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谋

　　颜峥的学习速度让戚夫人和公羊笙很惊讶，无论是课下颜峥跟着戚夫人的基础学习，还是课上他跟着公羊听的治国之道，颜峥都能听出点自己的体悟出来。

　　而且自从太子十五岁临朝听政，颜峥因为身份和年纪不能跟着，在前殿上完课，便跑到学宫去和众位皇子一起学习，午休的时候又回到前殿，下午跟着太子去演武场，晚上回到静玄居，拉上蔺彦一起复习。

　　静玄居的日子十分安静，后面的大院子被玉娘等人翻开，种上了花草，把树木移了位置，整理出一片果园，外围还清理出了一圈跑马地。春日里，放学后的颜峥总要去草地花圃中间滚一滚，然后被玉娘抓出来戳戳脑门。酷暑的时候，所有人加上泉鸣殿的梅夫人都在院子里纳凉，金秋时硕果累累，玉娘会让人将果子制成果饼送给前殿戚夫人还有各殿的夫人们。冬雪纷纷的时候两个孩子在院子里打雪仗，收集梅花，玩的不亦乐乎。

　　颜峥十岁生辰的时候正赶上前殿学堂修葺，前殿可以放假十天，颜峥笑称这是他的生辰礼，被戚夫人好一顿念叨，不过还是给了颜峥一套他早就想要的长学十卷。

　　而颜峥最开心的，是蔺彦送了一匹小马给他，通体黝黑，只有耳朵尖是白的，长了两绺耳毛竖在上面，两个大眼睛看着颜峥，属于动物的视线中不自觉的透露出亲近，很可爱。早就在演武场学会骑马的颜峥看着蔺彦，“彦哥哥，你的马呢？”

　　“你先在院子里跑一跑，明天我带你去演武场跑。”蔺彦示意颜峥上马，“先试试，这小马还没认过主人呢。”

　　颜峥点点头，“好。”早就在演武场学会骑马的他利落的上马，手上缰绳抖了抖，小马喷了口气，甩甩头，不动。蔺彦在马下面微笑，后退了两步准备看颜峥怎么办。

　　颜峥又夹了夹马肚子，小马回头看了看他，不动。颜峥鼓嘴，身体前倾，伏在马耳朵边上道：“小马快跑，跑去吃果子。”

　　说完，颜峥趁着马抖耳朵的时候夹了夹马腹，小马迈开步子哒哒开跑。蔺彦笑着看颜峥遛马，不时喊一句慢点。

　　跑了三四圈，颜峥带着小马从中间穿过来，直直的停在蔺彦面前。“彦哥哥，这马好棒。”

　　“你喜欢就好了。”蔺彦看看在马上的人，这几年的时间颜峥长开了，比小时候的可爱来说多了三分俊朗，以后又是个翩翩少年了。“给它起个名字吧？”

　　“叫——白耳好了。”颜峥摸摸马头，跳下来，“彦哥哥今天不用去上朝吗？”

　　皇子十五岁听政，蔺彦去岁也去朝上了，颜峥已经习惯蔺彦每天上午都要消失去上朝了。

　　“今天是你生辰，我看朝上没我什么事，就提前回来了。”蔺彦微笑，拿出手帕给颜峥擦拭，跑了一圈，颜峥兴奋的一脸汗。

　　颜峥眼睛转了转，“彦哥哥是不是又和太子吵起来了？”

　　最近前殿一直气压很低，自太子入朝，太傅公羊笙正式位列三公，兼任司士一职，主掌官员选拔登记，业绩测评，谁都看得出这是蔺嵘要给自己儿子选班底，底下的小官纷纷加紧表现，就算求不得升职也能落个平稳，但是其他几司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态了，开始在太子和太傅的提议中横加阻挠。太子终究年轻，加上母家强横多遭人妒，有几次踩进陷阱里，颜峥也亲眼看着的。

　　去年蔺彦入朝听政，蔺嵘有心让几个皇子从现在就开始培养起听从太子吩咐的习惯，便让皇子们都站在太子旁边，殊不知这样给太子的压力更大。而蔺彦入朝的时候太子刚新婚，正是意气风发。蔺彦入朝，他师傅是学士流大家，在朝中颇有人缘，蔺彦刚入朝，蔺嵘按照惯例问了两次，本意是和其他几个皇子一样打压一下，但是蔺彦所答颇为符合大众口味，不轻不重，没有亮点却也没有错处。

　　蔺嵘和朝臣对蔺彦的满意让上朝后就被几个大家族喂了几次下马威的太子颇为不甘，却也知道不能主动挑事，毕竟朝堂不是后宫。

　　直到有一次太子的谏言出错，蔺彦看太子的母家也有意支持一时情急便出言反对，据理力争之下连太傅都站在了蔺彦这边。太子觉得面上无光便与蔺彦争辩，但蔺彦早在颜峥这里就知道了太子的行为方式和想法，最主要的是，他知道太子的弱点，三言两语让太子哑口无言，然后蔺彦在太子母家攻击之前自己自认不足，以听政身份不该干预朝事为由领罚，蔺嵘自然不会在儿子刚上朝的时候就出言惩罚，轻斥两句让蔺彦老实听政不可多言也就过去了。至于太子的错处，蔺嵘没提，却也没接纳太子的建议，等于默认了这次争辩的胜负。

