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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信任与疑虑
*
城防将军很快领着大队人马赶到，将八仙楼围得水泄不通。
而刺客闻声早已经逃之夭夭。
一时之间，京城内外城门关闭，全城戒严，各路人马四处奔跑着，捉拿刺客。
八仙楼内外危机解除之后，睿皇帝身披灰色斗篷，遮住了面容，被秘密护送回宫。随后，刚返回衙门的秦绍轩也被紧急召进了宫里。
秦小涵和冬梅只能跟着七少爷的部分随从悄悄回了侯府。
买调味什么的，只能等着下次瞅机会了。
不想，她俩才溜进自家院子，留守的秋月忙迎上前来悄声告诉小姐，刚才三太太忽然派小丫头来请，好在她圆谎说，九小姐身体不适，卧病在床，才应对了过去。
不知道三太太那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一向无人关照的秋苑，也会有人前来查看。
秦小涵一听，一把扯着秋月，麻溜的窜进了卧房。
她快速换下书童服饰，掖在箱笼里，随后换上一身居家襦裙，歪在床榻之上，才稍微喘了口气。
如果她所料不差，一会可能会有人前来探病核验。
秦小涵屁股一挨着床榻，才感觉浑身上下，酸疼不已。
她捋了捋衣袖，发现粉嫩的小胳膊上，有两道青紫的痕迹，一按还有些疼。这是被冯公公手下的黑衣侍卫抓的，手劲还真大。
她正想唤秋月拿点药酒来抹一抹，便听到院外传来了叩门声。
随着一阵纷沓的脚步声，卧房的门被人推开了。
秦嬷嬷带着两名小丫头走了进来。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见九小姐正盖着大被，仰面躺在榻上，她面色苍白，披散着头发，倒像是真的生病了。
“九小姐，三太太听说小姐生病了，特地派了老奴前来探视。”
秦小涵闭着眼睛，心说三太太恐怕起了疑心，她先憋着不吭气，装睡糊弄过去吧。
守在一旁的秋月忙上前说道：
“秦嬷嬷，九小姐才喝了汤药，刚刚睡着。”
秦嬷嬷面色一凛，点了点头，说道：
“九小姐体弱，好生伺候着。”
说罢，她便扫了一眼屋内，心中顿时生疑，问道：
“冬梅那丫头呢？今儿怎么没见她在跟前伺候？”
秋月一听，心说，不知道冬梅在厢房里换好了衣衫没？瞧瞧九小姐多麻利啊！
说话间，便看到冬梅迈着小碎步走了进来。
“见过秦嬷嬷，奴婢刚才在后院里采摘蒲公英，好给小姐煎汤服用。”
秦嬷嬷一听，鼻子轻轻哼了一声。
随后装模作样的寒暄了两句，便带着两个小丫头出了屋子，离开了秋苑。
一路上，她心里也暗自疑惑，这线报怎么不准呢？
本想亲自来秋苑里逮个正着，没想到竟然空手而归。
*
冬梅看秦嬷嬷走远了，才关闭了院门。
她一溜烟的跑进了堂屋，小手捂着胸口，好悬！差点就露陷了。
好在小姐机灵，提前想好了应对之策。
这种捉迷藏的感觉好刺激哦！
不过也着实危险，一旦被秦嬷嬷拿个现行，可没好果子吃。想到此，冬梅踮着脚尖，轻轻推开小姐卧室的房门，伸头向里瞄了一眼。
秋月姐姐正坐在榻前，为小姐涂抹药酒。小姐侧身躺着，正眯着眼睛，好像睡着了。
小姐估计累坏了吧？
一会秋月姐姐打听今儿外出的事怎么办？小姐特特叮嘱过，谁也不能朝外讲，那是要掉脑袋的。
待两个小丫头一出卧房，秦小涵便从榻上爬了起来。
今天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即便身体极度疲劳，大脑却异常活跃，无丝毫睡意。崔将军、冯公公、小皇帝、庆王…风云人物齐聚，就此引发的震动，在脑海中如同放电影一般，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想想今后可能会和这些人物继续产生交集，秦小涵不禁兴奋起来。
放在上一世，能遇到其中一位，就够她得意一辈子的。没想到这一世，一个不少，全齐了。
