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不拢就战

　　俞言抱着恨不得立刻死去的陈祁大半夜闯进了医官营区，把已经睡得满脸懵逼的林秋墨从榻上挖起来看病。折腾了大半夜后，陈祁终于在林秋墨的药剂下昏睡了过去，而俞言也被黑着脸的林秋墨轰了出去，一个人惨兮兮的摸着鼻子回帐篷去了。

　　就这样一夜无话。

　　因为前晚几乎所有人都喝高了，所以第二天的秋猎誓师大会拖到了晌午时分才召开。而这个时候，陈祁已经从高烧中缓和了过来，正窝在林秋墨帐篷里捧着本书慢慢看着。

　　俞言一身骑装，背着弓箭闯了进来，一进来就元气十足地喊道：“睡你妈逼起来嗨啦！！白……噫！你怎么还在这儿……”俞言没见着白尾林秋墨，反而一进来就看见陈祁靠在榻上看书，顿时一哽。

　　陈祁退了烧，身体还是虚的，那姓林的医官一大早就不知所踪，只留了个半夜喊来伺候的越溪在旁看着，此时越溪那小犊子正趴在角落的地毯上睡得天昏地暗，陈祁也没吵他，任由他补眠。俞言这一喊，把那缩在毯子上睡得稀里糊涂的孩子吓的一激灵，嘴角还挂着口水就连滚带爬地爬起来，看得陈祁一阵无语。

　　俞言见着陈祁，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尴尬，她清清嗓子，小心翼翼的走过去问道：“呃……那啥，你好些了没？”

　　陈祁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还死不了。”

　　俞言一哽，对陈祁忽如其来的恶劣感到满头雾水。

　　“嗯……那什么，你还生气啊？不是你到底在气什么能不能和我分说分说……我不明白啊……”俞言好声好气地劝着，陈祁拉着张脸，目光跟两道利箭似得扫过来，俞言一缩，没敢吱声。

　　陈祁皮笑肉不笑道：“我哪敢生气啊，长公主您可是‘一把就将我整个人打横抱起来，穿过大半个营区众目睽睽下直接把我送进了医官帐’，别的人会怎么看我是一点都没在意，真的，呵呵。”

　　俞言恍然大悟。

　　哦，原来是面子问题……

　　于是知道自己无意间伤害到小陈探花男人脸面的俞言只能苦逼地赔着笑，好生劝道：“那不是情况紧急么，呵呵，没事的没事的，我待会就一个个的去封口，保证这事儿传不出……”

　　她话还没说完，消失了一整个早晨的林秋墨就撩开门帘边说边走了进来：“诶，我说小陈探花啊，你听见了么，外面的人都在传你被长公主霸王硬上弓不成自裁以保贞洁结果被长公主抱到我这儿囚禁起来……哟，长公主也在啊。”

　　俞言和陈祁一脸生无可恋地看向他：“…………”

　　俞言内心：我操，这流言有点犀利啊……

　　陈祁内心：呵呵，我就知道。

　　林秋墨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又放下了帘子退了出去：“呵呵，那我就不打扰二位了，先走一步，二位请自便~”

　　说完，那狡猾的医官就脚底抹油一溜烟跑了，只留那还微微晃动的门帘证明那个带来迎面一巴掌打脸俞言的家伙刚刚来过。

　　俞言在心里呻、吟一声，苦逼的捂脸。

　　说真的，她现在都不敢回头看陈祁的表情了。

　　气氛凝固了半晌，俞言只有硬着头皮开口：

　　“我说……你喜欢猎鹰么？”

　　陈祁不明所以然，茫然地看向她。

　　——

　　半个时辰后，陈祁穿着一身青色的广袖文士服，一脸木然站在猎场外围，看着不远处已经誓师完毕正集结了大批人马撒蹄子狂奔开始了狩猎活动的皇帝等人，面无表情。

　　“不好意思啊久等了！”

　　俞言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陈祁这才抬眼去看她。

　　一身月白绣银龙纹束身骑装的俞言牵着两匹马向他走来。陈祁认出来其中一匹全身乌黑四蹄踏炎的高头大马正是俞言自己的座驾“踏炎乌骓”。另外一匹身体雪白，四蹄膝盖以下却是醒目的黑色皮毛，那白马走在踏炎乌骓身边一点都不显逊色，它身姿优雅，步伐稳重，倒是那四蹄踏炎的高头大马与这沉稳的白马一比显得过于活泼了。

　　好马……

　　陈祁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仔细打量着俞言手中两匹千里良驹，眼中不自觉流露出欣赏的神色。

　　俞言牵着马儿们走过来，毫不犹豫地把那白马的缰绳塞到陈祁手中，在陈祁诧异的目光中说道：“我知道你会骑马，与其瘫在床上什么都不做，还不如骑马溜达溜达，你没力气拉弓没关系，我还给你准备了这个……”俞言说着，从脖子上牵出一条链子，那链子上挂着一个精致的玉哨子，做成了一只隼鹰的形状，小巧精致煞是好看。