　　蔺彦听政一年，没有什么成绩，也没什么大错，一切中规中矩，尤其是在朝中谦逊有礼又为人宽和，让一直想拿蔺彦下手的太子没有着手的地方，也就愈加看不惯蔺彦。

　　颜峥在之前就听蔺贤说了，太子在朝上很反感蔺彦，不过蔺彦一次也没和他说过，只是在两人晚上学习的时候，更关注了一下前殿的事情。颜峥现在在给太子做起居注，他负责记录太子课上的事，见蔺彦关心，颜峥便多留心记了一些。

　　“没有，你个小孩儿，成天皱着眉像什么样子。”蔺彦笑笑，让刘顺把马拴上，今天颜峥新鲜劲还没过呢，不用送到马厩，“生辰，不许皱眉，不许生气，不许骂人。”

　　“嗯！”颜峥眯眼笑，脑袋里却在想，最近太傅和太子在烦的事情是什么？好像是想要开辟新农制，新增掌田一职，被司农等人反对。颜峥脑袋转着，被身后传来的问好声惊醒。

　　蔺彦和颜峥转身，看见门口的戚夫人都吓了一跳。两人连忙行礼，颜峥起来后跑到戚夫人身边：“戚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今日是你生辰，往年也没有时间出来，赶上前殿修葺，我来给你过生辰。”戚夫人伸手拉住颜峥，又看见了蔺彦，“六皇子也在。”

　　“戚夫人。”蔺彦对这个前殿的女官还是很敬佩的，毕竟以女子之身官居执事，掌管前朝一殿事务，还是太子学堂，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峥儿生辰，我是过来陪他的。”

　　戚夫人身后跟着的两名女官，一是秀妍，一是秀安，秀妍看见颜峥和蔺彦的亲昵，心里一个激灵，怪不得六皇子敢在朝上对太子不敬，原来是后面有人算计。秀妍在前殿伺候，对颜峥的智多近妖很是清楚，有些时候太傅在午休的时候与戚夫人讨论政事，这个颜峥竟然也能插上嘴，偶尔还能让太傅点头，就连太子在刚进学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水平。

　　本来颜峥是他国质子，甚至还不算是特别明确的质子，不涉后宫，不干政事，但如果他利用蔺彦上朝干预，事情可就麻烦了。

　　秀妍这边走神，旁边的秀安拽了拽她，“你怎么了？”

　　秀妍顺势捂住肚子，“那个，我肚子不舒服，秀安，你先跟着夫人，我要出去一下。”

　　秀妍转身往外走，正碰见了过来的梅夫人一行，梅夫人拿着给颜峥做的糕点，也不管那些对她行礼的侍者便直直的进殿了，“峥儿，生辰快乐，快来看看梅姨给你做了什么。”

　　梅夫人身后，林姑姑看着跑出去的秀妍，微微停顿了一下，“梵香，你去看看秀妍，我看她好像不太舒服。”身后的侍女应声离开。

　　殿内，梅夫人看见了戚夫人，檀口半张着看戚夫人，半响才反应过来“梅素娘见过戚夫人。”

　　戚夫人常年严肃的脸上变得有点哭笑不得的样子，回礼道“夫人少礼。”说完拉住梅夫人的手，“素娘，你真是半点都没变。”

　　“你却是变化的太大了，我都不敢认了。”梅夫人看看一边发呆的颜峥和儿子，捂嘴笑道：“这位戚夫人，是我小时候的玩伴。当年我就是想进都城找她，才会被陛下看见。”

　　颜峥看看笑中带泪的梅夫人，再看看嘴都抿成一条直线的戚夫人，“便是书里，都不敢这么写的。”

　　蔺彦则是摇摇头，“却也怪不得，如若娘往前殿走走，或者戚夫人往后宫走走，你们早便相认了。”梅夫人无宠，自然不能随意踏出后宫，戚夫人为寡居，天子特封执事官，为前朝学士，无论是为了规矩还是名声都不能轻易踏入后宫。而静玄居这个位置位于皇城角落，本就是先帝待客之处，前朝后宫都搭边，但是都不算，又有颜峥生辰的楔子，才能让两人相见。

　　梅夫人伸手往儿子脑袋上敲了一下，“白长个子了，尽会胡说。”

　　“嘻嘻，梅姨，要温柔——”颜峥笑着招惹梅夫人，然后躲在玉娘身后闪避。戚夫人也难得与他们笑到一起，一番生辰过的，静玄居好比过年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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