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直呢？

　　“自古圣贤尽贫贱，何况我辈孤且直！”
　　我打开自己空空的钱包，跟坐在对面的死党说道。
　　死党朝我翻了一个白眼，站起身找烧烤摊老板要支付宝帐号。我吃掉最后一根羊肉串，一脸谄媚地看着死党，说：“下个月发工资，一定请你吃大餐。”
　　“得了吧，还不是一发了工资就哭穷，你的大餐，我还是不要指望，免得希望落空。”
　　“别这么说嘛。希望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死党敲我一记爆栗。

　　刚毕业的两年，我每天都很穷，穷得水深火热，月中之后基本以泡面度日，实在受不了的情况下我就去找我的死党接济。
　　我的死党是个富二代，家境殷实。大三之前，我一直不知道他家里的情况，只知道他为人大方，全宿舍一块儿出去聚餐的时候都他买单，其他人记得就按AA的钱还他，不记得了他也不生气，次数多了，我们也不好意思起来，他说：“没事儿，等你们方便了就给，我不急着用。”
　　到后来，我实在看不下去他这么当冤大头，把他数落了一顿，他笑道：“你都蹭我多少顿了，还好意思说别人？”
　　是啊，我为什么好意思呢，大概是自动把自己划归到死党的“自己人”之列。
　　大学开学，我是第一个到宿舍的，死党是第二个。当时跟着他来的是个中年男人，帮死党把东西放下就走了。死党淡淡地朝我点点头，动手开始收拾起自己的床铺。他应该没怎么干过活，拿出一条崭新的毛巾到浴室里弄得湿淋淋回来，对着空空的床不知道接下来干什么。他那思考人生似的表情特别逗，我扑哧一笑，说：“来，我帮你。”
　　我父母工作忙碌，常常没空管我，我从很小就学会了独立，收拾东西这类的家务活对我来说小菜一碟。虽然我旅途劳顿，整理了自己的东西也很累，还是好心地帮了我的死党。死党为表示对我的感谢，要请我去吃饭。
　　吃饭的过程中，我们互相介绍了自己。死党看起来是个慢热的人，话不多，全程大多数时候都是我一个人在手舞足蹈地讲话。但他会用眼神很认真地回应我，似乎对我所说的东西特别感兴趣，这对我无疑是种激励，使我恨不得在见面的第一天就把祖宗十八代的历史都爆料给对方。
　　一顿饭消弥了我们之间因为陌生带来的隔阂，后来其他室友们也来了。巧合的是我们所有人都是第一次住集体寝室，感觉非常新鲜，第一天晚上我们就聊天聊到了凌晨，把各自知道的讯息分享出来互通有无，越讲越兴奋，对未来的大学生活表现出十分的期待。
　　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我们军训结束。军训结束之后，我的室友们加入了学生会，社团，彻底地投入到多姿多彩的大学生活中去。我对学生会没有兴趣，加入了妹子多的文学社，课余时间还给自己找了一份家教的工作。而死党没有加入任何组织，每天都往图书馆跑，要不就是去跑步健身，生活单调而乏味。
　　我想大概和他的性格有关。他虽然长得不赖，身材高大，眉目端正，温柔敦厚的模样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据说班上有好几个女生对他一见钟情，但他却不怎么善于与人交流，很多人跟他说话，都会得出沉闷的印象。很多人不愿自讨没趣，只有我因为一顿饭的人情，契而不舍地骚扰他，拉着他一起行动，后面自然而然有了更多顿饭的人情。
　　知道他是恒宇少东是大三快大四时候的事儿了。那段时间我一边给家教的小孩冲刺高考补习，一边做其他的兼职，每天累得苦爹喊娘，连食欲都没了。这也是我自个儿作，坚持不要父母的钱，其实他俩离婚各建家庭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是我想不开，非要跟他们闹别扭。说起来挺丢脸，但情况已经是这样，还能怎么办，拉下脸重新去求他们吗？我做不到。
