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

　　我渐渐想不起我少年时期的模样，有时拿起那时的照片会有片刻的失神，原来那时我是这般模样。

　　单手支头摆脱梦境，拿起手机，耳边传来顾恒低沉的声音，心才慢慢回归宁静，简单叮嘱他几句，挂断电话才摇摇头暗笑自己的多心。
　　梦露不会再出现了，她对那人发过誓。
　　只是后来我听到这么一句话，说的人信了是誓言，听的人信了是谎言。
　　我将她的谎言当做誓言。
　　梦露不再是当年那个十五岁的小女孩了，她留着一头栗色波浪大卷，穿着□□的衣裙，她不再拘泥于中国风的衣物，只是，我怀念当年那个会在做了坏事以后露出狡黠笑容的裙衫小女孩。
　　顾恒好吗？时隔八年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你不出现他会更好，我答。
　　闻言，她动了动嘴角，我捕捉到一个转瞬即逝的苦笑。
　　顾黎，她的高傲不在，略有疲惫的说，像是祈求一般，我想好好为自己活一次。
　　但我不会让你以顾恒为筹码。对待这件事，我寸点不让。
　　呵，梦露浅笑，带着嘲讽，听说你同顾恒和好，我原不信，眼下是真信了，只是顾黎，你就不曾将顾恒作为筹码换取什么吗？
　　我心下一惊，待开口，她已转身，清丽的音色在空中徘徊，带着星点寒意。
　　她说，你说错了，我未将顾恒作为筹码，因为我有更大的筹码。

　　心有畏惧便会畏手畏脚，我不愿自己害怕。
　　我同顾恒简略的复述了我同梦露的再次相遇，电话那端，顾恒沉默了片刻，说要回来。
　　我笑着打趣，梦露而已，并非洪水猛兽。
　　他说了句可是紧接着是欲言又止的沉默，我知道他又要说往年的旧事，连忙宽慰他，许泽并不在，且我不曾得罪他，无事的，你回来也无济于事。
　　许泽，那个苍白羸弱的少年，固执将梦露缚在身侧，用他的霸道与决绝。

　　许泽无恶疾，只是他有暴躁症。
　　我曾听好事者谈及，许家的这位继任者，他们这样形容他，是天才，也是疯子。
　　所以许泽长到八岁，他的父母已无法掌控他，唯他的爷爷在他背后默许着他的为所欲为，那位老人曾多次对众人夸赞，他的孙子会是一位伟人，只是那位老人自动屏蔽一句话，不经教化的伟人会成为魔鬼，就如发动二战的希特勒。
　　也许物有相似人有相同吧，如希特勒温柔对待他的小侄女一样，许泽也曾宠溺着梦露。
　　据流传下来的消息称，夏梦露是唯一一个让许泽温柔以待的人，所以他们说，夏梦露是许泽的命数。
　　只是，我看到的并非如此。
　　他对她的容忍也有限度的，一旦超越那个线，他会对她更加残忍。
　　他的温柔背后是匕首，会让她坠入地狱。
　　就如那年一般，他为她化为恶魔，也将她拉为同类。

　　果然那年的事情像是一颗藤蔓，在不知不觉之间盘亘在心底，去之不掉。
　　夏梦露是许泽的专有物品，早已是不成文的事实。
　　那时梦露还小，才十四岁，留着头海藻般的长发，衬着短于眉的半刘海，像极了橱柜里的人形娃娃。
　　许泽喜欢中国元素的物件，对于打扮梦露这件事，他乐不疲此。
　　对他而言，梦露只是一件他看中的物件。
　　但他的小物件可不是这样想的，反倒极有个性，看着如此温和的一个小丫头，竟会指着他的鼻子反抗，忽地，他爱极了她挣扎的模样，所以他由着她胡闹，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便好。
　　只是，她越来越坏了，竟然打起了他的主意，所以他要惩罚她。
　　可是，他还未罚她，她怎就似破碎了一般。

　　她的眉眼变得妖媚，噙着与年龄不相符合的笑，说，你困不住我一辈子。
　　他隐忍怒意，脸色越发苍白，正推门而入的化着精致妆容的女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扬手在梦露的右脸留下泛着指痕的掌印，厉声斥责，你有什么选择。
　　梦露被女人毫不留情的一掌打的有些晕眩，随即而来的是火辣辣的痛觉。
　　女人尖细的言语如同尖锐的匕首，刺在梦露心口，她忽地觉得很可笑，他、她还有她，所有的人都是病态的可笑。
　　梦露怨毒而又倔强的望着女人，女人见状又在梦露身上狠狠掐了几下，梦露也不躲避，挺着身子接受女人的虐待，眼中的怨毒又重了几分，她已经无所畏惧的，因为心已破碎不堪。
　　许泽忽地笑了起来，伴随着剧烈的咳声，女人听到咳声，心疼的来到许泽身侧为他顺背，却被许泽推开。
　　许泽眸子沉了沉，复又抬头紧盯着梦露倔强的面容，开口念着一个人的名字，顾恒。
　　梦露听到顾恒的名字，神情变得十分诡秘，是啊，顾恒。
　　顾恒还是在夜里赶回了家，风尘仆仆，透着一身的疲惫。
　　我为他放了洗澡水，久不见他出来，推门进入发现他已睡去，额前碎发被水汽晕湿，结成条缕，露出额角那道已只剩指甲盖大小的淡化近无的疤痕来。
　　手抚上那道疤痕，顾恒受到干扰，缓缓睁开惺忪的眸子，将我的手从疤痕上取下，握在掌心说，别怕。
　　我点头，依旧心神不宁。
　　那年，顾恒险些丢了性命，不是被何人所伤，父亲的公司也遭到攻击，直到梦露的邮件发到我的邮箱，我们才知，因了梦露，许泽报复顾恒。
　　那段时间，我冷眼看着一切。
　　顾恒头部受创，左腿骨折，在医院昏睡了四日；父亲被公司事务缠到心力交瘁，就连一向不待见我的继母也会多看我几眼，仿佛我现在所在的这个家转瞬便会崩析消亡，趁着最后的时光对我温柔以待。
　　直到半月后，梦露的邮件到来，一切才回到初点。
　　顾恒醒后也绝口不提他和梦露的种种，我只知，梦露消失了，她说，她许诺了一个人，不会出现在顾恒面前。
　　往后的日子，那个名叫梦露的女孩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眼前，许泽身后也不再跟着一个安静如空气的女孩。
　　直到前几日，她晃着玲珑的身材来到我面前，问我，顾恒好吗？
　　我对她未留情面，直言，无她顾恒会更好。
　　她听了我的话，唇角微弯，扯了一个短暂的苦笑。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觉得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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