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那辞

作者:幽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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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五章痴心交错


      再次醒来时,已是又过了一日。
      感觉到被人拥护着,离宿终是睁开了眼。近在咫尺的,是一张俊朗的容颜。她猛然坐起,有些讶异的尴尬,“弋哥哥……那个,你怎么……”
      鬼骨以手支撑着脑袋,半抬起身子,扬起邪肆的笑意,“即日起,副官跟随陵主,寸步不离。这是陵主之令,不得违抗。”
      离宿一时发蒙,“啊?”
      “去洗把脸,眼睛都肿成一条缝了。”鬼骨见她未有动作,也起身作势道,“不若我抱你去洗呀。”
      看着眼前之人明朗的笑靥,离宿知道,他是想让自己做些事分分心,她感谢他没有出言劝慰,因为所有好言好语针对的,都是那件她不愿触碰提及的事情。是该让自己忙碌起来,这或许本就是大家各自的轨迹。
      “弋哥哥,我自己能行。”她朝他笑笑,眼底有隐去的泪光。
      一通梳洗完毕,二人正欲出门,忽见落啾啾从外头三并两步地跑来,神情急切。
      还未站定,小雪灵便一把拉过离宿,转身跑去。
      离宿自是不知所以,拽住雪灵,问道:“怎么了呆啾,何事如此着急?”
      落啾啾慌张而言,“仙人不知为何昏迷了许久,太府大人看了,也查明不了什么。”
      “可是因海怪之毒?”离宿疑惑,“难道由泱没有给他解药?”
      “那毒一早便解了,是族长亲自送的药。”落啾啾没有注意离宿听后的苍白的脸色,接着道,“可昨晚,仙人不知为何又昏倒在沙滩上,还是薄冶止将他送回的。”
      本就牵挂,听闻于此,离宿更是心忧难耐,恐所虑之事发生,遂再未言及其他,和落啾啾疾行前去。
      谁也不曾念及还有落于他们之后的那一人。
      鬼骨闭上了眼,没有看她离去的背影。她需要的时间,他会给。只要最后的最后,在她身边的人是他,一切都足够。

      行至侧殿厢房,离宿却又踟蹰不前。
      落啾啾问道:“怎么了?”
      “你先进去,”离宿补充,“把太府大人叫出来。”
      落啾啾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遂自己进了门去。
      不消片刻,羽涅从中走出,见是离宿,微点了点示意有话要说。
      二人走至一旁,离宿急问:“大人,长辈之昏迷可是因邪祟的关系?”
      “先生身体无碍,”羽涅道,“虽然灵力有损,但本体相安。应是先生自行压制住了邪祟的反噬。”
      离宿宽了宽心,又问:“既如此,为何他还未转醒?”
      “确有疑虑,脉象倒也平稳,”羽涅推断,“但他心神不定,或为心疾。”
      离宿不解,“心疾?如何又添了这病症?”
      “心疾多为心绪波动异常,悲极过望。” 羽涅解释,“亦是因此造成精神薄弱,让邪祟有机可乘。”
      “长辈如此淡薄之人,何谈悲极一说?”离宿喃喃,“难道,那不是值得高兴的事么?”
      羽涅自是不知,只道:“我且去熬一剂安神汤药,或有疗效。”
      “有劳了。”
      送走了医者,再来又是如何面对的问题了。离宿想了又想,终于以“其它暂且不谈,他总归还是她的长辈,这胜似血脉亲情,不容割舍”的言论说服了自己,伸手打开了房门。
      一步一步的靠近,当她再次看清他的容颜,忽有种物是人非的错觉。那晚的画面深刻得残忍,一帧帧不自觉地跳出,让她的心止不住的颤动。
      榻上之人果然睡不安稳,紧蹙着双眉,密长的睫羽微微打颤,连额际都已渗出了不少细汗。离宿从未见过长辈如此神态,紧张,不安,甚至有些……害怕?到底是什么让他的心绪波动如此之大?是因为由泱么?
      一时间,离宿心痛之余,亦有心疼。她忍不住,终是捏了衣袖,伸手将他的汗珠抹去。一边擦拭,一边暗自怨愤,不知觉下手重了几重。当她再次按下时,手腕处忽被昏睡之人握住。离宿以为他已转醒,正想唤一声“长辈”,却见他双眸紧闭,神智仍未清明。
      离宿浅浅叹了口气,起身欲走,却不料他握力之大,竟一时挣脱不去。
      许是感到那缕熟悉的气息要离开,凰澈的另一只手急急跟上,紧紧地抓住,再不肯松开。
      “不要离开我,求……你了。”
      卑微至此,心痛如斯。离宿从未曾想,这样的话语竟会从他口中说出,那高高在上无所欲求的谪仙般的男子,怎能为了那样一个人而低落尘埃呢?
      离宿强迫着自己不要多想,一切还是等长辈醒来在做判断。她依势坐回塌旁,顿了顿,又将自己的手回握住他的,这才见他的眉眼渐而舒展。
      可是,方平静片刻之余,凰澈骤然清醒。待看清手握之人时,他竟猛地一缩,将双手放开!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离宿还未来得及为他醒来而高兴,却已为他放手之举而惊愣。
      四目相接,他看向她的眼神里,有喜有悲,有探究,有彷徨,亦有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后的冷然。
      复杂如斯,让她几乎不敢再直视他的双眼。
      他们就这样静默而对,谁都没有开口。
      一旁的落啾啾见了这般境况,亦是不知如何是好。
      忽有叩门声响,原是羽涅端药而至。
      “先生醒了?这里有一碗安神汤药。还请先生服用。”
      被这一打断,离宿感觉终于喘上了一口气,慌乱地转身逃离。
      落啾啾恐她有异,交付了句“仙人就先劳烦太府照顾了”,遂也起身追寻而去。

