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六十九章长街对阵
自从正卫军剿灭了匪患,大获全胜之后,羽涅忙于匪寇的处理,合萌带着华泽兰忙于百姓的安置,倒有一闲人——鬼骨,在凰澈以需要清净之由,不准他去打扰昏迷之人后,便整日往落啾啾那屋跑。
“你,你怎么又来!”落啾啾正打开了门,就看到一个黑影往里面钻。
“老乡家送了一壶好酒,特意带来给你尝尝。”鬼骨拎酒入座,自行拿出茶食,分别斟满两杯酒。
落啾啾当他好意,便也关了门,坐了下来。
酒过三巡,两人的话匣子也打开了。
“离宿这次不辞而别,闹出了这么大动静,幸好你家仙人发现得早,才及时在那双首巨人手中救下了那傻丫头。”鬼骨捏了一颗花生扔入口中。
落啾啾忧心地责备,“可不嘛,真是气死我了,她竟敢独自偷跑出来,还去挑战那般恐怖的巨人,真是吃了豹子胆了,也不知道以后长不长记性。”
“你家仙人能力之强,我委实敬佩。”鬼骨继续道,“丫头得他照顾多年,哪日我要好好感谢一番。”
听得他人对仙人的赞许,落啾啾自是高兴,“是得感谢,你不知那木头小时候有多无法无天,我们雪灵一族都不敢蹙她眉头。好在仙人性子薄凉,不喜与她计较,倒也相处得不错。”
由于落啾啾与华泽兰那日未来得及赶到山上,是以并不知细节。鬼骨虽知彼时他们是在传输真气,但所用之法未免让他心存芥蒂。
他斟酌疑问:“那他对离宿可有多些喜爱?”
“自然了,仙人虽淡薄,但对木头倒是挺上心的。”落啾啾想了想,道,“我记得有一次,木头随口说了一句喜欢凝露羹,他便天天日出前起,亲自采集朝露,交予我去做新鲜羹汤。直到木头吃得厌烦了才未做。但他仍是日日换新,以防木头兴起要吃。这些,仙人都不让我说与她听。诸如此类,一时也说不尽。”
鬼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转而问:“当初在天阙寺时,我听那方丈叫他凰尊。皈元方丈可是连媕鄯王族都要敬畏三分的人,怎会对他恭敬至此?”
落啾啾喝得有些多了,舌头开始打颤,“仙人尊母对天阙寺的创建有指点之功,所以他们对仙人亦是十分尊敬。”
“创寺有功?”鬼骨不可置信,“据我所知,天阙寺可是自衍那创立之初唯一流传下来的教派,尊母怎么会……”
晕乎乎的人儿知无不言,“这你有所不知,仙人之母可是神尊娘娘,他已经九百多岁了……”
讶异之余,鬼骨忆起他们在宁海城的接触,凰澈的确曾说过与那作古了几辈的白老先生有过数面之缘。
他匪夷所思地喃喃道:“莫非他果真不是人?”
正想着,鬼骨从窗中忽见凰澈一闪而过的身影,他担心离宿安危,决定趁着凰澈离开之际,前去探望一番。
落啾啾已然醉倒,鬼骨摸了摸这坛他特意为之的酒,入口不烈,但委实醉人,“对不住了,兄弟。”
说罢,他起身离去。
这处厢房外有一个院落,种了两三株红梅,花团锦簇开得正闹。
树下,有人娉婷而立。
终于看到心念之人,鬼骨眼中倏然一热,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裘袍翻动,转瞬便将纤柔的身躯拢于其中。
“丫头,怎么穿得这般单薄,仔细受了寒。”
温热的鼻息近在耳畔,身后之人将自己与她包裹在裘袍内,很暖。
离宿侧了侧头,喊了声“弋哥哥”。
感觉到怀中之人的挣扎,鬼骨亦不强求,解开裘袍披在她的身上,“智勇双全的女侠大人,可感觉好些了?”
离宿得意笑言,“本女侠已无碍,要不来比试比试,你个小毛贼。”
“是,我不仅要偷你的东西,”鬼骨伸出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颌,满满靠近,亲昵地道,“我还要偷你的心。”
离宿躲闪着,只觉得眼神无处安放,“尽胡说。”
“女侠大人连巨怪都不怕,竟害怕我么?”鬼骨轻笑,“不过你的胆子还真大,竟敢不远千里来此未知境地。我真不敢想,若我们晚来一步,你会怎么样。”
“好啦好啦,我不是完好无缺地站在这儿么?”离宿自鸣得意,“能击杀霸夔,解救百姓,我觉得这趟挺值的。”
“嗯——女侠大人说得都对!”鬼骨伸手揉碎了她的头发,“以后啊,我可得紧跟着你,省得你这个鬼灵精又去乱跑。”
离宿嘟着嘴,道:“你怎么总爱弄乱我的头发。”
鬼骨就势捧起了她的脸,笑得让人如沐春风,“还不是因为你可爱么。”
“悦耳,那就放过你了。”离宿讪讪轻笑,想要转移话题,“你看,这些花开得真美。”
鬼骨定定看她,眼中有细碎的光,“红梅映雪尽物华,怎及窈窕藏冰姿。”
“弋哥哥,”她微微羞红了脸,“你若再夸我,我骄傲的小尾巴可要露出来了。”
“好罢。”鬼骨灿烂一笑,提议道,“还是先进屋罢,外头冷。”
离宿方应了声好,便被鬼骨牵起了手,往屋内走去。
入座沏茶,鬼骨一直温柔浅笑,将暖暖的瓷杯放入离宿的手中,再将自己的双手覆于其上。
在茶汤氤氲的热气中,他执手相问:“以后,随我生活,可好?”
