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与妄想

　　屈曦策看到李绾进了宝银楼，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是自己绝对不可能看错的，但是，那陪在她身侧的年轻公子是何人？想起自己为了讨她欢心而费尽心思得来的玄湖玉带钩，她居然在外公然陪同另一男子游玩，两人还不时侧头交谈，状态亲密，霎时间，只觉得心头一把怒火，要把自己的头发丝儿都点燃了。所以，他实在忍不住，撇下了萧齐元，自己跑了进来。

　　他要看看，李绾这次还有什么好说的。

　　萧齐元看着自己这个打小一双狐狸眼就只会眯眯笑的朋友，眼睛里居然染上了薄怒，不由惊奇，本着马上就有热闹可看的心思，他也就不跟他计较把自己一人丢下的事情了。可独处无趣，于是他便沿着西大街向东走去，打算取了自己的马，去清风寺找了觉大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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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纯坐在马车上，细细叮嘱朱珠，“待会儿下了车，可不许乱跑，那里人多，凡事要仔细些。”

　　“嗯，公主表姐，我保证，一点会乖乖的，不会乱跑的。”六岁的小姑娘，一脸认真的保证着。圆脸粉嫩，杏目里透着认真，握着小拳头，一副娇憨态，真是可爱的不行。

　　前个李纯的大舅母递了牌子进宫，说是老太太许久不见自己的外孙女十分想念，想起外祖母慈爱有加，又念及母后仙逝，自己理应多尽孝心，于是李纯今日便抽空到朱府去了一趟。

　　跟外祖父在书房聊了一会儿，果真所料不假，舅舅们因为皇兄一事已经焦头烂额了，却因为种种原因，不敢贸然像陛下求情。李纯只好悉心宽慰，看着他们放下心来，李纯才至后院，陪外祖母说了会儿话，又搭桌打了几圈雀牌，就退了出来，来到后花园。果真遇到了自己六岁的表妹，朱珠。

　　小姑娘天真活泼，最是坐不住，这时正在后花园拿罗扇扑蝶，玩的满头大汗。看到李纯就高兴像阵风似地的跑了过来，吓的锦言连忙一把接住了她，李纯则拿帕子细细的给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训导：“仔细着脚下，下次可不准跑这么快，跌了就要疼好几天，某人又要哭鼻子了。”

　　“我知道啦，知道啦，表姐这次来有没有带珠儿喜欢的松子糖呀。”一见面就忍不住撒娇，李纯被她直白的话弄得哭笑不得，要不说是小孩子呢，“府里还能短了你的，个小馋鬼，一见面就要吃的，小心长成个胖姑娘。”李纯刮刮她的小鼻子，心中喜爱。

　　“姑娘看这是什么。”解语晃了晃手中的食盒，满脸笑意。“哇，解语你真是太好啦。”她大笑着抱住食盒，迫不及待的打开，捏了一个要往嘴了放时，又停下，转而看着李纯，讪讪的讨好到：“表姐你要不要吃。”李纯被她的可爱举动逗笑了，摸摸她头上的两个小髻，温柔的笑道：“你吃吧，表姐不吃。”

　　朱珠这才心满意足的把糖含进口中，开心的眯起了眼。

　　李纯牵起她的手往凉亭走，坐下稍歇，可小孩子活力旺盛，不一会儿，朱珠就坐不住了：

　　“表姐，我想吃西街的糖人，今年上元节的时候阿兄买了一个给我，又漂亮又好吃。我想再要一个。”说完眨巴着大眼睛期盼万分的看着她。

　　被一个如此可爱的孩子这样的看着，李纯不忍拒绝，觉得不答应她都好像不行，于是道：“那我吩咐人去买一个。”

　　“不要，买回来了就不好吃了，而且还要等好久，我们现在去西街好不好？”小姑娘一看李纯肯让步，立马重提要求，眼珠子像浸了水的黑葡萄似的透着光亮，可见是真的很想去。

　　先自然是不肯的，只是她不停念叨着“表姐，去吧，你最好了,去吧，去吧。”小孩子身子软软的，靠着李纯扯着她的手摇晃着恳求，最后实在不行，就踮起脚尖，嘟起小嘴在李纯脸上“啵”的亲了一口。

　　最终还是磨不过她，看着她包着小嘴一副眼泪汪汪的样子李纯就心软了， “公主，还是跟府里大夫人报备一声吧。”锦言劝到，西大街虽是繁华，但毕竟是鲍鱼之肆，鱼龙混杂，公主怎么能贸然前去那种地方。

　　朱珠一听就提起了心，拽紧了李纯的衣袖，“是要说一声”吩咐身后的侍女听风，“你亲自跑一趟，向夫人禀报，说我要出府，带着珠珠，会带足侍卫，让她放心。”朱珠这才又开心起来。

　　半个时辰的车程，就到了上京的西街。西街，具体分为尚美，尚真，尚勤，崇善，崇德，崇信六条自东向西的大道贯穿都城西半部，是大庆朝的商业的聚集地。

　　到了街口，就能听见热闹的集市声，跟铜雀街的官宅比起来，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店铺栉比鳞次，花光满路。熙熙攘攘的人群，远道而来的商人驮运着大量的货物操着一口浓重的口音的指指点点，茶铺，药铺，香铺，布帛铺，当铺，果铺，食肆，酒楼，银楼，旅店，钱柜，只要你想的到的，在这里就能买到。甚至高眉深目的使番，依乐热舞的胡女，在这里看到也并不稀奇。时人曾写下：

