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风流

作者:璀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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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来雾州


      一夜飞雪过后,第二天竟然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天高气爽,风朗和清。
      敬悠和周成衍两人各自骑着马,慢悠悠地行走在路上。周成衍见敬悠一副完全不同于往常急促的样子,不禁起了想要打趣他的心思,他驱马径直绕到他身前,调笑道:“哎,你今天怎么不着急了?难道你当真以为追了你这么久的那人看不出你所使的障眼法?”
      周成衍眉梢眼角的打趣之意丝毫没有收敛,敬悠又怎会看不出。可他却只是静静地看了周成衍一眼,然后依旧以他那种特有的悠游的语气说道:“他们自然看得出。”
      “那你这样子,难道是打算直接让他们追上了?”周成衍故意拖长了语调,此中揶揄之意似乎不言而喻。
      周成衍对敬悠态度的转变很奇怪,明明昨天眼前这人还兴致盎然地筹谋着怎么甩掉后面追踪的人,可这才过了短短的一夜,他却似乎好像突然没有了兴致。
      敬悠看了看周成衍,突然抬头不知望向了哪个方向,叹道:“我只是有些想念家了。”
      难得听见敬悠如此低落的声音,周成衍也微微楞了楞。咦,这个人也有这么感性的一面?然而,周成衍心中这个念头几乎才刚刚升起,耳边却又传来敬悠略带抱怨的声音,“喂,你怎么没问我到底想念谁?”
      “我为什么要问你?你想念谁又跟我没什么关系。”周成衍几乎本能的回怼道。相处这么些天以来,周成衍和敬悠之间似乎已形成了这种奇怪的相处模式。
      敬悠忍住翻白眼的举动,也同样不客气地回怼道:“你就不怕我就此丢下你?”
      而周成衍也忍不住再次呛道:“我本来也没打算一直跟着你。”
      “我曾经也没打算丢下你,但现在……突然地,我好想……”后面的话,敬悠没说出来。
      周成衍忽然感觉一股微怒自心底油然而生,他不明白,在听了敬悠的话后,为什么他会产生这种感觉?此时,他似乎只想大声地喊出一句话,“好啊,那我们就在这分道扬镳吧!”
      说完,周成衍也不等敬悠回应,直接调转马头,驱马快跑起来,一边扬着鞭子,一边却忍不住小声嘀咕,“看吧,我们不过萍水相逢,分开就是这么容易,我为什么…为什么要听他说被他丢下……”
      却说另一边,敬悠在听到周成衍那一句大吼后,一时之间也确实没有反应过来。
      分道扬镳?好啊,没问题!
      可敬悠却怎么回想怎么觉得,周成衍的语气不太对。
      因而,敬悠也急忙驱马追赶起来。
      岂料周成衍看见敬悠驱马直追,他心中虽已平复,却仍然觉得有点不对味,于是越发加快了速度。
      敬悠追得越急,周成衍就跑得越快。二人一前一后追逐着,心神就慢慢转移到了如何追到对方与如何不被对方追到上来。在奔驰中,一切烦恼与不快似乎瞬间都离他们远去了,在他们心中,只剩下了策马疾驰的畅快与誓不服输的决心。
      “驾!”
      “周成衍,你等着!我绝对会追上你的!”
      “驾!——”
      雾州,葳蕤苑。
      一阵虽轻却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月冷筑的宁静。易太后睁开眼,看着从前院匆匆赶来的侍女,对身旁的另一个侍女道:“去把帘帐拉开。”
      侍女急忙去拉开帘帐,不过,还没等她完全拉开,帘外,匆忙的声音就已响起。
      “太后,叶长老求见。”
      “让他来这里。”
      声音虽平静,却似乎带了一种隐忍待发的味道。
      帘外的侍女再次匆匆领命而去,不知是感受到了易太后话里的那种隐而不发的焦急,还是似乎想急忙逃离什么。
      虽然回廊上的帘帐已经被全部掀起,然而叶萧仍然止步于帘外。
      而对于叶萧的这一动作,易太后也只是挑了挑眼,“长老面色憔悴了不少,似乎闭门不出并未让你的心神完全安定下来。”
      易太后刻意加重了“闭门不出”四个字,甚至说这四个字时,她的双眼也一直盯着叶萧的脸,观察着他的表情。
      可是,早已不知何时起,叶萧在她面前,永远只会有一种表情,那是一种永远恰到好处的属于叶氏长老的表情,那不是属于真正的叶萧的表情。
      易太后深知。所以,此刻,她难免再次失望了。
      因为,叶萧的声音一如往常的平静,而且他的表情也一如往常地恰到好处,“臣并未刻意闭门不出。”
      你甚至都不愿意解释吗?
