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花西游

　　话说当年牛郎为了讨织女欢心，将和自己同甘共苦多年的老牛卖掉（详见第一话）。

　　老牛被卖到水云镇，多年来，日复一日做苦力，睡最脏的牛棚，忍饥挨饿，还受尽刻薄的新主人万老三一家子的鞭打毒骂。生不如死的煎熬中，对牛郎的思念与怨气越来越浓。“他竟为了一个女人卖掉我，还卖这么便宜…”

　　眼里滑过一滴泪，滴到池塘里。情绪低落地饮饱了水，这才发现，塘面上竟漂浮着许多死鱼，它大惊，眼睛东张西望，岸上躺着一个似乎中毒已深的孩子。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它费力呕出胃里的毒水，但为时已晚，浑身居然如火烧般剧痛，五脏六腑激烈翻腾。它痛苦地狂奔，奔到无人处。“我不能死，我不想死…”它用意志力苦撑着。渐渐，它感到身体迸发出一股不可思议的强大能量，体型竟涨得巨大，毛发惊人乍起，双目赤红，张开血盆大口嘶吼一声，石破天惊！

　　这头倒霉的老牛原本就是难得一遇的毒性体质，又误饮毒水激发了潜能，有了妖性，又被怨气冲成了魔。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狂喜昙花一现，转眼又被无边无际的恨所埋没。成了魔的老牛疯狂地四处奔跑，叫声震天，重蹄踏过之地卷起滚滚尘土。

　　报仇！报复牛郎的狠心遗弃！报复万老三的虐待！报复不公的命运！报复天下所有人！

　　它怒不可遏地奔到王老三家，出来时，王老三的屋子已燃起熊熊大火。老牛鼻子呼哧冒着冷森的白烟，继续疯狂寻找牛郎。它的魔性感应到，牛郎就在不远处。它撞翻街上的菜摊，行人纷纷躲避，满地狼藉。终于，它在一个西瓜摊前停了下来，默默凝视，仿佛所有岁月都沉淀在这一刻。

　　卖西瓜的男子坐在街角，一脸沧桑落魄。干瘦的身躯裹在打着补丁的长袍里，摇着破蒲扇驱赶苍蝇。

　　是他！就是他！那个朝思暮想的人，那个背信弃义的人，那个令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人！
　　找到了！多年的怨恨屈辱终能一洗为快！

　　可是，望着眼前被岁月洗礼磨去昔日光彩的人，老牛颤抖着，蹄子往前挪了一步，竟莫名有些不忍。脑海中有种模糊而怅然若思的回忆触痛心肺。

　　牛郎抬眼，见一头巨牛伫立在摊前，他微笑着，挑了一个熟透的大西瓜，切成两半，友善地招呼：“牛儿，饿了吧，过来吃瓜。”

　　显然，牛郎没认出已魔化的自己。有血在心里滴淌，此去经年…

　　见老牛仍在原地不为所动，牛郎有些尴尬地自嘲：“想当年，我也有一只像你一样可爱的伙伴，只可惜，没珍惜…”说罢，拿起酒葫芦狠狠灌下一口，仰望苍穹陷入深思。

　　酸楚的痛压上心头，老牛再也承受不住，咬牙逃离。

　　不知跑了多远，置身于一片宽广的旷野。老牛瘫坐在杂草上，终于放肆地大哭。哭出多年的委屈折磨，哭出无边的恨与牵挂。

　　“是它，就是它！”身后竟然来了几个人，手持木棍，吵吵嚷嚷，将它团团围住。老牛收回决堤的泪水，警惕地站起身。这些人，就是万老三的家属和家丁。是来报仇的吧！老牛无奈地一声叹。

　　“孽畜，敢杀我哥，看老子打不死你！”一脸赖麻子的万老四举着木棍叫嚣着冲过来，老牛没躲避，被狠狠击中双眼，钻心的一阵疼，眼球充血，视野一片血红…

　　“小叔子，这样打死也太便宜它了，咱把它绑起来，用刀一块块割它的肉，让它在千刀万剐的痛苦中死去，那才叫解恨呐！”说话的是万老三的大夫人，这个翻着三白眼的女人，长着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天生寡妇相。此刻，她怪腔怪调地献计。

　　“嫂嫂所言甚是，咱先把它皮剥了，每割一下就撒层盐，痛死它，哈哈哈！”万老四讨好地迎合。

　　“哎哟，小叔子，你好坏啊…”万夫人眼里泛着媚光，□□地缕着长发。万老四被媚得眼都直了，但好歹自家哥哥尸骨未寒，众目睽睽之下只得咽下口水，摆出威严状，命随行的家丁准备铁索和刀。

　　几个家丁合力将老牛像绑大闸蟹那样五花大绑，万老四与万夫人贱笑地对视一眼，人手一把刀一罐盐，上去就要割肉。

　　“想吃盐焗牛肉就直说，犯得着拿报仇当幌子吗？”老牛慵懒淡定地开口。

　　“啊！！！鬼啊！！！”

　　牛居然会说话！！“叔嫂二人吓得紧紧搂在一块发抖，手中的刀都吓掉了。

　　老牛吼叫着一发力，震得地动山摇，身上的铁索崩断成碎块。

　　它怒喝道：“万老四，你老早就谋算你哥的家产，他死了倒正如你意，别以为我不知情！”说罢，尖锐的牛角狠狠顶向万老四。来不及发出闷哼，万老四的太阳穴被刺穿，脑浆混合着血溅到旁边的树上，带着惊恐的神色死不瞑目。

　　接着，它转头怒瞪早已吓得面色土灰的万夫人：“你这恶女人，当初那样毒打我，如今你相公尸骨未寒就勾搭小叔，不知廉耻！你的报应来了！”老牛咬牙切齿地咆哮，不顾万夫人苦苦哀求，沉重的蹄子猛地踩踏她的腹部，瞬间肠穿肚烂。

　　吓傻了的家丁们狂嚎着四处逃散。不知为何，杀了人后，老牛内心并没有好受些，反而陷入更加无边无际的凄寒。既然命运是黑暗的，人世间充满了恶意、背叛，那么，就让我来血洗天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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