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住在我心上

　　“她跑什么呀？”
　　老谭皱紧眉头，看到眼前站的是许悠然，眉头舒展开，“是许同学啊。”
　　许悠然朝他礼貌的笑笑，“老师好。”
　　“你跟阮星还不到一天就混熟了？”
　　“她是个自来熟。”
　　“那你们这是……”
　　“她带我出来走走，说要熟悉熟悉附近环境。”
　　老谭的脸色缓和下来，对着阮星的背影发出一句感慨：“这个小阮星，可真是个热心肠。”

　　吕子坤却皱起眉头，“这么说她是在做好事了？那她跑什么呀？”
　　司徒大雪赶紧替阮星解释：“人家阮星平时多低调啊，就喜欢做好事不留名。”
　　没想到，这事儿就这么在阮星的忐忑不安中翻篇儿了。

　　*
　　接下来几天，阮星都装作一副和许悠然不熟的样子，许悠然也很识趣，并没继续烦扰她。
　　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天后——
　　这天下午，学校为高三生举办高考动员大会，距离高考满打满算还剩180天，校领导在台前慷慨激昂的动员所有高三生：“要为高考抛头颅洒热血！”
　　“提高一分，干掉上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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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高三生纷纷扯着嗓子喊口号，校领导动之以理晓之以情，说得无数师生热泪盈眶的，口号也喊得愈发响亮起来。
　　只有许悠然在那埋头玩手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阮星用胳膊肘朝他一戳，“你听校长说得多好，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呢？”
　　许悠然依旧头也不抬，声音透着些许不屑，“你们学校的领导都应该去做传/销，洗脑功力真让人叹为观止。”
　　阮星白眼一翻，“哼，阴阳怪气。”

　　接下来，校领导将几位在今年高考中取得优异成绩的学长学姐请上台，预示着动员大会走向高/潮。
　　有一位叫尤奇健的学长率先发言：“学弟学妹们，你们好，我叫尤奇健……”
　　他说完，台下所有人都笑起来，许悠然也跟着乐了，“这名儿起的，够狠。”

　　尤奇健学长像是习惯了，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稍许尴尬几秒接着说：“其实，高考真的没那么重要，它无非就是你人生中的一个驿站而已。所以我的建议就是，希望学弟学妹们在努力学习的同时也要注重劳逸结合，切忌死学，无休止的学。我举个例子，和我同届的一位同学，日日夜夜挑灯夜读，从不休息，结果硬生生累出了脑出血……”
　　台下一片哗然，校长越听越不对劲，赶忙夺过话筒，“尤奇健同学，可以了，说这么多可以了。”
　　尤奇健愣头愣脑的放下话筒，在一阵掌声与欢笑声中被校领导“轰”下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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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动员大会结束后，下一节课就是体育课，尽管现在一周只缩水到一节，但同学们依旧兴奋得合不拢嘴。
　　天空飘起纷纷扬扬的雪花，打在每个人的脸上，冰冰凉的，却不冷。
　　男生们分成两队，一队是山瓜领导的，稀稀拉拉十几个人，去了篮球场打球，另一队跟着许悠然，浩浩荡荡二十多人，去了溜冰场溜冰。
　　阮星和涂玲玲她们站在溜冰场外围，有的吃着零食聊着天，有的兴致勃勃的看着男生们溜冰。
　　涂玲玲拉着阮星，朝许悠然指了指：“阮星你看，我们许同学滑得多好啊，姿态优美，动作标准，活脱脱一国际短道速滑运动员。”
　　阮星直勾勾的望着许悠然，早就被他迷得晕头转向，嘴上却不承认：“切，依我看也就那样儿，花架子一个。”

　　涂玲玲顾不得跟她搭话，此时许悠然他们正和隔壁班男生举行一场比赛，到了冲刺阶段，她跟着一帮女生大声呼喊着：“然哥最强！菜倒三班！除暴安良！”
　　许悠然第一个冲到终点，接着就是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欢呼声。
　　涂玲玲用力拽着阮星的胳膊，“走，我们给许同学道喜去！”
　　也不管阮星愿不愿意，她一路拖着阮星，差点把她胳膊拽脱臼了。
　　许悠然正在那喝水，他四周围着一群叽喳乱叫的女生，涂玲玲动作粗鲁的拉着阮星挤进去，“许悠然你简直太帅了，我们刚刚都看呆了！”
　　许悠然把视线扫过她们，一眼看到了阮星被涂玲玲紧紧攥住的胳膊，他笑笑，“涂玲玲同学，咱们再激动也不能把别人的胳膊拽脱臼不是？”