      一直追至海边椰林,落啾啾才看到那一抹熟悉的身影伶俜而立。有那样一瞬间,小雪灵觉得,若是他们从未出过雪域,会不会更好。彼时的快乐多简单,只为一招新学得的灵术,只为一道可口的小食,亦或只为捉到了一只可爱的云兽。而如今,他却有些不懂了。
      他出声唤她,看她转过头来时红肿的连连泪眼,他的心亦同抽痛一般,焦切不已。他走过去,揽过她的肩头,感受着她的抽泣。
      “怎么了?有什么话,和我,难道还不能说么?”
      闻言,离宿顿感自己的委屈找到了出口,“哇——”地一声,靠在他肩上哭得肆意。
      落啾啾轻轻地拍抚着她的后背,也不催促,任由她尽情。待她累了,便扶着她坐下,这才揶揄,“你还真会挑地方,这里绿树成荫,倒是个清净凉爽之处。不然,若在太阳底下,照你这哭法,我都要被晒化了。”
      离宿被他都得破涕为笑,但笑着笑着又有些伤怀。
      “若是我也能被晒化了,便好了。”
      “傻木头。”落啾啾抹去她的眼泪,“你知道我最见不得你哭了。小时候你便总拿这一招对付我,这么大了,怎么还没点儿长进呢?”
      离宿扁了扁嘴,“呆啾,要是能回到从前,该多好啊。”
      落啾啾顿了顿,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了?你们?”
      离宿不知该怎么说,难道要她说自己看见长辈与别人在一起,缠绵悱恻么?
      “你也看到长辈对我的态度了。或许在他清醒后便知道,之前种种,皆是身不由己。”离宿想起他放手时的决然,心中刺痛。
      落啾啾凝眉,“看仙人方才的举动,的确不似从前般温和。不管怎么样,你们还是得好好谈一谈,不要自己胡思乱想。仙人不喜多言,你可得把话都说开了,或许就迎刃而解了呢。”
      “喔。”离宿瓮声瓮气地应了声,转开了话题,“对了,羽涅大人说,长辈此为心疾,大抵是受了什么刺激。这两天,长辈可有什么异常?”
      “心疾么?”落啾啾疑惑,“自上岛以来,一切都很正常啊,还解了毒,应该没有发生别的事情了啊。怎么会得心疾呢?”
      “那……那个……”离宿支吾着询问,“解毒那天,你们不是应该在山亭内守着长辈么?怎么后来都没人了?”
      “噢,是一个守卫过来说,族长让我和太府一起去拿解药。”落啾啾道,“可是我们在殿内等了很久都未见到族长。后来听仙人说,族长亲自送了解药,他的身体也痊愈了。”
      离宿低着头,在沙滩上随意描画着,可是杂乱的线条暴露了她内心的慌乱。沉默半晌,她终是缓缓开口,“呆啾,你有没有想过,将来会有怎样的一个人才配站在长辈身边?”
      “虽然我觉得仙人高高在上,没人能匹配,”落啾啾笑着揽过身旁之人的肩膀,“但能站在仙人身边的,自然是最好的你啦!”
      闻言,离宿不禁莞尔,笑着朝对方的脑袋上撞了一撞,“眼光不错,谢谢啦。我也想通了,其实我也不是不能接受。他本该值得最好的人。无论如何,你们都是我的至亲,我自然愿意看见大家都好。”
      落啾啾听得迷惑,“听你这话的意思……你到底和仙人怎么了?”
      离宿抿了抿嘴,笑得苍白,“或许,一直以来,都是我一厢情愿罢了。”
      “怎么可能,仙人待你如何,我可都看在眼里呢。你肯定是误会了什么,定要说清楚为好。”落啾啾转而道,“倒是你,为何这两日都在弋兄住处?”
      “唔,就身子有点虚,烦弋哥哥照顾了两日。”离宿补充道,“我今晚就回去睡了!”
      “好啦,”落啾啾站起来,伸出手道,“你今天还没来得及吃饭罢。走,带你去觅觅食。”
      离宿拉上他的手,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嗯,好像还真有些饿了。”