　　死党看我太累，说：“我给你介绍个轻松点的工作吧。”
　　我想了想也没跟死党客气，毕竟死党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介绍个工作对他应该不是个难事，既然他提出来，我也没道理拒绝吧，基于我俩深厚的革命情谊。但我真的没想到他会把我介绍到恒宇去。
　　恒宇旗下有不少子公司，涉及了电子、影视等多个方面。我实习的公司就是恒宇电子科技，在运营部当了一名小助理，日薪两百，加班另算，条件不用太优渥，我都诚惶诚恐了。带我的同事说：“你是恒宇少东亲自送来的，这点工资算什么，这年头，除了拼爹就是拼人脉，羡慕都羡慕不来。”
　　我是真没想过，我路桥有一天也会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不是说恒宇少东在国外念大学吗？怎么悄悄地跑来他们学校，还默默成了我的死党？
　　回到寝室，我问死党是不是真的，死党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了。我嗷地一声倒在死党的床上，绝对是一副要死的表情。死党摸摸我的额头，说：“怎么啦？这么难以接受。”
　　“不是。”我坐起来，“就是太玄幻了。你是普通的富二代也就罢了，可是恒宇诶，我居然就这么认识恒宇的少东了，好不真实。”
　　我抱住死党的腰，嗡声说道：“小恒恒，我突然之间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了。”
　　刘恒，也就是我的死党，揉了一把我的短发，温柔地说道：“你不用有什么改变，像以前一样就可以了。”
　　我瞪他：“怎么能一样。不行，你得请我吃饭，安慰我受伤的小心灵。”
　　“好，想吃哪里？”
　　我原本说要狠狠宰他一顿，结果还是习惯性地去了我们常去的烧烤摊。刘恒看着我，露出温柔的笑意，这让我觉得他其实并没有与以往有什么不同。我点了三十串羊肉串，还有其他食物，点了一打啤酒，等我们回去时，我已经喝得醉醺醺，站都站不稳。
　　第二天，我的另外两名室友告诉我，说我喝醉了酒之后又吵又闹，还缠着刘恒要公主抱，刘恒哄了大半夜，才把我哄睡着。怪不得一向早起的刘恒，此刻还睡在床上。
　　室友们走后，我坐在刘恒对面的床上，看着刘恒的睡颜。刘恒睡觉很老实，他仰睡，双手规规矩矩地搭在肚皮上，有种说不出的庄严。其实能从刘恒平日里的举止看出来，他家教良好，尽管不太热情，却十分有绅士风度，活得非常精细。不像我，从小到大野惯了，很多事情如果没有刘恒的提醒，我自己压根都注意不到。
　　刘恒的睫毛轻轻地颤了颤，我的心也跟着颤了颤。一种奇怪的情绪一闪而过，很快被我抛到脑后，照常起来洗漱去了。
　　我在恒宇实习了一年多，一直到大四下学期准备论文以及答辩才辞掉实习工作。一年多的努力，我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渐渐地能够独立地处理一些工作，没给我的死党丢脸。恒宇给我发了offer，我考虑再三，还是没有和恒宇签约，而是投入了另一家科技公司的怀抱。我知道这样有点对不住刘恒，但我还是希望能够不依靠他，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当然这样的做法在现在的我看来是狭隘的，但当时的我一腔热血，想法也特别单纯，就没有考虑到别的什么。刘恒知道之后，淡定男难得生了气，很不理解我的做法。无论在谁看来，我放弃好好的恒宇，肯定是挺傻逼的。我就是怕刘恒觉得我见外。
　　刘恒见事成定局，就没在坚持让我去恒宇，我说：“等我在外面腻歪了，我就收拾包袱投奔你。”
　　刘恒挺无奈。

