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妻来止

　　第二章天赐福星
　　“我叫凉舒。”凉舒看着镜中的自己，回答了来给她打扮的林家婆子的问题。
　　“梁淑，好名字，当真是个君子好逑的窈窕淑女。”林家婆子笑得见牙不见眼。
　　“舒朗的舒，不是淑女的淑。”凉舒淡淡地纠正。
　　她自然知道林家婆子误会了她的姓氏，毕竟凉姓很少见，而梁姓常见。但是凉舒要避开那些人，少不得要弄些幌子。半真半假地，最不容易令人起疑心，所以她用了假姓却保留了真名。
　　“梁舒？嗯，舒畅爽朗，也是极配您的。”林家婆子愣了愣，然后依然笑得开怀。
　　她得了那么多赏银，当然开怀。
　　不多时，林家婆子停下了在凉舒头顶捣鼓的手，正打算替凉舒上个妆，却被她拒绝了。
　　“不用了，这样就可以了。”凉舒实在是受不了脸上涂着一层脂粉的那种黏腻累赘的感觉，所以连忙拒绝。
　　林家婆子没有说什么，只是很自然地放下了手，在凉舒身后捧了面镜子，说:“您看还需要哪里整理整理吗？”
　　面前的镜子照射背后的镜子里的景象，凉舒很容易就看到了自己的头发。
　　那是一个繁复精致、好看得出乎意料的发髻，额前的头发中分为两路，编成发辫延伸至脖颈处交叉盘绕，再与其余秀发一同高拢至头顶，盘成一个高鬟望仙髻，最后簪上三只镂空盘花玛瑙簪和一只朝凤金步摇。
　　凉舒刚想说可以了，林家婆子又放下镜子给她带上了一个金制流苏抹额和一朵牡丹绢花。
　　凉舒面色淡淡地说:“我觉得已经可以了。”
　　“嗯，那咱去大堂？”
　　“好。”
　　林家婆子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跟凉舒说一下，让她有些心理准备:“呃，大少夫人，我们大少爷身体有些不好，所以待会儿是代娶。”
　　凉舒想了想，不过是个贵夫，代娶就代娶吧，于是淡然地点了点头。
　　可当她看到喜堂上那只被一个婆子抱着的带着大红花的大公鸡的时候，她被气得差点内力失控外泄。
　　什么玩意儿！
　　她堂堂雪国的十八王爷，第一次成亲拜堂居然是跟一只鸡！
　　说出去谁信？谁信！
　　贵夫想都不要想了，一个侍君就已经算她仁至义尽了！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一定要忍！
　　于是凉舒冰着一张脸拜完了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堂。
　　等那些被凉舒容貌震惊到的人回过神来，她已经抱着那只大公鸡入洞房了。
　　穆大夫人只是把凉舒当成穆和的解药，不过是个冲喜新娘，所以也不过是敷衍了事。没有凤冠霞帔，没有新郎，没有喜宴，只不过让凉舒穿个大红衣服，戴个金步摇，用只大公鸡代娶，再让些奴仆见证，就算两人已经成了亲。
　　殊不知，在不久后的将来，她为自己这次的敷衍行为后悔了多少次。
　　穆家大房已是衰落，大少爷的房里也不过有一个书童书画和一个侍女琴棋。
　　他们俩守在门外，小声地聊着天。
　　“不过是个城西的女人，冲喜完了就没她什么事儿了，你何必还去贴喜字。”琴棋瞥了一眼书画。
　　“哎，不能这样说啊，终归是大少爷成亲，总不能一点喜事的模样都没有吧。”书画皱着眉反驳道。
　　琴棋对他翻了个白眼，背对着他，不打算说话了。
　　“哎，琴棋，我听小芸说，大少夫人长得那叫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这么丑？”琴棋不可思议地挑了挑眉。
　　“哪啊！那是美的！小芸说，她就没看过长得这么好看的人！”
　　“小芸，小芸，小芸！她见过多少人？呵，我就不信能有多……”琴棋的话突然哽住了。
　　书画朝着她的视线看去，也愣住了。
　　梳着繁复华丽的发型的女子，穿着一袭红衣，姿势优美地抱着一个东西，在夜色下款款而来。
　　女子神情冷淡，却掩不住艳丽的容色。
　　那张脸上的一分一毫，都是上苍的恩赐，精致得不可思议。
　　她淡淡地一瞥他们俩，眼波横流，只觉得把心给她都是愿意的。
　　凉舒看了他们俩一眼，把大公鸡塞到书画怀里，然后就把他们俩关在了门外。
　　她环顾了穆和房间一周，目光最后落在了摆满食物的桌上。
　　早上没吃东西就到了穆府，之后就是在客房坐了一会儿，然后就被林家婆子按着梳头发，再然后就是拜堂，最后到了这里。
　　差不多一整天没吃东西，凉舒现在已经饿得不行了，所以她连新娶的男人都没看，直接扑桌上吃东西去了。
　　因为多年的教养，凉舒吃东西虽然快，但是吃相依然十分优雅，可谓是赏心悦目的狼吞虎咽。
　　不一会儿，她吃得差不多了，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
　　凉的！
　　那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得亏她那多年的教养，硬生生地把那口水憋了下去。
　　凉舒放下杯子，咂吧咂吧嘴，眼神突然落在了放下了湖青色布幔的床上。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了这句诗。
　　她笑了笑，心想她好不容易娶回来个男人，结果连脸都没看过，真是太亏了！
　　于是凉舒慢悠悠地往床边走去，火红的裙摆摇曳出惑人的气息。
