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渊风流

作者:璀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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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雾迷津


      当秋泓说出这两个字时,苍蔚几乎立刻就明白了“隐铩”所代表着什么。
      那是五国皇室都秘而不宣的存在。
      苍尔有束隐堂,而大瀚存在“隐铩”。
      然而,相比知晓“隐铩”,苍蔚觉得,“隐铩”伏击君沐华的动机似乎更值得探究。而且,“隐铩”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候,在十年一次的五国会盟之前?这到底是偶然还是刻意,也值得琢磨。
      话说弥海这边。
      沉茗抛开思绪,信步向前,发觉自己所在的地方的确是一个绝妙的世外桃源。一路所见,层石奇特,若鬼斧神工精心雕琢;飞瀑壮观,仿若直挂云帆,从天泄下;更兼有山林深涧,泉水叮咚,小桥清潭,竹林簇簇,曲径通幽处,若干屋角隐现,清净雅致,却是好一处世外之地。而且,路途所遇之人,神色皆淡然平和,眉目舒展,所着俱是宽袍广袖,行走间如御风而行,仙逸之姿逸然自现。
      然而,这样的山水,这样的人物,却还是难以抚平沉茗眉间的那一丝焦灼。
      你到底在哪里?
      沉茗在心中呼喊着。
      你又为什么偏偏选择这个时候来这里?
      在走过又一座石桥后,沉茗脚步一转,果断地放弃了继续向前,转而沿着湖上的另一座小桥走到了湖对面,接着,立即开始攀登对面的山峰。
      山的顶峰直入云端。山上,不断有人来来往往,但他们都不像沉茗这般,沿着山道一步步向上。沉茗抬头看了看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山顶,想到那些人飘然而下的姿态,不由想,或许我早就已经不在一叶岛了吧。
      走到半山腰,那里没有亭,却立着一块巨石,巨石上的字有些艰涩难懂,沉茗看了片刻,也只大致认出了几个字,而且完全连不成句,沉茗笑了笑,索性放弃,继续向上攀爬。
      转眼,半个时辰又即将过去。沉茗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强大的气息在很快地向他靠近,他正欲回头,胳膊突然被人猛力拽起,再一瞬,当双脚触地时,沉茗却发现自己已到了高山之巅。
      “年轻人,进了这里,没有登山的本事可不行!”
      一阵爽朗的笑声在身边响起。
      沉茗侧身去看,老者一身灰绿长袍,须发皆白,双眼却炯炯有神,正在静静地看着他。
      高山之巅,只有一座小亭。而小亭隐在云端,四周全是缭绕的雾气,余者皆不可见。
      沉茗沉吟了半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又似乎在确定着什么。之后,他微躬下身,向老者行了一礼,“谢谢前辈。我,只是来这里寻人。”
      “寻什么人?”老者似乎并不惊讶。
      沉茗注意到老者的表情,继而微笑道:“我的朋友。有人告诉我,他来了这里。”
      “同你一样的年轻人?”老者又问。
      沉茗依然含笑告知,“对。”
      老者走到亭子一侧,“这里很少有生人进出。你要找的人,我想,他应该去了那里。”
      那里?
      沉茗话未出口,便被眼前豁然一亮的景致所震惊。
      山巅另一侧,云雾散去后,出现在他眼前是一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画面。波光粼粼的大海散发着独一无二的晶莹光芒,极目所见,海之辽阔,无边无际,最奇特的是,自此山脚下,有一座流动的水桥,长及千里万里,似乎能直达海之中心,从山巅遥遥望去,仿佛嵌在蔚蓝海面的一架剔透的天梯。
      “那里是什么地方?”沉茗怔怔地问。
      老者引领着他走出亭外,走到悬崖一侧,笑意盈盈地说:“你看,这里的梯子应该就是你朋友留下的,此山名叫仞山,临近海的这一面全是平滑的岩石,于是他做了这个梯子。”
      沉茗蹲下身,稍稍看了看梯子,又抬头看向了海面,心中却仍是不解,“他为什么要去那里?”
      老者却不再多说,笑了笑,身影一闪,人已消失在山巅。山巅之上,只有余音回响不停。
      “若此,不妨渡海而去,亲自探一探,如何?”
