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谋

　　转天清晨，天还发黑的时候颜峥就被玉娘叫起来了，虽然说天子会派人来接，但总不能让人等太久。

　　不过颜峥刚收拾好，门口就有人来催了。玉娘带着颜峥往门口，身上的背包里是颜峥之前的启蒙书卷，是准备一会儿给老师看的。

　　“峥公子你可要快一点了。”门口站着的侍女看见颜峥过来，不由得催促道。

　　“等等，你是哪个殿的，叫什么？”玉娘看着侍女只一个人过来，心生警惕，“见了瑄太子为何不参拜？”

　　侍女看看玉娘和颜峥，敷衍一拜道：“奴婢是前殿书房伺候的，名唤秀妍，姑姑，还是让峥公子快点随奴婢走吧，不然一会儿迟了，太傅要罚的。”

　　“玉娘，彦哥哥说前殿卯时开始诵读了。”颜峥揉揉眼，“咱们快些走吧。”

　　玉娘点点头，看了一眼那侍女，“麻烦秀妍姑娘带路了。”

　　“这位姑姑留步，只峥公子一人随奴婢来就好。”秀妍拦了一下玉娘，继而笑道：“姑姑初来，不知道我们这宫内的规矩，姑姑并非殿内女官，这路上遇见任何女官，夫人，选侍美人还有公子内侍都是要行礼的，如此反复，公子的上学时间岂不是要耽误。”

　　“而奴婢因是在前殿伺候的，一切以公子殿下的学业为重，是可以见长不拜的。”秀妍缓缓道来，这规矩在瑄国那里是没有的，玉娘转头去看跟在身边的内侍，小内侍也有点犹豫，前殿确实有一位一品女官，是专门前殿事务的，从不在后宫行走，他们并不认识，只是眼前这位姑姑确实穿的高品服饰，内侍抿唇不言，玉娘也无奈。昨日或许应该留林姑姑过来的，但是考虑到蔺彦刚受了罚，玉娘便婉拒了好意。

　　“原来这宫中还有这样规矩，”玉娘微笑，“只是殿下初到宫里，咱们这些做下人的总是放心不下。”

　　“姑姑是担心，奴婢会对峥公子不利？”秀妍声音变得强硬，“既如此，也不必秀妍多费功夫了，请姑姑回了陛下便是。”

　　颜峥摇摇头，“玉娘是我的乳母，自有我来安排，这位姐姐与其在此与玉娘争执耽误时辰，不如交给我来处理。”刚才颜峥其实还有点迷糊，不过在门口吹这一下子也就清醒过来了，看秀妍态度强硬，便明白这舅舅宫里不比自己家里，规矩厉害的很。

　　“峥公子请便。”秀妍微微低头，站在一边不言语。颜峥笑着看向玉娘，“玉娘放心吧。”

　　玉娘犹豫了一下，“殿下。”

　　“中午便让刘顺来给我送饭。”刘顺就是玉娘身边的那个小内侍，是前天蔺彦要来的两人之一。颜峥眯眼笑：“玉娘还要盯着这里的。”

　　“是，殿下小心。”玉娘听着颜峥的安排，半是担心半是欣慰道。一边秀妍看了看这静玄居，嘴角轻扯了一下，不过天色尚暗，谁也没看见。

　　颜峥转过去和秀妍道：“走吧。”

　　秀妍也不出声，在前面引路，在灯笼的光晕下，颜峥一步步走远，玉娘放心不下，心里暗暗打算等刘顺中午去送饭的时候多带上些点心去给这个前殿的女官。

　　从天色漆黑走到天光微明，颜峥快步跟着秀妍，身上的竹简发出沙啦啦的撞击声，一直到前殿门口，秀妍才回头看一直跟在后面的颜峥。“峥公子，来的路上可记住了？”

　　颜峥脸上带着薄汗，点点头，他都记住了。秀妍将灯笼交给颜峥，“以后就要请峥公子自己来前殿进学了，这也是太傅要求的。”

　　颜峥气息不匀，见秀妍要行礼告退，连忙拦道，“你不带我去拜见太傅吗？”

　　“峥公子去了殿内自然会见到。”秀妍板着脸，躬身行礼道：“奴婢还有很多事要做，请峥公子自己上去。”

　　颜峥抿唇，“既然陛下叫你带我进学，想必不是只让你带我到前殿便好。”

　　“陛下的吩咐，你也敢敷衍了事吗？”颜峥站直身子，看着秀妍。秀妍没想到这个颜峥会这么难对付，她虽然是前殿的女官，但只是王后赐下来照顾太子的，虽然名义上是跟着殿内执事官的，她却不能进前殿。

　　“她当然不敢敷衍，只是宫规如此。”一个威严又略显低沉的女声出现，从正殿台阶侧边出现了一个女官，身上的服饰和秀妍相似，但有着金线的绣纹与衣襟上的玉带，这是在朝官员才能有的饰品。

　　“戚夫人。”秀妍躬身退到一边，不敢说话。

　　“峥公子，我是前殿的执事官，你可以叫我戚夫人。”戚夫人微微低头，对颜峥道。颜峥拱手向前，“戚夫人。”

　　“陛下嘱咐我安排人接你，是我安排的人不当，请峥公子将秀妍交由我处置。”戚夫人看了看颜峥，知道这是个聪明孩子，只是陛下所给的安排，实在是容易让人诟病。

　　“自然由戚夫人处置。”颜峥点头，又问道：“不知戚夫人可有净水，我想整理一下，这般样子去见长师，实在是太不尊重了。”

　　“峥公子请跟我来便是。秀妍，你去内殿等候，今日不用你侍候了。”戚夫人点点头，吩咐完后，戚夫人走在颜峥的右前方带路。

　　去内殿净了脸，又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发髻，颜峥看看旁边等候的戚夫人，笑着行礼道：“方才多谢戚夫人了。”

　　“便是我不出现，峥公子自己也可以处理得很好。”戚夫人笑着受了一礼，她是执事官，而且有先帝特赦，在这前殿除了太傅以外她是最高位女官，就连太子都不能要求她行礼参见。

　　“我只是听老师说的，无拜贴，无引人，无长者令，无拜人准而莽闯者，不为尊师。”颜峥微笑，这是他第一节课，尊师尊长。

　　戚夫人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那如果老师说的不对呢？”

　　颜峥眨眼，“戚夫人是说，尊师不应该吗？”

　　“尊师是对的，但老师做的不对呢？”戚夫人笑着逗颜峥，她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听话的孩子，而且还有自己的主意。

　　“若是老师有理，学生道歉，若是老师无理，便不可为人师，为人师者明理知道善辩能传，缺一不可。”颜峥抿着嘴，小脸坚定。

　　“你这只是为人师者，而为帝，为王师者，还要有一个本事，善于劝谏。”太傅公羊笙从外面进来，脸上留着三绺胡子，此时正用手捻着，不断的点头。

　　“这位就是太傅。公羊笙大人，也是朝中的上卿。”戚夫人给颜峥介绍道，同时和公羊笙点头见礼。

　　“学生颜峥，见过太傅。”颜峥躬身行礼，被公羊笙一把拦住。

　　“你不是我的学生。”公羊笙看着颜峥，微笑道：“你的身份是太子伴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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