      随着二人愈走愈远,此时的椰林后,又有二道倩影现身。
      华泽兰此时颇有些五味杂陈,“念姐姐,泽兰不知你叫我看那些是何用意。”
      念薇浅浅地看了女孩儿一眼,没有回答,只道:“走罢。”
      怀疑的种子已然种下,只待它悄然滋长。

      这一天的时间里,离宿即便很努力,但还是控制不住情绪。吃着饭时,喝着茶时,抑或只是走着路抬头看了一眼,她的眼泪就不自觉地流淌下来。一旁的雪灵时不时地给她递巾帕,偶尔说上几句安慰之言,但也都于事无补。
      所以,当鬼骨再遇见她时,她的双眸依然红肿未消。
      他的心沉了又沉。
      “丫头,”鬼骨走上前,“现在我要去找天机子,商量圣灵域一事,你去么?”
      听闻要事,离宿撑大了双眼,将泪水强行憋回,“去!”
      鬼骨弯了弯嘴角,伸手抹掉她的泪花,“走。”
      落啾啾不甚放心,亦跟着二人一同前往。
      其实此前,鬼骨已和天机无涯讨论过此事,毕竟这是他们所行之目的,不能因晷晃族长不同意而轻易放弃。鬼骨提议,先让无涯一人去圣灵域看着,试一下能否以他之身份来说服看守禁地的守卫。而这次,鬼骨即是去询问结果。
      三人来到了天机子的住处,但见其愁眉不展。
      鬼骨开门见山,“怎么,连你这‘九阿公’的先辈身份也行不通?”
      “都是些愚昧无知的小辈!”无涯气得胡子发抖,“那些年轻人,只认族长,连我族立族之根本竟都能无视!”
      鬼骨道:“看来,还是得找族长谈上一谈。”
      离宿发问:“若他们态度依然坚决……”
      鬼骨自然不会让此事发生,他勾起了嘴角,道:“软的不行,那便来硬的。”
      “弋弟,”无涯虽然生气,但他们好歹还是自己族人,自不愿其受罪,“悠着点儿来,我这把年纪了,可见不惯大喜大悲。”
      落啾啾提道:“我觉得族长人还不错,毕竟她还亲自给仙人送了解药。或许我们给她分析了利弊,她会再好好考量一番。”
      鬼骨见离宿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也不说破,只道:“自然这样是为上策。走,这便去拜会一下这位明理是非的族长。”

      大殿上,众人行了族礼拜见了晷晃族族长。由泱接待他们也依然热情好客。
      “九阿公,这几日住得可还习惯?”
      无涯感慨道:“是好久没有吹着海风,听着浪涛声入眠了,甚是舒畅。”
      “既是如此,”由泱颔首,“你们想住多久便住多久,由泱自会款待。”
      “多谢族长盛情。”鬼骨上前一步,又行了一礼,“只是我等此次前来,还有正事要办,还望族长行个方便。”
      由泱转了脸,“若是圣灵域一事,由泱不想再议。”
      “族长切勿急下定论。”鬼骨勾起了嘴角,“在下不才,愿以十万煤炭当做借用圣灵域的谢礼。”
      闻言,由泱不禁对殿下的男子刮目。他们来此不出三日,这人竟已将晷晃短缺物资探清,还以此为利,毕竟互惠互利,才能引起谈判者的兴趣。此人心思缜密,实为不凡。
      由泱抬眸看他,“公子,何以为我族煤炭稀缺?”
      鬼骨坦然,“晷晃地处极远海域,岛内物资有限,开采实属不易。在下还发现,一旦夜晚来临,各处民户,甚至族宫都鲜少点灯。而且,在下曾恰巧碰见一名侍从不慎将煤炭弄潮,守卫便严词厉色要置其重罪。是以在下大胆猜测,还请族长勿怪。”
      “公子慧眼独具,由泱实为钦佩。”由泱亦不含糊,直言道:“方才的提议,由泱确实心动。”
      众人见她松口,皆是松了口气。
      鬼骨微微一笑,“族长果决干脆,快人快语,当是豪杰。”
      “不过,”由泱转而道,“由泱还有个条件。”
      鬼骨道:“能力之内,在下自当尽力。”
      由泱媚眼一挑,道:“那个名为凰澈之人,由泱要了。”
      此话一出,几人各怀心思地交换了一下眼神。这个晷晃族长几次三番提及要凰澈为陪,想必是不得之便誓不罢休了。
      顿了顿,鬼骨才道:“这毕竟事关先生,族长还是亲自问他为好。若是两情相悦,倒不乏一桩美事。我等在此先祝族长心愿达成了。”
      说罢,鬼骨便带着其他几人退出了大殿。
      座上之人见他们离去,兀自欢笑。
      真想不到啊,这世上竟还有那般之人。那晚山亭温泉内,虽被他无视,但也激起了由泱浓厚的征服之欲。她从未见过那样一个人,那清泠禁制的眉眼,竟是如此撩拨人心。
      “凰澈啊凰澈,我定会让你俯首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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