　　涂玲玲这才反应过来，笑呵呵松开手，“妈呀，我一激动起来就没个分寸，阮星，没弄疼你吧？”
　　阮星吃痛的揉了揉胳膊，“没事儿。”
　　涂玲玲再度看向许悠然，“许同学，你抽空教我滑冰呗？”
　　许悠然客客气气点点头，“嗯，找机会吧。”
　　涂玲玲完全没听出来他话里的敷衍，开心得在雪地里手舞足蹈的。
　　许悠然脱下冰鞋，走出溜冰场外，白皙的皮肤仿佛和白雪皑皑的天地融为一体。他脚步轻轻的走到阮星身后，朝她“嘿”了一声。
　　阮星还沉浸在胳膊快要断了似的疼痛中，听到他的声音突兀的从耳边响起，吓得一哆嗦，“你走路怎么没个声儿啊？吓我一跳！”
　　许悠然打量她几眼，“那你怎么没跳啊？”
　　阮星后知后觉的跳了一下，得到许悠然一句戏谑的话：“调皮。”

　　阮星语气生硬的问他一句：“找我有事儿？”
　　许悠然特地离她几步远的距离，“你跟我来。”

　　趁所有女生都在忙着打雪仗的空隙，好像没人注意到他们，于是，阮星一脸警惕的跟许悠然走出了溜冰场。
　　两人越走越远，走到前方白茫茫一片的雪地上，连一个脚印都没有，阮星开始犹豫，“你要带我去哪儿啊？”
　　“快到了。”
　　穿过那片雪地，就是一座红顶白砖的小楼，门牌上写着几个醒目的大字：“贵宾休息室。”
　　“这什么地儿啊？我怎么从没来过？”
　　许悠然刷了门卡，门一开，屋内偌大的落地窗首先步入眼帘，他指了指摆在窗下的真皮沙发，招呼她一声：“坐。”
　　阮星诚惶诚恐的坐下，“这是…”
　　许悠然坐到她身边，四肢放松地倚靠在沙发背上，作出闭目养神状，“你胳膊还疼吗？”
　　阮星若有所思的模样，“好多了。”
　　他好像累极了，此刻强打起精神，伸了伸懒腰，“我给你揉揉。”
　　阮星抽回手，“不用。”
　　许悠然面露不悦，“把胳膊给我。”
　　阮星不好再坚持下去，无奈地朝他伸出胳膊。
　　又听他冷不丁来一句：“把衣服脱了。”
　　靠，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她吓得站起身，“许悠然，咱能别这么色/情吗？”
　　许悠然不由分说，三下两下褪下她的棉衣，“胳膊伸出来。”
　　她脸一红，任凭他动作小心翼翼的给她揉着胳膊，像是精心呵护着一块稀世珍宝似的。
　　“你以后能不能离那个涂玲玲远点，她没轻没重的，再伤到你怎么办？”
　　望着她胳膊红一块白一块的，他脸色都变了。
　　就这样，偌大的休息室里传来一阵——
　　“舒服吗？”
　　“嗯。”
　　“那我使劲儿了？”
　　“别，轻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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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阮星才知道，为了不给她在学校里带来困扰，许悠然特地让他家老许安排了一间休息室，它的前身是学校之前放置杂物的小仓库。这里位置隐蔽，是用来幽会的绝佳场地。而他之所以享有这个特权，是因为许家出资给学校建图书馆，并且改造男女生宿舍的缘故。