离宿愣了愣神,不解,“何意?”
“这许多年来,幸得仙人照拂,他待你恩重如山,我定会好好感谢。但他毕竟是你的长辈,如今,丫头长大了,自是要离开的。”鬼骨斟词酌句,“而我们,至亲既已相认,何又受离别之苦呢?”
看着有些恍惚的人儿,鬼骨继续道:“我们和他,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是了,她喜欢的快意红尘,正是他所厌倦的世俗。若不是命轮的牵扯,他本应在沧黎岁月静好,而非陪她跌宕流连。他与她的路,终究不同。
意识至此,她的心,隐隐作痛。
离宿缓缓展开手心,摩挲着命轮的轮廓,“弋哥哥,我可曾对你说过这命轮?这印记因我而起,牵连多人,长辈说它凶险难测。若能解除此印,见他平安,我自无牵挂。”
看着命轮淡金色的光芒,鬼骨犹豫了一番,仍未实言相告,“莫怕,滋阳城有术法最高的星师,我与他相熟,定会为你找到解除之法。”
离宿看着床头那几枝红梅,嘴角挂着一丝苦笑,喃喃道:“如此,甚好。”
大雪初晴。
在羽涅等人的整治下,平凉郡慢慢走上了正轨。百姓们感恩他们的付出,一定要摆长街宴聊表谢意。
长街宴本是平凉郡特有的习俗,但因连年的匪患,已经无人有心举办,因而荒废了许久。现下,患难已除,大街小巷,欢声笑语,一派喜庆祥和之貌。
今日,洋洋长街,首尾相连的桌上皆摆满了各式美食,好似长龙横卧。曾经唯一敢接待过外人的老妇,是百姓中最为年长且最有德望的,此次的宴会便由她住持。
“乡亲们!我们受苦难多年,如今能逃脱匪寇的魔爪,全靠朝廷的倾力相助!今日,我们以本郡最盛大的长街宴相邀,让恩人们从龙头沿街吃到龙尾,祝福他们福寿安康!”
“福寿安康!”
“福寿安康!”
叫好声此起彼伏,有当地百姓,亦有守卫士兵。
离宿早已按捺不住,她已经好久没有好好吃喝了,看到这色香味俱全的美食,眼神早就不受控制。
一旁的鬼骨见状,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儿,“小馋猫,开动罢。”
离宿双眸晶亮,刚入席,便大快朵颐起来。鬼骨挨着她坐下,也不动筷,扭着头看她,笑得一脸宠溺。凰澈与落啾啾坐于对面。不知为何,落啾啾总觉得仙人此刻有一种气场,冷得生人勿近。他顶着压力坐下,默默地,食前方丈。
羽涅从不远处走来,他已经好些时日没有好生休息,眼下有了一圈青黑的痕迹,“离宿,前些时候忙,都未曾来看过你,现在可好些了罢。”
“身体棒棒,吃嘛嘛香!”离宿咽了一口菜,道,“大人不必忧心于我,你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呢。”
“是了,你有先生和邪公子护着,应是无妨。”羽涅的眼中有一闪即逝的落寞,“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你是我们的英雄。”
离宿嘻笑着说:“喝茶多没意思,要喝喝酒啊。”
羽涅制止了她去拿酒壶的手,“你方才痊愈,不宜饮酒,饮食也得清淡……”
“好了好了,”离宿嘟囔道,“你若再在这里,我看是什么都吃不成了。看,合萌叫你呢,别误了什么事儿。”
羽涅无奈地笑笑,自己什么时候竟也变得如此啰嗦,“那我先过去,你也别太不忌口了。”
“知道了,”鬼骨自告奋勇,“我会看着她的。”
待羽涅转身离去,鬼骨悄悄地夹了块诱人的熏肉放在了离宿碗里,后者与他会心一笑,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过了不多时,华泽兰帮着乡亲们上好了菜,也闲着凑了过来。闺中密友相见,自是叽叽喳喳聊个没完。
华泽兰对密友的赞赏之情溢于言表,“可以啊你,胆识过人,智斗巨怪,你不知道我有多崇拜你!”
