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美人香

　　16 立威

　　王府摆了流水席，蕲州城的百姓聚在一处谈天说地，快活的很，知道华灯初上，月上中天也不肯散去。

　　“将军的后院一直没有女眷，平日里咱们还替将军操心这事。说是哪家的姑娘能配得上咱们将军，如今总算是踏实了，不过这蕲州城的姑娘又有多少要哭红眼睛了。”一个妇人抱着婴儿笑道。

　　“只是不知这王妃到底什么模样？品行如何，配不配得上咱们将军。”另一人皱着眉头道。

　　“这既然是圣上赐婚，这王妃必定是京城贵女，这世家贵女都有些娇气，咱们边关清苦，还不知她能不能吃苦呢。”一人撇撇嘴，对这桩婚事着实不满意。

　　“是啊，我也听说了京城的女子有些娇气，咱们将军即便是天仙都配的，可断不能娶一个刁妇啊。”另一人咂舌道。

　　“话说今日怎么没见韩姑娘的影子？这府中大小事宜不是一直都是韩姑娘管的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一个白眉老者摸着长长的胡须莫测道，此人是蕲州城有名的老寿星徐老，平日很有威望，尤其爱讲故事，大伙都爱听他说话。

　　“徐老，到底怎么回事您说说，让我们大家听听。”一听徐老发话了，周围的人也顾不上吃喝，搬着凳子为这徐老坐成一圈起哄让徐老继续说。

　　那徐老不疾不徐的倒了一杯酒笑笑“依我看咱们王爷对新进门的王妃倒爱重的很，你们想，即便因为株洲告急将军不在，可这王府中要说管事的除了那韩姑娘还有管家呢，怎么将军就偏偏把自己的右副将给留下了应对这娶亲的一切事宜？就是有意抬举这王妃，怕大家轻贱了人家。”

　　“哦——”周围响起了一阵应和声。

　　“再说那韩姑娘。”徐老长叹一口气“在王府都已经这么久了，今日将军娶妻，老头子我就不信她有心思过来看。”

　　听了这话，在场人齐齐叹气，有一个赤膊大汉拧着眉头道“你们说说，咱们将军对那韩姑娘到底是个什么想法，要说无情吧，又为什么收在府里？虽说是丫鬟，却比小姐养的还金贵，要说是有情吧......可这都多久了也没个名分。”

　　“可不是，要说模样韩姑娘可是拔尖的，整个蕲州城的姑娘加在一块也抵不上人家，要我说那韩姑娘早就是将军的人了，这收进府是早晚的事。”一个男子嘻嘻笑道

　　“你这人，最是嘴碎！倒像是看见了似的，你倒是说说，韩姑娘什么时候就成了将军的人了？！”一个女子愤愤的掐着说话人的耳朵，在蕲州城女人的眼里那秦慕云就是神仙一样的人物，这么多年后院没有一个姬妾，皇上赏下来的美人都分给了手下，一个男人，能文能武，样样都是拔尖的，生的这般模样，还洁身自好，哪个女人能不动心，不能任凭别人说嘴！

　　被掐耳朵的男子咧着嘴直喊疼，好不容易挣脱“将军再好，那不也是男人！那韩姑娘生的那样好，将军若能放着不动我胡三第一个佩服他！要是放在我这儿还能等这么久不收房！”

　　“呸，瞧你那色迷迷的德行”那女人笑着啐道“当心让胡大嫂听了回去拨你的皮。”

　　胡三一听这话，忙换上一副笑脸“好姐姐，你可别同我家那口子说，她的心眼你又不是不知道，饶了兄弟吧。”

　　那女子掐着腰笑骂道“服软倒是服的利落，看你以后还敢拿将军说嘴。”众人见胡三畏畏缩缩的模样又是一阵挤兑嬉笑，将话题扯到别处，夜渐渐深了，人群的笑闹声却是有增无减，灯火通明下，今夜注定是不眠的了。

　　第二日一大早，曹成便送来了四个丫鬟，一个嬷嬷，叶辛夷从未有这么多的下人伺候，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还有些紧张，但是看她们都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又进退有度便也就把心放在了肚子里，左右秦慕云派来的总不会差。

