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美人香

　　51 先帝遗诏

　　迎春押着那个太监进入身后的宫殿，叶辛夷随后跟了进去，示意迎春放开那个人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那太监直起腰身跪在地上对着叶辛夷行礼问安“老奴姓王，拜见王妃。”声音嘶哑难听，若不仔细听，根本听不真切他在说什么。

　　叶辛夷挑眉，仔细打量了那太监一眼，再次确认自己从未见过他，他的容貌实在是让人过目难忘“我从未见过你，你一眼就能认出我？”

　　王公公点头道“前几日王妃您陪着皇后娘娘去到锦鲤池赏玩，老奴凑在园外隔着几十步远远的见过您，王妃国色，老奴自然认得出来。”

　　叶辛夷又问了两句话，得知了他只不过是宫中负责洒扫荒院的粗使太监，叶辛夷心中了然，看来先前自己猜测的不错，确实是在宫中没有什么权力之人才会花这样大的力气给自己传递消息。

　　确认了这太监没有加害自己的心思，叶辛夷便命令他起了身，问道“你费尽心思叫我来这里到底所为何事？”

　　王公公先是不答话，看着叶辛夷笑了笑，虽是善意但是配上那张疤痕密布的脸多少还是有些吓人“王妃既然收到了老奴的消息，又肯前来赴约想必已经猜透了纸条中的含义，否则以您如今的处境是不会为了一张纸条就轻易赴约的。”

　　叶辛夷笑笑，也没想要隐瞒点了点头“我是猜到了一些，只不过事关重大我不敢确认，如今见了你我就更加不敢确认了，既然你只是皇宫偏院的一个粗使太监又怎么会有那件东西呢？”

　　“王妃您想的是什么？又是怎么想到的？不妨说出来让老奴听一听是否正确。”王公公回答道。

　　叶辛夷蹙起眉头，默了半响理清思绪，慢慢开了口“那张纸上除了约见的时间地点外最最引人注意的就是那个橙黄色的‘日’字，所以提示信息必然与它有关，我本来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直到打开窗子看见了外面的落日，才有些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王公公与迎春凝神静气一同听着叶辛夷的分析。

　　叶辛夷继续说道“傍晚的夕阳并不刺眼，是温暖的橘红色，这就让我注意到了你写字用的颜色是橙黄色，先假设你写的‘日’字是代表太阳的意思，那么重点就是颜色了，黄昏时的太阳是橘红色的，那么什么时候的太阳是橙黄色的呢？橙黄色代表着明亮与朝气，一日之计在于晨，所以橙黄色的‘日’字就是代表着清晨的朝阳，所以你想传递的是朝阳这个词。”

　　王公公的眼中透着敬意，随着叶辛夷的解释频频点头，迎春虽不知其中缘由，但是听的也是入神了。

　　“再有，纸的类型有很多，既然是要传递消息首选的自然是平时用的白纸，而你却选择了更加引人注意的黄色纸张，这便有些感觉是故意为之了，当然也可以理解你是怕我注意不到这张纸条才故意选择的黄色纸张，但是仔细一想，既然藏着纸条的糕点已经到了我的手上，我要是动了那块糕点又怎么会发现不了其中的纸条呢？这不是有些画蛇添足吗，更加值得一提的是这张黄纸的颜色更趋于明黄色，这是只有皇室才配用的颜色，这样一来把两个信息一结合就能猜到两分了。”

　　叶辛夷看着二人的神色自信一笑“‘皇室’和‘朝阳’这两个词相组合有很多可能，但是唯一能够念的通顺的词语只有一个，那就是――‘皇诏’，王公公，我说的可对？”

　　王公公拱手行礼“王妃天资聪颖老奴佩服。”

　　叶辛夷笑，继续道“既然知道了这最关键的两点接下来就好办了，皇诏的意思不过就是皇上的诏书而已，但是秦晏是不可能通过这种方式给我传递消息，所以这个皇诏明显不是指他的，那么又会是谁的呢？这就要看前面的那个‘昨’字了，‘昨’代表的是过去式，也就是从前的，连起来念就是从前的皇诏，这就更明了了，你想要告诉我的不过四个字‘先帝遗诏’！”

　　王公公闻言跪地拜了两拜后才直起身“王妃猜的不错，老奴正是这个意思，想了好久才想出这么一个暗语，也暗自揣测过王妃您是否能够看得明白，只是无奈，事关重大，万一那块糕点没有落到王妃您的手上反而被旁人瞧了去可怎生是好，此事不能有丝毫差池。”

