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谭

　　宫生在这金色的光芒引导下，手贴在了九爷的肚皮上，那肚子里蠕动的小东西感觉到了他的手，也不知道是哪个爪子，隔着九爷的肚皮贴了上来。

　　九爷似乎意识到肚子里的反应，忽然放弃了挣扎，它眯着眼盯着宫生的举动，没有了攻击性。

　　“九爷，你真的想用王思叔的意识体来滋养你的宝宝吗？”

　　九爷的眼眸半闭合，那蓝色的火光始终流转着，他缓缓的开口说着，声音有些沙哑。

　　“我是逼不得已的。”

　　“哎呦你还有什么逼不得已！”秦元元的手劲大了些，“你这主子把你给伺候的这么好，你还想怎么地。”

　　“我已经九命之末了。”

　　九爷被秦元元拽着，仅有前爪还自由，它落在自己的肚皮上，像是在触摸自己的什么。

　　“谁会甘心归于太虚。”

　　九命猫妖，修得九命，只要还有一命在就可以永远活着。修仙封神还有命数一劫，九命猫妖却在此劫之外，唯一危局是九命之末时，灵魂将归于太虚，永恒寂灭。

　　魂飞魄散尚可以重塑，归于太虚将用不存在。

　　“九爷，即便活下去的办法是伤害王思叔吗？”

　　“即便是伤害他。”

　　九爷的眼中是肯定，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或其他情绪，他明知道这样的回答也许会激怒来者，却仍然这样回答。在他异色的瞳孔中，映出宫生皱眉的模样。

　　“即便……你是为了他才走到九命之末？”

　　宫生的眼睛酸涩，当他感觉到九爷是如此认真的与他交谈，依稀猜测，这也许是王思叔做出那样的牺牲时，一种补偿和愧疚，以及……孤注一掷的赌注。

　　但王思叔可能注定要失望了，这一场赌局，他或许赢了宫生对他的师徒之情，却输了这个情深义重的伙伴之义。因为九爷仰起头时，这张好看之际的猫颜上露着嘲弄的冷笑，声音是无情和漠然。

　　“对，即便我为了他死过了九次。”

　　九爷低沉的声线里透着失落，他像是终于等到了这个不甚满意的对峙结果，当他的爪子抬起时，周围随之蔓延出蓝色的火焰，那火焰燃烧着，跳跃着，像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秦元元惊呼一声，却没有将九爷松开，倒是她的翅膀更加紧张的伸展着，似乎是随时打算飞离危局。

　　“你们很想知道这东西怎么回事，不是吗？”

　　九爷也不挣扎，他仍然在秦元元手里，这火焰被他的爪子撩动，却始终没有熄灭，也没有与其分开，他像是在问宫生，却有自问自答起来。

　　“我在判官笔上发现了夜焰流光，它很微弱，却充满力量。我试着掌控它，消灭它，却发现这种力量几乎无穷无尽，可以被不断的创造出来时，它已经和我融为一体了。”

　　九爷伸长了爪子，朝着宫生的方向挠了两下。

　　宫生虽然不敢轻易触碰那夜焰，却将手靠近了些，他腕上环绕的金色迅速的靠了过去，近乎于被吸了过去的样子。

　　宫生吓得赶紧退了一步，手背在一侧。他诧异的说：“这东西可以吸收其他力量？”

　　“哈，没见识的家伙。”

　　“你是被它，吸收掉了自己的修为？”

　　“如果它只是吸收修为倒也不算什么，这鸟人眼馋的那些黑火球我随便吃随便用，无非就是耗费多点。”

　　秦元元一阵面膜可憎，她怎么能听不懂这话里的意思，有王思叔撑腰，这猫妖完全无需生产，就可以坐享其成被高级包养啊！

　　“那你有是怎么了？”

　　“它吸收的是我的命数！你这蠢货除了脸好，脑子根本不够用，界主到底看上你什么！”

　　九爷终于在秦元元手中激动了一次，身形猛烈的晃动，带着夜焰流光的爪子也朝着宫生挠去，尖牙利齿的九爷，像是放纵这最后的情绪，一阵扑腾之后，喘息着停了下来。

　　宫生看着九爷的毛色明显因为这激烈的挣扎变得衰败粗糙，甚至有些毛因为挣扎而抖落在地上，显得格外明显。

　　“这就是你说的逼不得已吗？”

　　九爷扭着头，胸腔和腹部在缓慢恢复呼吸的频率。

　　“是又怎么样？”

　　“所以你就不跟王思叔商量一下，自行决断？”