　　我在新公司做文案策划，因为有前面一年多的实践经验，工作进展得还挺顺利。但渐渐地，上司对我越来越不满意，我做的方案一次又一次被打回来，就是迟钝如我，也看出来刁难的意思了。
　　我在公司苦逼地坐了半年的冷板凳，最关键的是，我压根就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我的上司，以至于看我这么不顺眼。我跟刘恒见面，刘恒看出我的不对劲，但我没跟他说，跟死党吐苦水什么的，也太逊了点。何况刘恒刚进恒宇总部，接手公司的一部分业务，每天也够累的了，我何必给他添堵。
　　刘恒毕业进公司后，性格明显变得开朗许多，还经常跟我斗嘴耍趣，变得更接地气一些，毕竟工作中要接触不同的人，他要还是以前那个略冷淡的性格，肯定不合适。
　　时间会改变很多东西，令我庆幸的是，尽管我和刘恒生活工作环境差异越来越大，我俩也没有因此渐行渐远，反而是彼此工作之外相处最多的人。
　　刘恒在市中心距离恒宇不远的地方有一套公寓，我后来时常买点菜上他那儿煮点吃的，他说：“不是要请我吃饭吗？”
　　我道：“厨师和食材都送上门来了，你还想怎样？”
　　他把我手中的东西接过去拎进厨房，帮忙处理。我跟在他身后，垂头丧气。
　　“怎么了？”
　　“我在想一件事……”
　　“什么？”
　　“你怎么不交女朋友？”
　　他动作顿了一下，平静地说：“缘分未到。你遇上想交往的人了？”
　　“那倒没有。”我说，“就我这样还交女朋友呢，连自己都养不活。”
　　“最近工作不顺利？”
　　“还好，就是有点儿累。”
　　“那你去外面休息，我来做。”
　　我将下巴搁在刘恒的肩膀上，丝毫没觉得自己举止已经亲密得过分，刘恒的身体一僵，随之放松，任我黏着他走来走去。刘恒常用一款香水，牌子我不记得了，味道特别好闻，是一种淡淡的草木香味，使我不由地想多汲取一些，似乎能从中得到力量。
　　“好了，”刘恒抓住我的手，回头看着我道，“累就去客厅休息一会儿，饭很快就好。”
　　我没有听从他的建议，而是退了几步，靠在厨房门口看着刘恒做饭。刘恒动作娴熟，很快就做出两菜一汤来，穿着围裙颠锅的他看起来特别性感，要是女孩子见到这一幕，估计立刻就会爱上他了吧。
　　这哥们就是太清心寡欲，否则他要愿意，孩子都能有一打了。
　　我们一起吃了饭，我装模作样要去收拾，被刘恒赶了出来。大学这几年，刘恒从一个完全不会家务的小少爷，变得如今样样都会。而我反倒因为疏于收拾，变得越来越懒惰。我还记得我实习期间，有段时间忙项目天天加班，洗完澡换了衣服就上床睡了，还是刘恒给我洗的衣服。现在想起来那会儿真是脸大啊，差不多把刘恒当小厮用了。
　　要是刘恒是女的就好了，我一定要追他。
　　这个想法一出来，我就被自己吓到了。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的心里警铃大作，却控制不了自己持续往下面想去。刘恒出来时，我想我的目光一定非常热切。
　　“阿桥？”
　　我收回目光，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外面下雨了，今晚就在我这里睡吧。”
　　“不行！”我叫道。
　　“怎么了？”
　　“我的意思是，你这里就一个房间，不太方便。”
　　“怎么不方便，我的床够大，而且我们又不是没有一起睡过，你在在意什么？”
　　我想他果然不愧是我的死党，一下子就看出来我的反常。
　　我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继续摇头。难道我要说我对你产生了不该有的想法？
　　“别闹了，今晚就在我这里睡，明天周六，我们正好可以一起去钓鱼，你上次说想钓鱼吃全鱼宴来着。”
　　我望着刘恒的眼睛，看着他的眼睛，深邃得如海洋，几乎让我沉溺进去。