      沉茗默然一笑,对着虚空答道:“自然好!前辈,多谢了。”说完,不再停留,立即抓着梯子开始向下攀爬。他相信,那样的地方,即使不为寻人,也定然值得一去。
      踏上桥,沉茗才知桥面上下其实全是晶石铺就,因为其太过剔透,所以仿佛水在其间流动。不过这些,沉茗看着,也仅一笑而过,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移开过桥的尽头。那里,从桥上看,似乎显得更加遥远。至此,沉茗并不能确定丰华阑到底还在不在那里?因而,他也不敢去想其他的结果。这里的一切与临渊大陆大为殊异。他只能且思且行。
      十日前,丰华阑奉师命从甘城返回弥海。
      三日后,沉茗在归途中得知君沐华在密林被伏击,君沐华受重创。于是,沉茗立即转道,从无垠转回一叶岛。两天后,沉茗回到一叶岛。然而,他很快发现丰华阑不知所踪,沉沅也不在岛上。但是,岛上的其他人都不曾见过二人离岛。沉茗按捺着心急,在岛上等了两天,沉沅终于出现。接着,沉沅便将他带到了这里。
      这些事情看起来顺理成章,但其中却有很多问题值得考虑。比如,沉沅到底为何在这个时候严令丰华阑一定要回来?接着,沉沅又为什么带丰华阑来到这里?然后,他在岛上的那两天,沉沅到底在哪里?还有,现在,沉沅又为何带他来到这里?仔细想来,沉茗赫然发现,所有的疑问竟都跟自己的父亲有关。但是他也了解自己的父亲,他一定不会说出来。所以,或许只有找到丰华阑,才能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仞山以东,海之中心,也就是沉茗所要到达的桥的终点,有一个巨大的圆台,它高出海面丈许,圆台中央是由一整块晶石镌刻而成的花蕊模样,从中心向外,分别有三重,仍然全部铺着晶石,每重又分别有九个格,每个格中都是叶子的图案,三重依次展开,如果从圆台上方看,就像一朵盛开的繁花。
      而且这种花,丰华阑曾经见过。
      在西缈岛的密道里,还有在西缈岛的那座海下的城池里。
      “喂,原来你真的在这里!”
      耳畔忽地传来这样一句话。
      丰华阑踱步的动作一顿,侧目一瞥,那个正斜斜地倚靠在栏杆上,依旧风姿绰约的男子,可不正是沉茗!
      “师父带你来的?”丰华阑看了沉茗一眼,旋即立刻收回了目光。
      “当然,不然我哪知道还有这样的地方?”
      丰华阑似是不信,调侃道:“难道小时候你真的没私自到过那个石台?”
      沉茗懒懒地伸展着手臂,笑道:“去过,可每次我都还没站上去,就立刻被人给揪回来了。”
      “其实,我觉得,那时,就算你能站上石台,或许也根本不会发生什么。”丰华阑听出他话里的郁意,轻描淡写地说了这么一句。
      “或许吧。”沉茗脑中闪过沉沅的影子,然后不由自主地也想起了君沐华。
      “你到底在这里干什么?”沉茗问。
      丰华阑用眼神示意沉茗靠近圆台。
      “这,这到底是……”沉茗站在桥头,看了看四周,指着圆台道:“这到底是什么?”
      “那九个石雕和一叶岛上石台周围的石雕是一模一样的。”丰华阑轻轻说道:“还有这里。”
      沉茗的眼里掠过一丝疑惑,“这个地方?”
      丰华阑站在圆台中央,指着自己脚下由晶石所映现出的景致道:“这里,我想,应该被称为东缈岛。”
      东缈岛?沉茗心中又是一震。
      “东缈岛为什么与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如此相像?”沉茗刚一说完,脑中蓦地想起了丰华阑从西缈岛归来后和他的一段对话。
      “白前辈告诉我,师父很有可能是东缈岛的人。”
      “东缈岛?是那个传说中藏着某种秘术的岛吗?”
      丰华阑摇头,“我不确定。这个名字是我从西缈岛的海下城池里看到的。据说,很多年前,西缈岛人的祖先因为犯了错,被罚从世代祖居之地放逐,他们的祖先一直向西,直到最后在西缈岛安家。因为他们认为他们来到的地方是在世代祖居之地的西方,所以,将岛命名为‘西缈’。而他们真正的家是在东方的东缈岛。”
      “但是,父亲…是东缈岛的人?”
      “白前辈说,师父与永夜城有很深的渊源。”
      “你的意思是,永夜城与东缈岛有关?”
      丰华阑叹道:“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想。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去证实。”
      ——
      “沉茗,你再看看这个。”
      丰华阑的话让沉茗从思绪中回神。
      沉茗感觉自己的瞳孔缩了缩,他略带震惊地看向丰华阑,“这又是什么?”
      “是一种花。我曾经在西缈岛的海底城池见过,它似乎有一定的象征意义,很多地方都会以它来作为装饰。”
      “你是怎么做到的?”沉茗问。刚才的一瞬间,明明什么都没发生,为什么晶石上展现的图案会变化得如此之快?沉茗觉得,丰华阑或许是因为这个才迟迟没有离开。
      丰华阑见他若有所思,无声一叹,声音有些低落,“我还没有完全弄清楚。这个圆台很玄妙,就如同这个地方一样,仿佛是一种幻象般的存在。”
      “你觉得,我们可能还在一叶岛,但实际这个地方并不在一叶岛?”沉茗慢慢靠近中央的那整块晶石,迟疑地伸出手,抚了上去。
      “我的确有一种这样的错觉。”自从踏上那个石台,进入这里,丰华阑一直就有这样一种错觉,仿佛这是个时空夹缝里的世界,这里既不属于临渊大陆,也不属于任何的地方,它或许只存在于某些人的记忆或者回忆中。
      “沉茗,你为什么进来这里?”丰华阑看着波光荡漾的大海问。
      “我,我……”
      丰华阑转身看了看沉茗,并没有再开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许久过后,沉茗收回手,缓缓走到丰华阑身边,“我是来找你的。”
      “你刚刚看到了什么?”丰华阑问。
      “似乎同忻宁丛林密洞里的那些故事有些相像。”
      “的确。它们非常相像。”
      可这些到底意味着什么?