　　也许你不知道，宫生想，从他认识到刚了解王思叔这短短的一段时间，他就知道这个男人之所以看似容易相信人，完全是出于潜意识里对自己力量足够信任，所以无所畏惧才做出的反应。而且，王思叔待人的一切好，都源于他对这个目标的肯定与信赖。

　　可九爷却不屑于此，他甚至说：“怎么说？让他破戒帮我吗？你知不知道他是多铁石心肠，多不容变通！救我的方法是要别人的命，你以为他会这么做吗？”

　　宫生能感觉出九爷之于王思叔有着更深远的意义，是区别于同伴，区别于友谊，更深的一种依赖之情，是心扉之中最柔软的挂念与关切。他几乎愤怒的对九爷喊道：“所以你就要他的命吗！？是你完全没有脑子，完全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后果？你不了解他，他如果知道我出了这档子事，只会把我关起来，让我寿终正寝！”

　　九爷像是已经脑补出了全部凄凉的结局，一脸心寒的说：“他还会温柔的劝我，让我放心死！”

　　也许这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吧。宫生没在因为在说下去，他给了秦元元一个保重的眼神，对九爷说：“可如今你落在我们手中，也必定寿终正寝，或者你肯把界主放了，我们还有余地再谈。”

　　九爷哈哈大笑，笑声间肚子里的小东西也在动着，那小爪印几乎快要透出了薄薄的肚皮。它是在抗议吗？还是在呼应？

　　“来不及了，你们看到了，这小家伙已经有了意识，你们杀了我，无非是它早一刻出生。至于界主，我感觉得到，他还活着。”

　　所以，九爷的放弃抵抗根本是无所畏惧，他所想要的已经达成。

　　“元元。”宫生忽然间伸出手，将手腕上的金色光芒靠向九爷，他神色凛然，眼神里透着戾气，这种放手一搏的赌法他知道不该去试，但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突袭，他用意识控制着这一缕金色，让它成为自己意识的一部分，而后，九爷被迅速的捆绑住了那缭绕着夜焰流光的爪子。

　　秦元元眼露精光，她展开翅膀，低声问道：“你要我找到王思叔，就要完全控制住他。”

　　“我会尽力。”

　　宫生的话伴随着金色光芒的下一步举动，尽管那夜焰流光开始从整个躯体之中散发出来，但宫生的脑子动的很快，那些地面上的毛线黑火球让他灵光一现。

　　抓住这力量，控制它，把它与王思叔的金色光芒融为一体，加入所有的东西源于意识的想象和控制，靠意识感受它们，再控制着转化成实体，它们只不过以一些形态被重铸和组合而已。

　　这是王思叔在意念传承时对他说过的话，宫生也一定是王思叔见过的最好的学生。

　　当夜焰流光在九爷的控制下准备吞噬金光时，这些金色光芒因为感应到了宫生的控制，变得不在软弱可欺，它在新手了黑火灵力后，变得强壮饱满，逐渐的开始压制住夜焰流光的吞噬。

　　再尖锐的牙齿，也啃不动铁板一样的骨头。

　　九爷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一人一鸟似乎不似他想的那样拿他没有办法。

　　而就在他思绪波动，开始惧怕时，秦元元低声浅笑，她的声音击穿了九爷最后的防御。

　　“找到了。”

　　秦元元不愧对她身为神阶神兽的渊源，在找寻核心这件事上，她经验丰富，效率极高。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就能迅速穿透九爷的防御，并在其中找到王思叔的意识体。

　　“元元，界主怎么样了？”宫生在彻底控制住九爷之后，眼见着那蠕动着小生命的肚子开始了更激烈的异动，不禁着急起来。

　　“交给我。”秦元元原本就抓着九爷，她此刻的样子像极了变态的虐猫一族，神色狰狞动作粗鲁，当她的唇靠近了九爷的后脑，声音倒是娇滴滴的柔弱。

　　“思之无界，生之有涯。其命之地，其神归处！醒来吧！”

　　这界域之中，缓慢的从秦元元的羽翼之间散出了细碎的羽碎，当她念完了这句话时，羽翼上最长最耀眼的那层羽毛已经尽数残碎落地。

　　而宫生手中控制着的融合了黑火球的金色光芒，缓缓的开始了动作，那动作区别于宫生对他的控制——它朝着九爷的腹部移去。

　　这金色的光芒最终全部没入了九爷腹中，不过一会儿时间，九爷猛的嚎叫起来，他挣扎的力气极大，甚至大到了秦元元无法控制的地步。

　　“不！我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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