看来真不枉她穿越到了古代啊！
这注定了她的未来不会平凡。
可眼下，她却必须解决现实中面临的首要问题。
秦小涵在屋里来回踱了两圈，反复思量着下一步的计策。
真是想不到，偌大的侯府，连偏僻冷清的秋苑都有人关注？
今天乔装出门的冒险之举，恐怕已经有人在三太太耳边吹了风。不知是无意撞见的？还是被人盯了梢？
总之，秦小涵意识到秋苑已经被人盯上了。
得想个稳妥的法子，她可不想承受什么家法之苦，闹不好还拖累两个小丫头跟着一起受罚。
唉，这万恶的封建社会！侯府哪里都好，就是女子缺乏行动自由。日后若想出府，得先抱紧七哥的大腿。
还有九小姐的这副小身板，实在太弱了，她秦小涵岂能受制于人？
得赶紧的拟定一套健身计划，从明天开始练习。想想上一世她常练的那几套拳术、格斗术、擒拿法、防身术，都可以捡起来，重头练起。
冬梅和秋月那两个小丫头也得陪着一起练。
俗话说的好，艺不压身。
万一以后遇到坏人了，也可以应付一二。
七哥好像请了拳脚师傅，实在不行，让七哥再教两招。今儿看七哥的身手，还挺利落的。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
秦小涵抬眼望了望窗外。这才下午，不知何时太阳已经隐去了踪迹，天空开始泛阴。
这天想要下雨么？
秦小涵不禁想起了七哥，不知道他在宫里的情况如何？
*
皇宫养心殿的西暖阁内，静悄悄的。
偌大的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促膝相谈的君臣二人和两杯冒着缕缕香气的清茶。
在“勤政亲贤”的牌匾下，紫檀书案后面端坐的便是当今的皇帝启睿，下首坐着的正是大理寺少卿秦绍轩。
君臣二人不是第一次这般相谈，可气氛却从未像今日这般凝重。
听完秦绍轩的叙述，睿皇帝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其实早就发现了冯海的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偏偏又说不上来。
三个月前，自从冯海替他挡了那一剑之后，伤愈后的冯海就好像换了人似的，自小一起长大的那种默契和熟悉劲儿，也突然没了。
现在听秦绍轩这么一讲，睿皇帝心中的疑虑更深了几分。可对冯海，却不能表露出什么。在没有搞清楚事情原委之前，不可轻举妄动。
一直以来，冯海是他的左膀右臂，为他鞍前马后，不顾生死，拼命守护。如果连这样的心腹都出了问题，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值得信任之人？
再说今日，危急关头，又是冯海挺身而出拼死护主，绝不像生了二心。
想想他暗中交付给冯海的那桩秘密使命，也略有进展。那股力量虽然依旧沉于水面之下，可多少露出了点蛛丝马迹，全面启动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在此关键时刻，他可不希望冯海出现什么意外。
只是冯海为何要下手杀了姚温良？他不是曾经推测姚温良也是那股力量之一吗？
还有，冯海究竟掌握了什么秘技，方能做到毫无痕迹的致人于死命？
睿皇帝不禁想起了前朝皇室的“千机毒影”。可这种消失了几百年的秘术为何会突然重现？
睿皇帝盯着坐在下首的秦绍轩，沉声说道：
“秦爱卿，冯公公之事过于蹊跷，还需爱卿立刻前往钦天监探寻一二，方能知晓。”
秦绍轩立马站起身，双手抱拳，向皇上应诺，马上照办。
睿皇帝挥了挥手，示意秦绍轩坐下说话。
“秦爱卿，今日八仙楼之事，爱卿怎么看？”
“皇上，八仙楼之事非常奇怪。皇上微服私访，本是秘密之行，不知为何走漏了风声？看刺客之举，似临时起意。”秦绍轩小心翼翼的回禀道。
睿皇帝微微点了点头。