      可我今天偏偏就想听你说出实话。
      “那想必长老近日是过于操劳了。但是——”易太后就是这么突兀地话锋一转,“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些我看得到的事。”
      “臣并未隐瞒我做的任何事。”
      “那周成衍呢?”易太后几步紧逼至叶萧面前,“你为什么没有把他带到这里?”
      “你果然猜到了。”
      叶萧这才与易太后有了今日的第一次双眼对视。他从她眼中看到了愠怒、失望和狠厉,而她从他眼中看到了平静、无波和了然。
      “是,我猜到了。”易太后丝毫没有犹疑,答得理所当然。
      “从你初到雾州布局开始吗?”
      “想要烧毁月冷筑的人只会是你。”
      “所以,你用夜天凉与楚家做了交易?”
      “由月冷筑燃起的这把大火,放得真好。”
      二人你来我往,却都没有看对方,然而话语里的交锋也丝毫不亚于真实的对峙。
      “不,你并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猜到的。”
      “如今全新的月冷筑,我更喜欢。”
      “真正的破绽是我。正是因为我的‘闭门不出’,让你想到了什么。”
      “是,你说得不错。”直到这时,直到说这句话的时候,易太后才再次看向了眼前人,“起先,我的确并不知道周成衍到底去了哪里,因为派出寻找的人还没有给我带来任何消息。但这本身就已经够奇怪了,不是吗?如果仅凭周成衍一人,他怎么能将自己的行踪掩饰着如此滴水不漏?”
      “这只是你起疑的开始。”而这本应是他并不该犯的疏忽。
      “其实我的确没想到他会来雾州。雾州这个地方,对他而言,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来这里,干什么呢?”易太后仿似在自问,又仿似在问叶萧,“可是我略微想了想,便明白了,他长大了,从两年起,他似乎成长得飞快。所以,他不再是那个能够被我困在宫中的孩子。他长大了,想要的东西自然也多了。”明明是担忧怅惘的语气,临到最后一句,易太后语气忽然又一转,她看着叶萧,明明说的是那样一句话,眼中却透出的是另外一句话,“似乎也有人告诉了他,什么是他的东西。”
      叶萧静静听着,还是没有回话。时至此刻,他的确已无话可说。所有的疏忽都来自于他,而他也没想到,他所有的疏忽背后,都有这么一双眼睛,她的眼睛。
      “所以,我在想,这个人是不是就是他的帝师牧轼之?”易太后与叶萧靠得更近了,她的低语似乎就在叶萧的耳边,“而这时,我恰好看到了月冷筑的那把火。”
      “哈哈…………”易太后肆意地笑道:“无论是那个工匠,还是牧轼之,甚至是你,恐怕都没有想到,这把火会在一夕之间落到他们头上,不是吗?哈哈……既然有人说了不该说的话,那当然也有人要受到惩罚。”
      “事情发展如我所料,所有人的反应也几乎所料。可是——”
      叶萧知道她的停顿之后想说的话,可是,他的反应却很奇怪。他既没有考虑反驳这件事,也没有考虑营救帝师牧轼之。在他猜到她可能知道了真正的放火者之后,他只考虑到这件事可能是她在逼周成衍现身,却没有想到这件事针对的不过是牧轼之和他,并没有周成衍。而正是他之后的行动让她恍然明白了他所做的事,以及周成衍来过雾州的可能性。
      “你却突然闭门不出了。你去了哪里?或者说,你为了谁去了哪里?又或者说,你去哪里是为了确保谁如今的境况?叶长老,你所谓 ‘闭门不出’的背后,你连日追踪却又星夜赶回的背后,到底都是为了谁?”
      易太后连声质问,毫不遮掩地发泄着她连日隐忍不发的愤怒,而叶萧也依然没有回答。
      因为,这个答案,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也因为,周成衍才是穹原未来真正的主人。
      带着少年意气的追赶在暖阳升至当空时,终于有了结果。这场追赶,没有输家,也没有赢家。他们所遇到的,不过是个选择题。
      “喂,你选左边,还是右边?”