　　俞言把那玉哨子连着链子摘下来，递给了陈祁：“你吹一声。”

　　陈祁一手拉着那白马的缰绳，一手接过玉哨子，迟疑地看着俞言。俞言做了个催促的手势，陈祁这才将信将疑地把玉哨子放到唇边，鼓起气息吹了起来。

　　嘹亮的哨声响起，那尖利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猎场上，半晌，没动静。

　　陈祁皱眉：“什么也没……”

　　俞言打断他的话，指了指头顶。

　　陈祁顺着她的指向望去，碧蓝无云的天空上，出现了一个小黑点。那小黑点越飞越近，陈祁以袖遮光眯着眼睛才依稀看清，那小黑点似乎是只大鸟……

　　俞言笑了笑，手指放在唇边用力吹了声口哨，另外一声嘹亮的尖啸声从另一个方向传来，天空的东面赫然出现又一个飞翔的影子，也是一只大鸟。

　　俞言估算着距离，从白马背上的口袋里拿出一副护甲迅速给陈祁绑上，那护甲是厚重的棉絮所制，在肩部和手臂上各有一大块护垫，陈祁琢磨着，像是……

　　两声嘹亮的尖啸声响起，俞言头也没回的笑道：“它们来了。”

　　她话语刚落，一黑一白两只隼鹰就拍打着翅膀向他们的方向飞来，俞言示意陈祁举起戴了护甲的手臂，在陈祁惊讶的目光中，一只单在脖子上略微有白色斑点的纯黑隼鹰张开双翼用力拍打着，稳稳地落在他戴了护甲的手臂上。

　　而另外一只熟悉的独眼雪白背羽的隼鹰则是亲密地落在了俞言肩头的护肩上，一个劲儿地蹭着俞言的脸颊。

　　陈祁整个人都愣住了。他一介文弱文官，身上甚至还穿着广袖文士袍，现在竟然站在猎场外围左手牵着千里良驹，右手停着极品猎鹰……这是要干嘛？？

　　俞言被他的表情逗笑了，她看着陈祁想伸手摸摸白马又想逗逗猎鹰，颇为不知所措的模样，忽然觉得心情大好。

　　俞言逗着肩膀上停着的中型隼鹰，一边介绍道：“这是布卡，你见过的。”

　　陈祁抬头看她，认真地听她解说。

　　“这马是我的私人收藏，荆国三年前进贡了良驹万匹，这孩子就是当时随那批马匹被送到我骁骑营的一头母马产下的小马驹，母马生下她就死了，这孩子是我这三年征战在外带在身边亲手用羊奶喂大的，今年刚好三岁，够年龄服役了，今天正好带她出来溜达溜达。你放心，这孩子虽然比踏炎小了两岁多，但性子沉稳，有些时候连踏炎都听她的，不敢撒野。”

　　陈祁听闻，心中微动。

　　这马竟然是三年前从荆国远道而来的战马。

　　俞言不顾踏炎不满的响鼻声，凑过去亲昵地抚摸着白马修长的脖颈，说道：“嗯……她叫素月。”

　　陈祁点点头，口中也随着俞言的话轻声喊着白马的名字。

　　“素月……好名字。”

　　俞言一看就知道陈祁很喜欢她牵来的白马，耷拉了半天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开来，于是更卖力地介绍到：“还有这猎鹰，他和布卡是同一窝出来的雏鸟，布卡是哥哥，他是弟弟，这两兄弟天生羽毛黑白两个极端，但相处得却是极好。布卡当年为了从毒蛇口下保住受伤的弟弟，被那蛇弄瞎了一只眼睛，这孩子至今都心疼他哥，布卡的猎物他基本都包办了，所以我就没给你布卡。这懒家伙除了打架斗殴和送信，啥都不会，倒是弟弟比较全能，打猎那可是整个骁骑营一把手，谷仓的月白都干不过他。”

　　俞言兴致勃勃地推销着她的宝贝们，一说起来就滔滔不绝没个完，换了别人肯定早就不耐烦了，没想到陈祁却表现出了出乎意料的兴趣，就这样静静地听着她说这些被她驯养的动物们的各种轶事，说到有趣的部分，陈祁还会露出一丝忍俊不禁的笑容。这更激励了俞言的聊天欲，大禹长公主和小陈探花一人牵着一匹好马，胳膊上架着隼鹰，沿着猎场外围慢慢踱步，一路聊了起来。

　　难得有人对她的‘收藏’们感兴趣，俞言说的很愉快，陈祁也一直很专心地听，偶尔也会问些问题或者笑一笑，在外人看来，两人之间的气氛一时间无比和谐，外人无法介入其中。

　　这般场景落在有心人眼里，却不这么美好了。

　　前一晚在背后嘲讽陈祁的那几个年轻人骑着马远远地看着并排走着的二人，面露恶意。

　　尤其是对那个低眉侧目正对说个滔滔不绝的俞言笑的温和的高瘦文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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