八仙楼遇刺，如果幕后之人事先有所准备，恐怕今日很难脱身，甚至有可能命丧八仙楼。一想到此，他不禁心生怒气，这帮子狂妄之徒，不杀不足以泄恨。
只是对此事的调查，却只能暗中进行。
“皇上不顾安危随意出宫遭遇刺客”这事一旦被闹到朝堂之上，恐怕又是一桩“大事”，不知道要被那帮大臣们“劝诫”到何时？
睿皇帝一想到早朝之上，叽叽喳喳吵闹不休的场面，就心里发憷，可却毫无办法制止。劝诫是朝臣的本职，这是祖宗立下的规矩，即便身为皇帝，也不得不遵守。
“一向病怏怏的庆王，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了八仙楼？”
对这位病秧子哥哥，睿皇帝一向不放在心上，可此时，他的直觉却让他有一种隐隐的不安。
“查！一定给朕查得一清二楚！”
睿皇帝大手一挥，把八仙楼之事也交给了秦爱卿亲自办理。
这个秦探花，一向嘴严，办事牢靠，算是朕的得力帮手。
更何况，秦探花身后还有秦府。
那个秦老侯爷不是一向稳坐钓鱼台，不偏不倚不站队，滑不溜丢的坐山观望吗？那好，朕把你的嫡孙绑在朕的这条大船上，不信你还能置身事外。
睿皇帝想到此，心里稍微感觉舒坦了点。
他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清茶。书房里凝重的气氛也稍稍缓和了下来。
精神一放松，睿皇帝便想起了今日躲在八仙桌下，想要秦爱卿解释的那桩“趣”事。
那个与朕对眼的青衣小书童，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滴溜溜转动的样子，怎么也不像个青衣书童啊？难道他也是乔装打扮的不成？
朕记得秦爱卿几个月前从庄子里接回了一个妹妹，与这个书童年岁相仿，不会真的是假扮的吧？
朕先试探一番，便知真相如何。
于是，睿皇帝咳了一声，沉声问道：
“秦爱卿，朕听说爱卿有一个古灵精怪的妹子，哪天带进宫来，让朕瞅瞅到底是怎么个古灵精怪法？”
秦绍轩一听，立马头冒冷汗。
乖乖的，睿皇帝难道发现了什么？他抬眼瞅瞅皇帝那一本正经的模样，这究竟是卖的什么药？
与其日后被皇帝查出，还不如主动承认的好。
于是，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声说道：
“皇上，今日之事，非臣有意欺瞒，实在是臣妹久慕八仙楼的名号，想尝尝八仙楼的海味，臣不得已才带着臣妹乔装前来，在查案的同时，也品尝一番八仙楼的海味。不想，竟然遭此意外，当时为权宜之举，恳请皇上赎罪！”
坐在书案后的睿皇帝，一瞅秦绍轩的神情，心里直乐。这个秦绍轩还真不经诈，这么快就露了馅。
不过，秦爱卿的妹妹，倒是可爱。
自此，十八岁的睿皇帝便对十二岁的秦小涵留下了最初的印象。
*
皇宫养心殿西暖阁的书房门紧紧关闭着。
冯海守在门外，来回踱着方步。
秦大人进去快一个时辰了，不知道在和皇上商议何事？
他的心中不禁有些慌乱。难道姚温良一案，真的被秦大人觉察到了什么？
最近以来，他大脑意识中一直有两个小人在叫嚣着，一个是对皇上自小的呵护之情忠诚之心，一个是对权术利益的奇思妄想贪婪之欲。他不停的挣扎着，想努力摆脱那道阴影，却发现自己原有的力道越来越弱。
胸前的伤口又开始微微发痒。
要变天了吗？
他抬眼朝窗外望去，天色果然暗了下来。
今儿，要下雨吗？
正在这时，书房门“吱扭”一声，开了。
秦绍轩抬脚走了出来。
他一看到守在门口的冯公公，便如同往日那般拱了拱手，打了个招呼，神情无任何变化。
冯海站在廊下，望着秦绍轩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暗忖。
秦大人办事是越来越老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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