      丰华阑和沉茗陷入了各自的思虑中。
      沉茗觉得似乎有无数个词在他脑中进进出出,但他偏偏抓不到最重要的一个,也抓不住最关键的一点。沉茗很烦躁,无比的烦躁。这几乎是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心中是如此的躁动,又是如此的不安。然而,就在这时,沉茗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名字。于是,沉茗急忙道:“我还是不明白。但我想,有件事,你一定想知道。”
      “什么事?”丰华阑看向了沉茗的眼睛。
      沉茗轻轻吐出一口气,道:“大约七日前,沐华在沥阳附近遭遇伏击截杀,似乎受了很重的伤。伏击的人似乎是‘隐铩’。”
      居然是“隐铩”,背后有永夜城支撑的“隐铩”。
      当沉茗得知这个消息时,完全怔在了原地。“隐铩”的出手意味着什么,只要是五国中知道这股势力的人都明白。这件事肯定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但是,这件事却把君沐华推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试想,如果“隐铩”一定要狙杀君沐华,那么势必代表君沐华可能在已发生或者未发生的某件事中占据了十分关键的位置,抑或是君沐华就是某件事发生的最重要的因素。所以,为了保持目前的平稳局势,“隐铩”决定提前除掉她。密林的伏击就像一个已经释放出的信号,所有看到这个信号的人都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也知道事情的关键是什么,但是他们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所以他们只能将所有的目光集中到他们已知的关键上面,时刻盯着它,绕着它,如果他们一旦发现这个关键会危及到自身,或许就会群起而攻之,将那个关键彻底歼灭。而现在,君沐华就是那个已知的关键。
      丰华阑微微抿紧了唇,问:“她现在怎么样?”
      “她遇上了苍蔚,现在在沥阳驿馆。沉星已经去找云一先生了。”沉茗从袖中拿出秋自照的第二封传信递给丰华阑,“留音阁查到了‘隐铩’的所在地,并且已经告知了宗正瀚,慕望似乎曾经是‘隐铩’的一员。”
      丰华阑匆匆看完,手掌一合,手中信纸已然被震得粉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粉碎的纸屑随风飘入海里,沉茗瞥了一眼丰华阑,面向大海,轻声道:“我猜,可能是为了齐萦。不久前,齐萦离家出走了。苍蔚将她带去了穹原。但现在,他们都在沥阳。”
      “我们马上离开。”丰华阑不容置疑地道。纵然他愿意相信那个女子,但他不愿忽视自己心头泛起的涟漪。
      沉茗看着他依旧平静的面容,问:“可是,我们如何离开?”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沉茗的话并没有让丰华阑有半分的迟疑。
      不过转眼,丰华阑已远离了圆台。
      “离开的方法。”丰华阑高声道。
      沉茗立即追了上去,“是什么?”
      丰华阑没有回答。
      沉茗抬头看向前方。
      不远处的桥上,站着两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师父。”丰华阑停下脚步,俯身行礼。
      沉沅看了跟在丰华阑身后的沉茗一眼,冷哼一声,“你们想怎么出去?”
      丰华阑微微一笑,退后几步,躬身道:“请师父告知。”
      沉沅微侧过身子,不再看二人,“我说过,我不会告诉你们的。”
      “那你来这里干什么?”沉茗斜昵他一眼。
      接话的人却是沉沅旁边的老者,也是把沉茗带到仞山之巅的人,他摸着胡须笑了笑,道:“你们还没有找到出去的方法?”
      沉茗还未答话。
      却听老者突然一抚掌,又道:“那好,跟我们走吧!”
      “去哪里?”沉茗不明白老者到底何意。
      老者向前指了指,“当然是那里。”老者所指的方向毫无疑问是圆台。
      “前辈,请。”丰华阑几乎很快便侧身退到了一旁。
      老者眨眨眼,“记得跟上。”
      沉茗恍然一笑,也立刻闪身退到了一旁。
      这一次,事情的发生仍然只有瞬间。
      当二人被一阵风强行卷到桥尽头的圆台时,变化又一次忽然降临。丰华阑和沉茗迅速拱手朝两位老者鞠了一躬。
      下一刻,他们头顶的天空便变了颜色。
      同时,他们所站立的地方,也变成了一叶岛的石台。
      抬头仰望天空,银河似水,繁星灿灿,夜色既静且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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