　　叶辛夷点点头表示理解“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你究竟是何人？你说的这些东西又当真存在吗？”

　　王公公道“为着这件事老卢把自己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苟延残喘的在这皇宫中委曲求全，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完成先皇的遗愿，将这份遗诏交给王爷，只可惜先帝去世后王爷就被艳贵妃母子发配到了边疆，之后便再也没有回过京城，而老奴我又被困在皇宫中出不去，这才一直耽搁了下来，此次王爷王妃回京，老奴我自是欣喜万分，可是无奈在这宫中身份低贱根本接触不到您们二人，想着王妃您暂住宫中，这才想了这么一个法子将您约了出来，如此，也算是完成了老奴对先帝的承诺，即便是立刻死了也无憾了。”说到最后王公公已然红了眼眶，泣不成声。

　　叶辛夷听得直皱眉头，上前一步拉着王公公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公公莫急，还请公公仔细说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王公公擦了擦眼泪，平息了一阵拱手道了歉又开口道“老奴本名王琦，乃是先帝的贴身太监，在先帝做王爷的时候就在先帝爷身边伺候着，后来又随先帝爷进了宫，这一转眼已经有十来个年头了，王妃，您听老奴说，先帝爷根本就不是病死的！那是被艳贵妃母子二人害死的！”

　　闻言迎春不由吃惊的掩唇，一双眼睛慌乱的眨巴着，透着满满的无措。

　　叶辛夷默了默，点了点头，这些事情秦慕云同自己说过，是以如今听闻并不怎么吃惊“这些事情王爷同我说起过，我也算了解一些，先帝当年......确实去的可惜......”

　　王公公点了点头“是啊，当初皇宫已经被艳贵妃母子二人控制住了，先帝预见到了自己会遭遇不测，费尽心思才给王爷寄出了一封信，让他赶快赶回来继承大统，却没想到终究还是迟了一步，信寄出去才不过三天，先帝就遇害了.......”说完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叶辛夷“这应算是王爷最最隐秘的私事了，能同王妃说起想来是王爷极其爱重王妃了。”

　　王公公将这个秘密紧守了这么多年，自然不急于这一时将其公之于众，决定将先帝遗诏交给叶辛夷也是多方考量的，自己身为粗使太监虽然地位低下，小道消息却不少，皇上前脚把叶辛夷招进宫里，秦慕云后脚就天天跟着请安，这还不算，最后还将楚霓裳送了进来，明明白白是要护着叶辛夷的意思，能让王爷真爱至此的人自然是只得王爷信任的，王爷不能常在宫中，自己也不好直接接触，所以就将这主意打到了叶辛夷的身上，将遗诏给了她也就算是给了王爷了。

　　不过秦慕云早早的就将当初先帝遇害的事情同叶辛夷说过了这一点倒是让王公公始料未及的，不觉有些诧异，这是皇室秘辛，一个不慎是要掉脑袋的，秦暮雨不能将这话说给了叶辛夷听便是打定了主意要同她生死与共了。

　　意识到这一点，王公公就越发将一颗心放在肚子里了，全心的信任叶辛夷，缓缓开了口“当初艳贵妃是个先帝爷的茶水中下了慢性的毒药，这药起初没什么特别，中毒者不会察觉什么异常，可一旦用了一段时间，体内的余毒就如同洪水般爆发出来！让人猝不及防，先帝爷当时就是这个样子，等意识到自己中毒的时候已经晚了......”

　　说道伤心处，又想到这么多年的艰难，王公公不由的又有些哽咽，叶辛夷连忙软语宽慰一番。

　　“后来局势就已经失控了，先帝整日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就秘密的立了一封遗诏，叮嘱我一定要交给王爷，让他将来继承大统！那时候我们被软禁在先帝的寝宫，我们这些从小跟着先帝的近身太监别说出宫了，恐怕先帝一驾崩我们全都得被灭口，于是先帝就想了一个法子，当时艳贵妃送去了最后一碗毒药亲眼看着先帝喝下后就离开了，之后先帝就命人在寝殿放了一把火，找了一个和我年纪相当，在宫外又无亲眷的外厅粗使太监代替我死在火场里，而我则烧坏了自己的脸，熏哑了自己的嗓子，装作晕死过去的粗使太监躲过了一劫，可怜先帝一世英名，最后却落得个葬身火海的下场。”