　　嬷嬷姓李，叶辛夷住处的大小事宜以及丫鬟的管理都归她，脸上总是带着笑，额头有几条深深的皱纹，生的倒是白净给人和蔼可亲的感觉。

　　四个丫鬟分别名叫珠云、卷碧、夕照、青芽，其中夕照和青芽十四岁的年纪，负责院中的粗活，而朱云和卷碧则是十五岁，此刻跪在叶辛夷身前请安。

　　叶辛夷瞧瞧这个，看看那个，仰脸对着李嬷嬷一笑“她们两个都是好的，只是我这身边已经有了水桃，贴身的大丫头要太多反倒不方便，可不可以就在里面选一个？”

　　李嬷嬷福了福身子“一切全凭王妃做主，您看上了谁是谁的福分，剩下的那一个就让老奴我带着帮衬管理咱们院子的库房吧。”

　　叶辛夷点点头，又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会儿，忽的目光定格在了珠云鬓边的素银簪子上，瞳孔一震“你抬起头来。”

　　珠云听命抬起了头，叶辛夷皱着眉头仔细端详了一阵，在脑中搜索了一遍又一遍，猛地悟了！

　　“你是！你是不是曾经住在青头山？和你的奶奶住在一起？”

　　珠云一愣，无措的看向李嬷嬷，这王妃难不成能掐会算，连这都能看出来？

　　“回王妃，是。”

　　叶辛夷大喜，转头对李嬷嬷说“嬷嬷，就她吧。”

　　李嬷嬷虽好奇，但也没有多问，点点头，领着卷碧退了下去。

　　待李嬷嬷一走，叶辛夷连忙欢快的从椅子上跳起来上前扶起珠云“这就是了！你还记不记得当初有一个妇人拉着一个小女孩儿朝你们讨水喝，奶奶心慈，还找来的衣裳给了二人。”

　　珠云点点头“王妃怎么知晓？”当初那夫人曾送自己一根簪子，是自己平生收到过的最贵重的东西，这么多年一直戴在头上，怎么能忘。

　　叶辛夷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这世上竟然有这样凑巧的事情！“你不记得我啦？！你还给过我衣裳呢！”

　　珠云眯着眼睛大着胆子仔细在叶辛夷的脸上辨认一阵，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你是那位夫人的女儿！”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当初那个和自己一般高不爱说话的小姑娘如今竟然成了王妃！

　　“正是！”当初逃离张海家中，自己同母亲遇到第一个落脚的好心人家就是珠云的家中，让受惊饥饿的自己再次感受到了人间的温暖，叶青教育叶辛夷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叶辛夷一直记挂着这对可爱的祖孙，没想到今天竟然在这里遇见了。

　　“真真是巧了！”叶辛夷难掩兴奋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奶奶如今怎么样了？”

　　提到这里，珠云眉眼暗了暗，叶辛夷笑意一卡，一种不好的感觉浮上心头拉起了珠云的手坐在椅子上“没事了，慢慢说。”

　　珠云点点头，低声诉说了这几年的遭遇，原来在叶辛夷她们走后的一年，老奶奶一个人上山去砍柴却不小心滑倒摔了跤，强挺着回家后已经是直不起身子来了，珠云卖了家里的一切能卖的给老奶奶治病，老奶奶却依旧没能挺过来，不久就撒手人寰了，珠云无法，只能卖身为奴给老奶奶凑够了丧葬费，之后又是几经辗转进了云王府被指给了叶辛夷当丫鬟。

　　“当初奶奶病重的时候我本来是要卖了这簪子换银钱的，可是奶奶说什么也不让，说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已经是挺不过去了，这簪子是我从小到大收到的第一份首饰，不能就这么当了，她从没有能力花银钱给我打扮，以后我见到这簪子就像见到了她一样......”

　　说到这里珠云已经是泣不成声了，叶辛夷也是红了眼眶，虽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但是奶奶的音容笑貌叶辛夷还能够记起，当初给自己带来无边温暖的人，如今也不在了，叶辛夷只觉得悲戚。

　　“也算是奶奶在天有灵，让你留下了这个发簪，好能让我认出你，放心，以后跟着我，我会对你好的。”叶辛夷为珠云拭泪安慰道。

　　珠云抹泪点头。

　　“好啦好啦，再见不是应该欢欢喜喜的吗，哪能悲悲戚戚的，都笑一笑，看着气氛成了什么样子。”水桃摆了一个搞怪的表情挤眉弄眼的，哄的叶辛夷和珠云扑哧一笑。

　　水桃上前拉住珠云的手“放心，咱们王妃最是和善，对下人比对亲妹妹还好！以后你就知道了，可不许再哭了。”

