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养成攻略

　　百无聊赖的日子一晃一月已过，秦九歌整日喝喝茶、听听书，闲闲嗑着瓜子，只偶尔的被微生和沐蓉叨扰几番，像是过着盛世太平的日子。

　　进入八月，昼夜温差愈大，亦夏亦秋，白天还穿着白纱，晚间就要加上厚衫，秦九歌像寻常那般在茶馆里摇着折扇听完说书先生说书，才慢悠悠的回去，却在进门前，身边突然冒出个人影，从那脚步风声就能知道是容修的护卫。

　　心下也好奇，容修的护卫一般不会轻易出现，哪怕是送容修的书信都是默默放在房间里，可最近却频频出现，每次都亲自拿到她跟前。

　　秦九歌往他手间看去，果不其然，拿着个信封。最近也摸出个规律，容修每隔五日必有东西过来，有时候信上什么都不写，有时候寥寥几字，但必定没个信封里都有一枚相思豆……秦九歌估摸着，再有几日都能串个手串了。

　　护卫将信封递过来，秦九歌接过就去推门，护卫却没有离开的意思，秦九歌诧异看去，只见护卫神色为难，一脸欲言又止，想了想道：“还有事？”

　　护卫：“没……”

　　秦九歌“哦”了声，进屋，关门，只剩下最后一条缝，护卫依旧没动。
　　秦九歌：“……”

　　“是殿下有别的吩咐吗？”秦九歌将门拉大一点，十分善解人意的问道。
　　护卫神色尴尬，犹豫了好一会儿，就在秦九歌耐心即将用完的时候才支吾着开口：“郡主……您没有什么要转达殿下的吗？”

　　秦九歌：“……”
　　早知道不问了。
　　容修送过来的都是红豆，信纸上要么空空的，要么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她回信？回什么？说想他？肉麻的话还真说不出来……

　　护卫一脸难色，秦九歌抿着唇想了会儿，好像是已经互表了心意，自己这么冷淡确实有点说不过去，咬咬牙：“明早给你！”

　　护卫眉头一松，大舒一口气，秦九歌却犯了难，捎点什么呢？随便找个物件显得没诚意，再说也得找有寓意的东西啊，看人家寄颗红豆，多么赤/裸裸！找不到东西寄情，就只有写喽，表达出来……可真写不出酸溜溜的情诗！那不是她的风格。

　　一向精明的秦九歌这回绞尽了脑汁还是没有头绪。
　　这晚，夜深人静，这房中依旧灯火不息，爬墙头屋顶的护卫心底感概——这信得多厚啊，这是有多少情话要说啊！

　　次日一早，秦九歌一推开门就看到门口立着的护卫，一把把信塞人家手里，啪一下就关了门——回去睡个回笼觉，当年赶论文都没这么熬过夜！

　　护卫把信捏在手心，疑惑的皱了下眉，没想到信这么薄，跟没有一样。

　　信笺递到容修那里的时候已经是五日之后，彼时刚开完作战讨论，三图哈比想象中更加强悍。进军之初，还装模作样的大呼冤枉，大骂有人陷害，朝廷不察，肆意破坏两方来之不易的和平关系，实在心寒！然而一边喊着冤枉，一边猛军袭击，加之对草原本土熟悉，兵强马壮，想要消耗其战力，杀他一千也是自损八百。

　　账内闷气沉沉，他揉了揉太阳穴，靠到椅背，思考着作战战略，要怎么声东击西出其不意，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成功。

　　突然账外传来轻快脚步声，能这么肆无忌惮的不用猜都知道是谁，正起身体，他目光重新落在地图上。

　　“殿下——”人未至，声先到，秦越掀开门帘，满面笑容，扬着手中的蜡黄信封，“猜猜谁寄锦书来？”

　　容修抬起眼，瞥一眼他那没规矩的笑，视线落在空白信封上，看来又是这家伙自作主张，不过那女人也真够无情，竟真这么无动于衷，整整一个月就那么无视他。

　　眯了眯眼，接过信来，轻飘飘的，倒是她的风格，料想她也不会有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绵绵情话，哦，可以猜猜写了什么，她一般挑的话题左不过正事；若知道他不会回，或者不会自讨没趣，干脆简简单单三个字敷衍过来：君安否？

　　秦越见自家殿下看着那信封没拆开的意思，有点奇怪，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他也算是把他性子摸得清楚的，特别是有关男女的事，最近光看拿信时殿下的神情，就知道心中憋着股气，不然何至于这么较劲，恁是不说明。他看着都累，所以就特别明显的暗示接头的人给收信人点暗示，这下终于姗姗来迟。