　　*
　　这个星期五没有晚自习，因为明天就是双休日，很多在学校住宿的高三生要早早地回家休息，所以每隔一周，就是他们临时得到解放的时刻。
　　山瓜和鲁斌孙他们去网吧打游戏了，落单的阮星刚推着自行车从车棚里走回来，一个人影就出现在她面前。
　　“妈呀！”
　　黑灯瞎火的晚上，她吓一跳。
　　“阮星同学，你好。”
　　迎着昏黄的灯光，她抬头一看，竟是下午在动员大会上讲话的尤奇健。
　　她不禁一惊，“是…尤学长？”
　　尤奇健低眉顺眼的和她走出拥挤的人群，“阮星，原来你还记得我！”
　　阮星觉得奇怪，硬着头皮和他寒暄：“当然记得，学长今天在动员大会上的讲话精彩极了。”
　　明明就是一句客套话，却让尤奇健听出了不一般的意味。
　　随着自行车大军渐行渐远，四周变得安静下来，尤奇健终于鼓足勇气，“阮星，其实我这次重返学校，并不仅仅是为了去动员大会上给学弟学妹们讲话。”
　　阮星的双脚踩得雪地沙沙作响，“哦？那学长是为了什么？”
　　一层寒霜包裹住尤奇健的镜片，他把眼镜摘下来，夜空下，他清秀的五官暴露在皎洁的月光之下，“阮星，你还记得去年夏天发生的事吗？当时我惹上了一帮校外小流氓，被他们堵在一个小胡同里，当时还是你替我解了围。”
　　阮星绞尽脑汁想了半天，随即笑出声，“你不说我都忘了，原来那个人就是学长你啊。”
　　尤奇健觉得挺不好意思，“其实说来怪丢人的，我一个一米八多的男的，最后还得靠一个小姑娘替我出头。”
　　阮星摇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学长你别那么说，我毕竟也会点三脚猫功夫，所以……”
　　她话还没说完，他就郑重其事的朝她道了谢：“阮星，还是要谢谢你。”
　　哦，原来他是特地跑来跟她道谢的。
　　可下一秒画风一变，他手忙脚乱的挡住了她的去路。
　　“阮星，其实…其实我……”
　　“什么？”
　　望着他此刻脸红心跳的模样，阮星预感到不妙。
　　他支支吾吾半天，终于说了句：“阮星，我喜欢你，喜欢你一年多了。”
　　这句突如其来的表白可把阮星给吓坏了，“学长，你……”
　　见她也开始语无伦次，尤奇健猛地单膝跪地，“阮星，求你答应我，做我女朋友吧。”
　　阮星哪见过这阵势，自行车倒了她都忘了扶，“学长，你别这样，快起来。”
　　尤奇健很是倔强，“你不答应我我就一直跪在这儿。”
　　阮星唉声叹气的，“学长，你这不是为难我吗？”
　　尤奇健一副豁出去的模样，“阮星，为了见你我专程坐了二十几个小时的硬座火车，两天两宿都没合眼，如果你不答应和我在一起，我就一头撞死在墙上。”
　　这人可真难缠。

　　对了，这个情节像极了那天她和许悠然去看电影时，和他吹牛皮的话，没想到这么快就应验了。
　　正所谓报应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阮星手足无措的站在那儿，面对性格这么极端的学长，此时她真的一点辙都没有了。
　　直到一阵冰冰冷冷的声音从半空中传来，阮星顿时犹如神助——
　　“那你就一头撞死在墙上好了。”
　　许悠然插着兜，如同一座冰雕般出现在他们面前。
　　尤奇健抬起头，结结巴巴问阮星，“他…他谁呀？”
　　阮星也开始结巴，“是我……朋友。”
　　尤奇健“唰”地一声从雪地上站起身，此时他翻脸比翻书还快，“是你男朋友吧？”
　　见阮星默认，先前温文尔雅的学长不见了，而是变成了言行粗鄙的流氓，他越过阮星和许悠然，朝他们呸了一声：“什么东西！有男朋友不早说！”
　　他刚迈开步子，就被许悠然猛地一个过肩摔，接着连人带着眼镜摔倒在地，一时间叫苦连连。

　　许悠然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他神情镇定，声音里却如同被寒风牢牢裹挟住：“跟她道歉。”
　　尤奇健还是不服，“你找死！我他妈是你学长！”
　　许悠然的拳头如同雨点般落下，“我他妈是你大爷！”
　　阮星缓过劲来，冲上前拦住许悠然，“别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把尤奇健打成了乌眼青后，许悠然可算停下来，“以后再让我发现你缠着她，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就这样，尤奇健连滚带爬，如同一条丧家之犬，灰溜溜滚蛋了。

　　许悠然夺过阮星的自行车，一屁股坐上去，“上车，我们回家。”
　　阮星坐到车后座，冬夜的风越刮越大，吹得阮星的双颊生疼，街边行人步履匆匆，渐渐的，素白一片的世界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如同一个只能容得下他们二人的小小星球。

　　大风飞扬，刮起一阵白雪。
　　“把我衣服掀开，进去避避风。”
　　他淡淡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语中却透着滚烫的温度。
　　阮星把脸贴在他背上，“可是你会感冒的。”
　　他加快了速度，仅仅一步之差，他们就差点掉进沟里。
　　阮星尖叫一声：“许悠然，你干什么？”
　　他一个急刹车，像是警告她：“你进不进去？”
　　就这样，阮星听话的掀开他的衣服，把头缩在他大大的棉衣里。
　　“还冷吗？”
　　“不冷了。”
　　“还生我的气吗？”
　　“好了一点点。”
　　“那你什么时候能原谅我？”
　　“看你表现。”

　　她冰凉的小脸渐渐有了温度，暖流从她的脸，传到他的后背，他还算满意的笑了笑。
　　今晚的月亮格外圆。
　　这让他想起了那个永生难忘的夜晚，她冒死去铁驼山找他，对着漫天银河说喜欢他。而她不知道，当她满身淤泥出现在他面前，疲惫的眼睛里绽放出一抹惊喜的光亮时，竟神奇的照亮了他关闭已久的心门。
　　那一刻，一句缱绻低语如同梦中的呢喃，那是他的心在说话。
　　说的是——“这辈子，就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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