　　珠云点点头，两人又是说了一阵话，青芽敲门进来禀报道“启禀王妃，常参将求见。”

　　“哼！”叶辛夷还没说什么，水桃却早就已经沉下了脸，愤愤的将头别过一边“又是他！也不知是着急回京送葬还是干什么！”

　　叶辛夷理了理衣裙端端正正的坐在座位上，笑笑“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青芽就领着常参将进了门，常参将今日倒像是长了记性，虽然礼数依旧不周，但是却是等着叶辛夷发话才直起身子，将手中的折子交给了叶辛夷“按照王妃的命令已经将嫁妆钦点好了。”

　　叶辛夷点点头，对水桃说“水桃，将咱们的那份单子拿上来。”水桃领命去取，常参将撇撇嘴，不耐烦的呼了一口气。

　　叶辛夷看的认真，速度却不慢，将这通篇扫了下来，不由的冷哼，本来让他们清点嫁妆就是为了难为他们一下好让他们有所收敛，如今看来倒是自己低估了人家的心思，那可就怪不得自己不讲情面了。

　　“我这单子上的凤凰锦一共是十五匹，常参将这里却是十匹，青花瓷的瓷器总共是一百三十件，常参将却记的是一百件整......大件的东西少的也就是这些，反倒是小件的耳坠子，手镯什么的有好几件我都没见着，常参将能不能解释一下是怎么回事？”

　　常参将咬咬牙，自己已经将账目做的乱七八糟的掩人耳目，巴望着叶辛夷能够看着头疼就这么应付过去了，怎的还是让她给找了出来，这趟送亲自己自然要捞些油水，哪能全交出去，这样想着常参将挺了挺胸粗声道“想是王妃的单子有错也说不定，臣查验的就这么多。”

　　水桃听了这话气的柳眉倒竖“好啊你！平日里没规矩，我们王妃大人不计小人过也就这么算了，如今这歪心思竟然打到了王妃嫁妆上！瞎了你的狗眼！真当我们好说话随你拿捏！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

　　“你！”常参将气的脸上一红，作势便要上前动手，被叶辛夷大声呵斥住“大胆！堂堂云王府哪容你放肆！来人！”

　　李嬷嬷应声而如“王妃有什么吩咐。”

　　“将这目中无人的东西拿下去，给我重重的打！”叶辛夷怒道，对待不同的人就要用不同的方法，像这种人你若是不发威他真的拿你当病猫。

　　从前的自己任人摆布，父母双双死在自己眼前的时候自己无能为力，被姜婉然设局的时候自己无能为力，被姜显荣诬陷挨罚的时候自己无能为力，那是因为自己没有任何依仗，全世界都站在自己的对立面，除了忍气吞声自己做不了任何事情，若是稍稍一不小心，身后就是万丈深渊，而如今，自己的身后是云王府，是帝武将军秦慕云，自己会拼尽全力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不辜负他们对自己的爱与信任。

　　“你们敢！”常参将大吼，声音像是能把房顶掀开一般。

　　李嬷嬷见状，上前一步二话不说给了常参将一巴掌厉声道“放肆！这里是王府，你一个小小参将竟敢如此目中无人！谁给你的胆！”

　　没料到会被一个老妇人打，常参将怔愣了片刻，随即目露凶光“你这老不死的！”

　　“嘭！”叶辛夷一晃眼，也没见李嬷嬷怎么动作的，只感觉眼前白光一闪，常参将就已经应声倒地，捂着胳膊连连哀嚎。

　　门口正好赶紧来了几个小厮，李嬷嬷开口吩咐道“将人拉下去重责二十大板，让送亲的那些人都看着，看看以后谁还敢将咱们云王府不放在眼里。”

　　“这......”叶辛夷没想到一向慈眉善目的李嬷嬷竟然有这样一面，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李嬷嬷，你没事吧。”

　　珠云笑着上前一步“王妃放心，李嬷嬷的功夫即便是做将军都使得。”

　　李嬷嬷眯着眼睛笑笑，又恢复到了慈祥老奶奶的模样“王妃宽心。”

　　叶辛夷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李嬷嬷的眼睛冒起了星星，从前只存在于话本子里的女侠，今日终于是见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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