，同样无辜的问，“那姐姐可还觉得我不懂事？”

　　阮薇气的直咬牙，她哪里听不懂，要说她阮芷不懂事，不就等于说懿王府教的不好吗！

　　咬牙切齿的开口，“不曾，妹妹从小是懿王府教养的，规矩必然顶好的”。最后却也忍不住用一双大眼睛，狠狠瞪着阮芷。

　　阮芷一脸无辜被瞪，然后叹口气，又是本姑娘的错？好吧！你眼睛大，你有理喽。

　　懿王府一家子出了名护短，坐在阮芷身旁的莫妍这会儿就看那阮薇，瞪着自己的表妹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心里很是不满，眯眼想着坏主意准备整她。

　　阮芷自然知道自家表姐一眯眼就想做坏事了，偷偷戳戳她，然后塞了一个东西给莫妍，莫妍一瞧计上心头，盯着对面的阮薇笑的灿烂。

　　阮薇被瞧得不是滋味，阮芷和莫凌川心里却都明白，这阮薇是要倒霉了，莫凌川没什么想怜香惜玉的想法的，阮薇比起自家表妹，那差的不止一丁半点儿。

　　果然，就见莫妍突然变了脸色，然后站起来对着阮薇就是狠狠的一巴掌，口中还嚷嚷着，“诶呀！好大的一只蟑螂！”

　　阮薇被这一巴掌打的有些愣住了，等回过神一摸脸，手上粘上一丝黄红相间的液体，再看地上果然一只黑色的虫子扁平掉在地上，黄黄红红的一滩儿。

　　不知是脸疼的，还是被吓的，又或者是羞愤，总之眼泪顿时就下来了，捂着脸直跺脚，一边可怜兮兮的看着阮云峰，一边又用手指着莫妍，一脸的手足无措。

　　阮云峰也被吓得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阮薇却是恼羞成怒，气的不行一跺脚就跑开了。

　　阮云峰这才反应过来，顿时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莫妍吼，“你做什么打我妹妹！”

　　“我看到一只蟑螂好心替她拍下来，谁知道一会儿就爬她脸上了，所以喽！”莫妍说着还摊手一耸肩，一脸无辜。

　　看着莫妍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阮云峰也有些恼怒，可刚刚自己也没注意看，地上也确实有蟑螂，没地儿说理，一想反正挨打的不是自己，一甩手也走了。

　　阮芷对着莫妍眨眨眼，心说表姐下手真狠。

　　莫妍看见又是一摊手，表示自己就是顺手了而已，随后上前捡起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鼓起来的虫子，用手帕包起来擦了。

　　细细一看那哪儿什么蟑螂，不知什么材质做的，软乎乎的，模样和蟑螂相似。

　　这玩意儿是一个住在懿王府的手艺人做出来的，那人时常会做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出来，用来恶作剧最好了。

　　恶作剧成功的阮芷和莫妍嘻嘻闹闹笑作一团。

　　“你们俩可真胆大，他们俩也是真笨，都不想想，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蟑螂！”莫陵川摇着头看着自己淘气的两个妹妹，嘴里却对于阮家兄妹也很是鄙夷。

　　初次见面交锋，阮家兄妹，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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