“是罢!嘿嘿嘿!”离宿笑道,“我也觉得自己有点儿……霸气!”
“什么霸气,我看就是傻气!”落啾啾冷言冷语地插嘴。
离宿也不恼,伸长了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我看你就是妒忌!”
华泽兰小脸微红,应声附和道:“嗯,就是妒忌!”
对于没有见色忘友之举的华泽兰,离宿很是开心,一手搂过她的肩,赞许道:“没有色令智昏,难得难得。得友如尔,我之大幸。若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定在所不辞。”
“彼此咯。我也没别的什么本事,但好歹学医多年,你大病初愈,可不能再贪嘴了。”说罢,华泽兰一把夹过离宿碗里的熏肉,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离宿哀哀怨怨,“哎!你们医者怎么都这样……那可是碗里最后一块熏肉了……”
华泽兰笑道:“吃太多有碍健康……”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忽视了落啾啾在为何为“色令智昏”而疑惑。
看着对面嬉笑打闹的人儿,凰澈的眼底泛着柔意。这是她该有的样子,他愿意用尽全力去守护,她的欢颜笑语,逍遥自在。
“仙人,”鬼骨忽然叫他,“在此之后,我们准备去往滋阳,去找天机无涯。”
凰澈回眸冷语,“我们?”
“不错,我和丫头讲过了,”鬼骨凌然对视,“只有找到天机无涯,方有可能解除命轮星阵。”
提起命轮,在座之人皆聚神而来。
“天机无涯?”华泽兰惊道,“可是相天那个最厉害的星师?”
鬼骨应声,“不错,我与他有些渊源,以他之能,定能找到解除之法。”
华泽兰又惊道:“厉害啊,都说天机无涯身份极其特殊,连相天族王都不能随意召唤。邪公子竟还与他相熟,高人果然配高人。”
鬼骨有礼一笑,“不敢当。”
凰澈平静道:“之前,皈元大师便曾提及天机无涯,若无地宫之变,我本意亦欲前往滋阳。”
“天机无涯行踪不定,我先派忆幽陵四处留意,以免我们无头苍蝇般白跑一趟。”
说罢,鬼骨斟了一碗酒,推至凰澈面前,“借花献佛,聊表仙人对千凝的救养之恩。”
“弋哥哥,长辈他不喝酒。”离宿提醒道。
“嗯——”鬼骨将碗拿了回来,笑言,“也对,年纪大了是该养生些。”
闻言,凰澈面色一凛,语气森冷,“怎么喝,由你定。”
“先生大气。”鬼骨站起身来,道,“这样罢,我们从龙头喝到龙尾,图个吉祥如意,如何?”
凰澈目光坚定地看着对方,沉声道:“好。”
离宿却有些担忧,“这长街足有十数丈呢,这样会糟坏身子的,别闹了。”
“宿儿,无妨。”
凰澈亦想不明白,这个幼稚的拼酒行为为何竟会出现在自己身上。他看着身边眉头微蹙的人儿,心中有一个声音在轰响,要赢!绝不能输!
“倒酒!”
对于这样激动人心的场面,人们自是喜闻乐见。不多时,百姓们便将瓷碗一字排开,斟满了酒,等待这一黑一白两人的对决。
一人松了领口,一人撸了袖子,严阵以待。
“开始!”
话音刚落,二人迅速出击,仿佛面前的不是一碗酒,而是他们要奋力侵夺的领地!
喝彩声此落彼起,欢呼连连。
“你家长辈平时看着冷冷清清的,看不出还挺热血的嘛。” 华泽兰也在高呼的行列,“你希望谁会赢?”
“赢什么赢,我看他们是要疯!”离宿忧心忡忡。
华泽兰兴致盎然,“这可是男人之间的较量,我们芖越的传统项目,赢的那个便是真汉子。”
离宿反问:“你们医者这会儿又不讲什么有碍健康了?”
华泽兰笑言,“男人嘛,总要挑战下自己的。”
离宿白了她一眼,“你说的都有理。帮我看着点,长辈向来不擅饮酒,我怕他撑不住。”
“噢——”华泽兰话里有话,“看来,你还是更关心你家长辈咯。”
“我是说,他醉倒了还不得我来照顾?说不定还要耽误去滋阳的行程……”说着说着,离宿连自己都觉得这些理由站不住脚,“好了吧,你闭嘴。”
华泽兰以手示意,锁住了嘴,笑得意味深长。
此时的二人,黑衣者慷慨激昂,白衣者气定神闲,速度却是不相上下。桌上的酒一碗碗的减少,眼看就到了最后的赛点。两两相望时,鬼骨勾起了嘴角,尽显邪气。二人几乎同时端起了最后那一碗酒。
仰头。
毕。
恍惚中,凰澈看到如洗的碧空中,似有一群灰色的鸟儿飞过。有只鸟儿由远及近,占据了自己整个视线,是他期待的容颜。
他,轻笑。
心,终有所归。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