　　“八荒争凑，万国咸通，集四海之珍奇，皆归市易”由此可见其城郭之美，物品之丰，人烟之盛，商贾之富，娱乐之盛。

　　下了马车，李纯牵着朱珠往里走，马车自有车夫看管，她除去上元节时曾外出一观，平日里自是不会到这种市井之地的，因此一时也觉得新奇。

　　店前一个竹编的鸟笼里，枯枝上站着只不知名的鸟，红嘴白眉，棕色的羽毛上翅尖一抹嫩黄，漆黑尾羽上点缀着白色的圆点纹，体型小巧，鸣声清脆，见有人过叫的很是欢快。

　　忽然看到前方人头攒动，还不时爆出阵阵的喝彩声，朱珠眼前一亮，拽着李纯就要往前冲，李纯不防被她一扯，不由往前倾了一步，玉堂在一旁连忙扶了一把，“珠珠，不可如此莽撞。”

　　“恩，恩，我错了，不过，快走，前面肯定走好玩的。”小姑娘一脸兴奋，全不在意，虽然嘴上认着错，心思却全然不在此间。

　　李纯无法只好随她一道，吩咐身后的侍卫照看好表小姐。围观的人群看到一个身姿美妙的姑娘牵着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衣着华贵，身边又跟着侍女，身旁还一批身强力壮的侍卫保护，就明白这是大家的小姐，于是纷纷主动让出一条道来。

　　近前一看，原来是两人在茶铺前斗茶，只见一人穿草履，泥色布裳，年纪较轻，旁边放着一副茶担，他全神贯注，一手持杯，一手提壶，正将壶中茶汤注入黑瓷怀中。身旁立着一人，中等个子，四方脸，一脸得意，似乎毫不担心，两人面前已经排开几对茶杯，想来之前已经比过几轮，且是方脸的赢了，不过这次随着汤水的灌入，那方脸上的小眼越睁越大，满脸震惊，后来干脆以手揉眼，不敢相信眼前的结果。

　　“渍，没想到，老刘的拿手绝活居然输啦。”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人感叹道，“是呀，没想到这年轻人居然能点出了山上青。”众人纷纷议论，也没想到这人年级轻轻，技艺高超。斗茶时，可依茶汤颜色辨输赢，沏出茶色以纯白为最，青白、灰白次之，末为黄白，这位年轻人能做到这步已经算是不错的啦。

　　朱珠近前看到是斗茶时就失去了兴趣，她以为人那么多，定是有耍戏可瞧呢。还好，她们到来时，斗茶已接近尾声，这下刚好去看别的。

　　看完热闹，朱珠终于想起自己的糖人儿还没着落，又紧着李纯赶快去买，路上，嘴里还说着：“那糖人可漂亮啦，穿着水红的裙子，头上也梳着两个小揪，哥哥说跟我可像呢。

　　沿街行走，处处能看到热闹的场景，物埠人丰。讨价还价的声音甚多，店铺门前延揽客人的声音无比热情，市井百态，生机无限。看面前走过一个扛着冰糖葫芦的老者，朱珠想要，解语就去付钱。李纯看她把嘴唇染得嫣红，不由问道：“好吃吗？”“恩，恩，好吃。”小姑娘连连点头，嘴里一鼓一鼓的，李纯从袖中掏出一张锦帕，接过她吐出山楂里的籽。“好吃也不能多吃，晚了回去吃不下饭，尝上两口就好了，恩。”小孩子脾性弱，又一直娇养着，吃多了受不住。

　　“姐姐，你以后一定要多来看我。”朱珠心知李纯宠她，现在更是到了有求必应的地步，就想着，要是能天天出来玩就好了，跟着公主表姐，就是母亲也不会阻止她。

　　“好，好，以后我多接你进宫，也好时常看你。”李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逗她。

　　“不是，不是，我才不要进宫呢，是姐姐你出宫来看我。”每次进宫，都不能随意举动，还要被嬷嬷耳提面命好多次，进宫最不好玩了。解语锦言两个都被她如此迅疾的反应逗乐了。
　　“小姐不进宫来，多陪陪公主吗，那公主在宫里该多寂寞啊。”

　　“这样啊”，她眉头紧皱，苦苦思索，想到表姐待自己这么好，宫里没什么好玩的，她自己一人多孤单啊，最终一脸痛心妥协到：“好吧，以后我会多进宫，陪姐姐的。”
　　这下，就连李纯都被她可爱的举动忍不住笑的眉眼弯弯。

　　路上，碰到了个挎着竹篮卖桑葚的大娘，那桑葚个大、肉厚、色紫红，看着油润多汁，朱珠顿时又起了馋意，央着买了一些。走走停停，一些柳枝儿编的小篮子，胶泥垛的风炉儿，彩绘的泥娃娃，花纹奇特的石子儿，各式各样的小玩意都买了一些，全都让后面跟随的小斯提了，就连解语也买了一串碎珠链子戴着玩。

　　终于找到制糖人的摊子，时候已经不早了，李纯给买了个大糖人，依然是个小姑娘的模样，揣着两手，笑眯眯的，憨态可掬，别说，还是跟朱珠圆润的脸蛋儿都点像，不免又被解语笑了一通。

　　再要买焦糖炸面糕，蟹黄小笼包的时候，李纯说什么也不肯给买了，怕街边小摊的东西不干净，回头吃坏了肚子，朱珠鼓着脸不开心，最后还是派人到酒楼里要了一碟云片糕才使小姑娘又重新露了小模样。就这样，一行人沿着一条街道由西走到了东。

　　就在几人说笑间，朱珠突然大怒，眉头倒竖，双目圆瞪，圆脸涨的通红，可是气的狠了，指着对面在李纯耳边道：“登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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