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兰饮露

　　大漠？这个遥远又陌生的字眼像砂砾一样划过心间，有那么一点不适。

　　张毅卿再望一眼身旁的绿地，叶子青得掩饰了初春的旖旎，虽然无花，但生机盎然。天空也是清澈空灵的蓝，偶尔有几只白羽的鸟儿经过，他不能想象那么可怖的大漠就在不远处。

　　他还是那么不屑，连在亘古不变的茫茫大漠前都那么无所畏惧。剑眉也泛起柔柔的涟漪，似乎带着笑意又像是轻蔑，像夜空中皎洁美好的上弦月。

　　“沈沐，我来这里的时候，你怎么不提醒我一下？这里会经过沙漠。”

　　“我也了解呀，不过不会发生什么事的。”沈沐和张毅卿一样不再穿军装，为了掩人耳目不再生出什么事端。一件看起来十分普通的雪白衬衫，扣子是银色的，很精致。衬衫外的黑色大衣是和张毅卿一样的款式，张毅卿穿在身上给人的感觉很抑郁，阴沉。而他却能够将这种压抑的颜色穿出一种自然随性的感觉。

　　阳光斜照在他们的脸上，一如轻纱拂过。

　　“大哥，沈沐，我们还是快点出发吧。我都等不及去看看大漠是什么样子的了。”张至臻为马儿喂完了青草，转过身俏皮地问他们。

　　“你真的是闺中小姐，什么都不懂。现在是黄昏，这马上就要入夜了，进了大漠在哪里休息？”沈沐无奈地看着张至臻说。

　　“好吧，我不懂就是了。”张至臻赌气似得牵过马儿离开河边，她真的很想拿一个麻袋套在沈沐的头上，痛打他一顿。

　　沈沐若无其事地盯着破平如镜的湖面。用余光瞧着张毅卿的一举一动，张毅卿默默点上一支香烟，这烟味一点也不好闻。

　　“毅卿，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是……”说到这里他噎住了。

　　“可是没有办法，对吗？”张毅卿微微一笑，白得耀眼的面容显得整个人那么虚弱。

　　“好了，我姐姐自己也是同意的，她说：‘父母做主的婚姻如果结局不好的话还可以怪父母，如果是自己做主的婚姻结局不好的话只能怪自己’。”

　　“这话也有些深意。”沈沐回头看见近处冉冉升起的袅袅轻烟，轻轻拍了一下张毅卿的肩走开了。

　　他们到的时候张至臻正津津有味地吃着一串看上去很美味的鸡翅，再扫一眼篝火上的木架，竟然空无一物！

　　张至臻歪着脑袋看着他们俩，嘴角还带着油渍，坏坏地憋着笑。“已经没有了，谁叫你们来晚了。”

　　“张至臻怎样好玩么？好玩的话，自己一个人玩吧。”沈沐一个人走向远处的营帐。

　　“哥，其实我给你留了的。”她走到身边的帐篷的帘门前，想要进去。

　　“乖儿，你是不是对沈沐有……”

　　“有什么，什么都没有！”

　　“我还没有说有什么呢，你怎么脸红了？”张毅卿看着她觉得她真是奇怪。

　　“我是说你是不是对沈沐有意见。”

　　“没有，不是有。”

　　张至臻立即把张毅卿推到离她八米远的地方，“你给我闭嘴，好了，现在你连剩下的东西也没有份儿。”

　　张毅卿苦恼地想着：自己这么温文尔雅，博贯古今怎么会有一个这么会折磨人又不可理喻的妹妹。

　　夜越来越深，这天空也像被墨水浸染一点一点变得深沉，张至臻在帐中翻来覆去怎么也没有办法入睡。

　　沈沐和大哥会不会很饿？

　　不会的吧，他们是男人又不是女孩子一顿不吃也没有事吧。

　　可是，可是……

　　在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她终于决定去给他们送点吃的。

　　走到帐篷外面却又踌躇要怎么开口，虽然已经是入春了，晚风还是很冷，她现在是明白了先生说的“春寒料峭”是什么意思了。

　　“啊切……”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谁？谁在外面？”张毅卿刚刚睡着，听到外面有声音迷迷糊糊地问。

　　“哥，那个姓沈的……白天的事我错了，我送吃的给你们。”

　　沈沐翻了个身，并没有让张至臻进来的意思。

　　毅卿想了想还是出去吧，不要让这丫头冻坏了。随手拿过架子上的大衣披上，瞥了一眼对面的沈沐，这家伙依旧一动不动地装睡。他不禁叹了一口气。

　　掀开帘幕，刚刚还吵吵嚷嚷地欺负别人的张二小姐变得很狼狈，齐肩的长发被风吹地乱糟糟的，一缕发丝不听话地遮着眼睛，原来的朱唇也冻得有点发紫。

　　张至臻故作平静地说：“那个，你们是不是生气了？”

　　“进来，我说你就是没事找事，折腾什么？”沈沐先于张毅卿说了话。

　　张至臻拎着饭盒进了帐篷，帐篷里果然比外面暖和多了，她看着装睡的沈沐，真想大喊一声，把他拽起来。

　　还好她的理智战胜了感性，沈沐免于一难。

　　她环视了整个帐篷，喃喃地说：“哥，你们整个帐篷从外面看上去很大，怎么原来这么小？”

　　“那么你们两个睡在这里不挤吗？”

　　张毅卿一边瞧着她带来的“美味佳肴”一边回答她。

　　“不挤，我和他离这么远呢，你快点回去吧，明天还好启程去大漠。”

　　“真的？明天就到大漠了！”张至臻很好奇兴奋地说，一扫刚刚的狼狈。

　　“真的，你还不快的回去。”张毅卿原来是对弟弟妹妹挺有耐心的，现在这点耐心也要被她磨完了。

　　张至臻走了之后，沈沐还是一样装睡，张毅卿将饭盒盖上，“沈沐，你有没有觉得乖儿像喜欢你的样子。”

　　“乖儿？乖儿是谁？”沈沐迷迷糊糊地回了他一句。

　　“就是至臻。”

　　张毅卿等待沈沐接下来会说什么，他张毅卿的妹妹绝对不可以被别人拒绝。

　　等着等着却听到了沈沐的鼾声，他只好以后问他了。

　　草原清晨的阳光和别的地方很不同，在这里一切都没有阻碍，没有遮挡，阳光是真正来自天堂的。

　　沈沐在帐篷外看着这稀世美景，心中不由得赞叹，风轻轻吹拂着他的面颊，他逆光而站，像一座庄严的汉白玉雕像。

　　现在他似乎有了什么烦恼因为一个很烦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