　　我们念书的时候，全民皆腐，无论男女，都有三两个基友，真正的同性恋也大胆起来，不再藏着掖着。由于我跟刘恒都没有女朋友，还常常走在一起，他们盛传我俩是一对。我有时候被说得烦了，也懒得否认，拉着刘恒卖腐秀恩爱，因为心里光风霁月，做这些毫不为难，刘恒也配合。时间久了，大家也看出来我们之间没有火花，就不怎么拿我俩说事儿了，都表示原来男生与男生之间也会有纯友谊的。
　　如果刘恒知道，我对他的感情已经不再单纯，他会怎么想？
　　晚上我洗了澡，穿着刘恒的睡衣先上床，占据一侧的位置睡下。刘恒也洗了澡，穿着睡衣半躺在床上，只留就一盏床头灯。
　　他睡前有看书的习惯一直都没有变，一般都是半个到一个小时。他翻动书页的声音搅得我心神不宁，睡不着觉，在他身边翻来覆去。
　　“我吵到你了？”刘恒低头说道。
　　我挪到他身边，说：“我有点失眠，你给我念一段。”
　　刘恒当然会满足我的要求。我有没有说过，刘恒有一把非常好听的嗓音，不高不低，磁性悦耳。那些女孩子怎么说的，听完之后耳朵都会怀孕。
　　我在刘恒的声音中渐渐入眠，在陷入沉睡之前，感觉到有羽毛扫在脸上，让我很舒服，不由地蹭了蹭。

　　那一次之后，我借口工作忙碌，就不怎么找刘恒了。我必须要跟他保持一点距离，否则真的会心甘情愿沦陷的。不说在一起之后要面对的种种问题，就说他会不会答应就让我望而却步了。像刘恒这样的人，就该有一位门当户对的妻子，协助他打理事业，生儿育女。这才是剧情发展的方向。
　　我开始考虑换工作了，再这么憋屈下去，我不敢保证会不会对我的上司做点什么。在手头上项目完成得差不多时，我提出了辞职。上司难得对我和颜悦色，说了一番挽留的话，可惜我早已看穿他的虚伪，连再见都懒得说。后来，我的同事告诉我，在我走的第二天，就有一个女孩接替了我的位置。原来我所受到的冷遇都是因为我挡了别人的路。
　　我在家里休息了三天，什么都不做就躺在床上，想着我接下来的出路。我从来没有这么消极过，以往只要有不开心的事，我第一个就会去找刘恒，即使不告诉他我遇到的事情，看着他逗他说话也会让我心情变好。
　　后面两天，我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想他想他想他。
　　在我即将崩溃时，刘恒来了。
　　他给我整理了屋子，推我去洗澡，做了一桌的菜，一言不发地把我按在桌前吃饭。我边吃边掉泪，哽咽不已，还嘴硬说：“你看什么看啊，没看过男人哭啊，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刘恒一副拿我没辙的表情。

　　我吃饱喝足，躺在床上挺尸。
　　刘恒走了过来，站在床边看着我，我被他看得心惊肉跳，直觉告诉我，他要来算账了。
　　我戒备地盯着他，预备在他出手之间跑路。他像是看到了我的心理活动，转身将卧室门给反锁了，压迫感十足地向我走来。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辞职了为什么不跟我说？”
　　“……为什么躲我？”
　　我发誓我从没见过刘恒这般咄咄逼人的样子。
　　我一脸蒙逼，讷讷不敢言。刘恒越来越靠近，直到我俩之间只剩下几公分的距离。
　　刘恒吻上了我的唇。

　　他强势地撬开了我的牙关，长驱直入。
　　等我反应过来，我俩已经滚到我床上。刘恒的手充满力度地在我背后游离，时而在我的腰上揉捏一把。我惊慌失措地要推开他。
　　他停止动作，眼神带着凶狠地看着我，咬牙切齿道：“你讨厌我？”
　　“我没有。”
　　“那继续。”
　　唔，喂，不用这么着急吧，话说我们还没有互相表白啊，这个速度也太快了吧？！？
　　跟好朋友上床了怎么办？在线等，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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