　　“既是这样，艳贵妃又怎么没将整个殿内的太监宫女都杀了灭口，就不怕走漏消息吗？”迎春问道。

　　王公公摇摇头“姑娘有所不知，当初囚禁先帝的事情是那母子二人秘密进行的，她们的手还没有大到可以遮盖整个皇宫，是以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我们几个近身的奴才和她们母子二人，殿外伺候着的人都只是以为先帝病了而已，并不知道其中内情，所以若说是全部灭口还谈不上，再加上先帝放的一把火让众人都没有防范，着实死伤了不少人，这些人在宫外也都是有亲眷的，若是将一些侥幸平安的人也处死唯恐激起民愤，那时先帝刚刚去世，她们母子要处理的事情多又找到了‘我’和先帝等人的尸体，哪有闲工夫关心一众宫女太监的死活，民心本就不稳，她们冒不起那么大的风险。”

　　迎春点点头，了然了，在宫殿中伺候的宫女太监少说也有百十号人，总不能对外宣称都是一把火烧死了，即便是说了也恐怕没人信啊，也未免太巧了一些，一个跑出来的都没有？！

　　王公公继续道“再然后老奴以为毁了脸，怕惊着主子，就被分配到了洒扫荒院的活计，本以为今生必定是要辜负先帝的嘱托了，却没想到让老奴等到了王妃进宫，如此先帝的遗命老奴也算是完成了！”

　　王公公一边说着一边脱下了自己的外衫，对着后背的部分狠狠一撕，只听一声布匹断裂的声音，里面生生露出了一块被折叠呃整整齐齐的羊皮纸，并不怎么厚，缝在衣裳里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王公公一扫衣袖，恭恭敬敬的将羊皮纸往上一递“老奴王琦，不负先帝遗言！”

　　叶辛夷双手接过羊皮纸，又抬手去扶王公公“公公快快请起，公公一生忠心，辛夷不敢受您这一跪，先前多有冒犯还望恕罪。”

　　迎春见状也连忙去扶王公公“公公快快请起！”

　　王公公在两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起了身，已然老泪纵横。

　　叶辛夷见状颇多不忍，一个老人为了先帝苦苦守了两年，将自己变成这副模样，这份忠义，实在让人佩服！

　　“公公您年事已高，这宫中虎狼之地，再呆下去实在受苦，不知王公公您可还有什么亲朋好友？辛夷自当尽力为您联系，帮你出宫同家人团聚。”

　　王公公苦笑一声“自从先帝去世之后，我每日如同哑巴一样的活着，受尽旁人的欺辱白眼，根本不知道今夕是何夕了，亲人？早就不知道他们的行踪了，即便有，如今我这副模样他们还能认得出我来吗？从前因着没哟完成先帝交待的事情，我连死都不敢死，生怕无言面对先帝，如今......倒也是不怕了......”

　　叶辛夷一惊，听王公公这话中隐隐有辞世之意，不由心头一凉，这可万万使不得！

　　“公公切不可这样想，当年宫中的事情民间半点风声都没有，您的亲人恐怕也正因为找不到您而担忧呢，您难道就不惦记他们吗？难道一个令您记挂的人都没有？”

　　听叶辛夷这么说，王公公默了默，又是一个苦笑“我自幼父母双亡，只有一个弟弟.....只是如今我这副模样，只让他当我死了吧......”

　　迎春摇摇头“公公这话不对，既是亲人自然互相挂念，您弟弟恐怕甚是想念您呢。”

　　王公公顿了半响，摸着自己凹凸不平的脸颊陷入沉思“自从先帝去了之后我便再也没有照过镜子，都忘了自己什么模样了，若是见到了我那弟弟，恐怕还能想起来，他呀，和我生的一模一样......”

　　叶辛夷一怔，凝神细想一阵，猛的觉察到了什么“您说......您和您弟弟一模一样？你们是双生子？”

　　王公公点头“是啊，旁人总分不清我们呢。”

　　“您说您从前是在王府当差，后来才进的宫？”

　　“是啊。”

　　“您的弟弟当年是不是也在王府当差？”

　　王公公一愣“王妃您怎么知道？”

　　叶辛夷欣喜一笑，不由拍掌道“公公！我知道您的弟弟在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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