      “当然是右边。”此时,周成衍早已将心中那点不快甩开了。而且,他突然明白,敬悠之所以会那样说,或许既不是突然没了游戏的兴致,也不是想丢下他,而是想让他自己做出选择,就像现在的岔路口一样。
      敬悠脸上依然挂着一贯轻松无虑的笑,“那我走左边。”
      “你为什么会出现得那么巧?我听说,敬家人几乎很少出世。”面临真正分别时,周成衍还是问出了心头一直的疑问。为什么敬悠会出现得那么巧?
      “是吗?那你可错了。”
      “怎么错了?”周成衍显然不明白敬悠的话。
      敬悠冲他眨眨眼,接着刻意清了清嗓子,以中年汉子的语气说道:“你觉得是哪里错了呢?”
      “你……”周成衍迟疑了一会儿,没有将话说出口。他想,他明白了。敬家人的“隐”或许不单单是指隐于所有世人面前,也是指隐在所有世人的眼睛之后。
      “我走了。风过有痕,相见有期。再见!”
      敬悠相当潇洒地与周成衍击了一掌,然后毫不犹疑地转身,扬鞭,策马而去。
      看着那个渐渐远去的飞扬洒脱的背影,周成衍心中的那股羡慕再次悄无声息地涌了出来。他真的很羡慕这个能够自由驰骋的身影。因此,他在心中默默道:“再见了,敬悠。”
      接着,周成衍同样毫不犹疑地转向右边,右边的道路,他知道,通向的是雾州。
      三日前,当君沐华和丰华阑赶到那个岔路口时,才发现那两个少年似乎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所以,他们二人也就跟在周成衍后面回到了雾州。
      回到雾州后,丰华阑来到穹原的消息突然传开。周成衍更是堂然地将丰华阑请去了他现在暂住的望问阁。
      那天,雾州城人既惊奇也震惊。因为同一日,不仅周成衍出现在了雾州,而且临渊唯一的风华太子竟然也来到了雾州。雾州城人仿佛与有荣焉,竟然没有谁对突然出现的两人感觉奇怪。大街小巷虽然流言漫天,竟然也没有关于二人突然出现在雾州的传言。
      而这些,君沐华显然也不在意。丰华阑入望问阁后,她立刻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睡了一天一夜。等到次日夜里醒来时,秋泓又有传信来,原来她已在来雾州的路上。君沐华看过传信,自己用炭炉温了一壶酒,酒意酣畅之时,她再次回到床上,这一睡,又是一天一夜过去。
      如此,三天之后,君沐华才重新踏出房间。而这时,秋泓竟然已经到了,甚至也已经为她准备好了早餐。
      秋泓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同君沐华说起最近雾州的传言。哪知君沐华根本不在意,也没去关心,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你真是只是睡了三天吗?”秋泓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君沐华。她这个初到雾州的人都知道的事,为什么君沐华一点也不知道?
      “那你觉得呢?”
      “我觉得……”秋泓想了想,还是将话咽了回去,指不定她现在所说的话很快就会传到那个人耳中。毕竟,那人现在就在雾州。
      君沐华却突然平静道:“那些事,我猜得到。”
      她想,最近雾州所发生的事,所流传的传言,无非就是那两个人的出现所激起的浪而已。不管那件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因为周成衍肯定不满易太后那么轻易就将罪名安到他的老师身上,周成衍必然会与易太后陷入争执,这不过就是月冷筑事件的余音;而丰华阑,他刚来到雾州,就入了周成衍所住的望问阁,这其后的联系,难免也会让人猜想。
      “我也猜到了。”秋泓的声音也突然平静了下来,但她没说是她猜到了君沐华的事,还是她也猜到了如今雾州城的流言。
      “或许很快,就会消失了。”君沐华猜测,易太后和周成衍在雾州不会久待。
      “可是,沐华,你来穹原到底是为了什么?”这是秋泓得知君沐华和丰华阑来到穹原后,心中一直疑惑的问题。
      “你知道角羽已经回到无垠城了吧?”君沐华反问道。
      秋泓点点头。
      “因为,角羽已经找到了方向。”
      “你是说——”秋泓有点惊讶地看着君沐华。
      “我想来寻找我的方向。”
      那么多事,那么多人,围绕着她,缠绕着她,在这之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最终,她到底会寻找到什么?
      这是君沐华在大瀚边境对丰华阑说出“去穹原”之后,心中突然做出的决定。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在那一刻做出这样的决定,但她想去完成这个决定。她要找到她出现在临渊的原因,她要找到属于自己的方向。所以,她来到了穹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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