　　信拿的太久，账内静默，账外的风声格外清晰。

　　“啪”一声极细微的轻响，烛火明灭了下。

　　容修抬起头来，静静望向自家侍卫。

　　秦越先是一愣，又终于反应过来，攒出抹笑，“殿下，您早点休息！”
　　不等说完，嗖的一下一溜烟跑了出去。

　　帐门摇晃，进出的一缕凉风掠来，摇晃烛火，将他长睫之下的弧影映得不明。

　　那日他出征，她转身离开应城，却不是回说好的桑州而是折道雍州，去见了老二。为什么回去见老二，目的再明显不过，知道他想要隐瞒什么，她也聪明的什么都不问，并不是打算装作不知道，只是一早就有了打算。

　　这个女人啊，永远知轻重，不急躁，条分缕析，将一切看得明白，又让他防不胜防。

　　大约正是这份防不胜防，让他真正将她放到心里。

　　长风席卷而过，青草此起彼伏，淡淡清香漫开，似乎指间的信都带上了香气。容修缓缓将信封中的信笺抽了出来，薄薄一张，没有淋漓墨迹。

　　果然。

　　不出所料。

　　下一刻，却愣住。

　　他定定望着那寥寥几笔画成的画，完全不明所以。

　　两颗桃……哦，不对，是心，难得善解人意怕他不知道，做了批注。所以一支箭穿过两颗心，这是……什么意思？

　　一箭穿心……死？不对，是两颗，两个一起死？同生共死？

　　重新靠回椅背，容修对着那信纸，突然绽开抹笑意，烛火明明灭灭，将他眼底神采一层层晕开，渐次折射由浅入深的黑，连同沉重的心绪都一层层浮开。

　　嗯，宁王殿下对于自己对图画的解读非常满意！

　　“秦越！”将信收起，贴身放在最贴近心口的位置，他起身朝外唤道。

　　立即有人影晃进来，秦越凛然正色，从那语气里他能分辨出要吩咐的是正事，便不会嬉皮笑脸。

　　容修微微蹙了蹙眉，“给秦淮消息，是时候……苍暮神宫该有消息该放出来了。”

　　秦越一愣，诧异的抬头，“殿下，巴穆特尚有反击之力，三图哈势力犹盛，贺兰部也不如表面上服从，温修远又有自己的气性，这个时候动作，一旦有什么意外，混乱起来，无法收拾啊。”

　　容修走出账外，巡逻的士兵穿梭在大帐之间，他往北看了看，“等到大势稳定，她也就要来了……一定要在她来草原之前。”

　　“殿下——”秦越拧紧了眉，“为什么不直接拦住。”

　　“如果能拦住。”容修淡淡，看不出情绪，“凭她的心思，一旦我对她有所行动，一定会引起她的怀疑，越是拦，她越是会来见温修远，更何况背后还有不知躲藏在何处的北魏势力，不加紧行动，到时候一切为时晚矣。”

　　秦越不平，“殿下为什么不告诉她——”

　　“你以为她不知道？”秦越一震，容修淡睥他一眼，“发生这么多事，生养的父亲要杀她，沧海不遗余力要杀她，一切追根溯源都牵涉到北魏，她会猜不到？不要小看她，没有什么是她不敢想的。”

　　“她还是女人吗？不，她还是人吗？”秦越喃喃，“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怎么可能没事人一样？她竟然不动声色的弄倒了将军府，摆脱了婚事，还——”

　　“等等！”秦越蓦然一惊，“殿下，她不会是——”

　　剩下的话没说出来，在容修瞬间冷下去的目光里，悻悻住了嘴，容修目光冷凉的淡淡扫过：“这种话不要让我再听见第二遍。”

　　秦越一动不动，显然不平。

　　容修蹙起眉，这种事一旦挑开，关乎血脉，关乎家国，以她的身份早该死，却作为大晋郡主远来北疆，参与军事，她知道的太多，也成了他的软肋，还可能身份不明，是一把直掐要害的利刃……然而，他信她，没有任何理由。她也亲口说过，她的选择，他亦信。

　　但这都不是秦越秦淮该信她的理由。

　　不想再继续谈论下去，他话题一转，“明日我会带人正面向杭锦一族攻进，然后再兵分两路，一路沿着乌斯河流域往西包抄去北，一路毁了其阿塔尔肯最大的粮仓。”

　　“殿下是想把他们逼近苍暮高原。”

　　“苍暮高原——黄金家族不能由贺兰部也不能由朝廷来灭。”他眼神始终淡淡，“温修远……亦是。”

　　一缕风袭来，掠起他的发，掩住眼底的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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