　　她掀起床幔，低头一看，顿时有一种想要捂住胸口的冲动！
　　天啊！
　　她堂堂雪国十八王爷，放着大好河山不要，放着雪国那么多绝色佳人不要，辛辛苦苦、好不容易娶回来的，居然是这么个糙汉！
　　哦！天啊！
　　她心痛得快要窒息了！
　　她的内力在体内暴动，几乎要破体而出！
　　她用尽全力将暴动平息，光洁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薄汗。
　　罢了罢了，反正娶都娶回来了，大不了，大不了给个通房小侍的名分就算了。
　　凉舒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不能再看，伤眼睛啊。
　　她看了看穆和的手，伸手把了把脉。
　　果然是中毒了。
　　她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倒了一颗小黑丸出来，也不喂水，就这样直接给穆和塞进嘴里。
　　小黑丸入口即化，不一会儿便开始起效了。
　　虽然还在昏迷当中，但是那种明显的苦痛减轻的感觉还是让穆和感受到了。
　　他挣扎着睁开眼，本以为是书画或是琴棋，结果却是一个高髻红裳的姑娘。
　　有些昏暗的烛光下，他只能看到那姑娘容色非凡，然后便支持不住又昏了过去。
　　这时，穆和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姑娘，真漂亮！
　　凉舒自然是发现了穆和睁开了眼睛，她看向穆和，不经意间正好看到了穆和那双水润迷蒙的眼睛。
　　凉舒心里漏跳了一拍，心说，没想到这人长得糙，一双眼睛倒是勾人得很。
　　嗯，真的是，勾人得很。
　　她移开视线，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凉了的茶水，慢慢地喝了下去。
　　她喝完水，看了看房间，发现她今晚要么跟穆和一起在床上挤挤，要么就在软榻上将就一晚。
　　想了想，凉舒干脆利落地爬上了床，她把穆和往外面挪了挪，在里侧腾出了一大块位置。
　　她躺下，扭了扭身子，调整了一下睡姿，小手轻轻一挥，烛火灭了。
　　翌日，清晨，穆府。
　　“夫人！夫人！大少爷醒了！醒了！”穆大夫人身边伺候的鹃春高声喊着跑了进来。
　　“什么！醒了？和儿醒了？”正在梳洗的穆大夫人愣了愣，一把抓住鹃春的胳膊，眼神里带着期待和询问。
　　鹃春被抓得疼了，微皱着脸点了点头，说:“是，大少爷醒了！”
　　穆大夫人捂住心口，大大地喘了几口气，然后双手合十，闭眼虔诚道:“老天保佑！菩萨保佑！”
　　穆大夫人的头发还未梳好，妆也还未画上。但是她急着去看看穆和，于是随便梳了个简单的发髻，素着脸就急急忙忙地去了穆和的院子里。
　　穆府的仆人们觉得他们今天的眼睛出了问题，向来端庄大方、雍容华贵的大夫人今天居然素着脸就出来了，而且走路快得裙摆都要飞起来了。
　　穆大夫人进了穆和的房里，一眼便看到了她那已经昏迷了月余的大儿子靠坐在床上，小口小口地吃着粥。
　　她顿住了步子，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锦帕，生怕这不过是她的幻觉。
　　穆和把眼睛从面前安静地喂他喝粥的凉舒脸上移开，看着穆大夫人，虚弱地笑着，无力得唤:“娘……”
　　穆大夫人眼里立刻涌出了泪水，她扑了过去，又怕压着穆和，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颤抖着手抚着他消瘦的脸，声音哽咽:“和儿……和儿……”
　　她握紧了穆和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脸上，压抑而克制地大哭起来。
　　穆和从未见过母亲这个模样，凉舒又在边上，紧张又尴尬，只能轻轻地顺着穆大夫人的背。
　　凉舒刚刚在穆大夫人扑过来的时候识趣地让开了位置，端着粥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穆大夫人哭得一塌糊涂，看着穆和不知所措。
　　她现在很不开心。
　　今天早晨，她还没睡醒呢，她身边躺着的穆和就起来了，动作大得让她装睡都装不了！
　　若是在她的王府里，穆和早就被拖出去处死了！
　　但是，这是在穆府，她只是个入赘的冲喜媳妇。
　　所以她认命地爬了起来，扶穆和坐了起来，然后出门告诉琴棋和书画，他们的主子醒来了，顺便打了水回来给穆和净了面。
　　接着，琴棋端了早膳进来，于是她表面自然内心抗拒地喂着穆和。
　　再然后，穆大夫人就来了。
　　她懂得失而复得的欣喜和激动，但是，她一个人站在一旁实在是很尴尬啊。
　　于是凉舒淡淡地出声了:“大夫人，大少爷刚刚醒来，现在虚弱得很。”
　　穆大夫人拿着锦帕拭着泪，又温柔地摸了摸穆和的脸，说:“和儿……你，你先好好休息，娘先回去了。”
　　她此时看凉舒真的是无比的顺眼。
　　这真是她们穆家的天赐福星啊！
　　才来了不过一个晚上，和儿就清醒了。
　　真是，真是老天保佑！
　　所以她温柔地对凉舒说:“好孩子，和儿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凉舒想，这是她把她的儿子托付给她的意思吧？
　　作为堂堂一个女子，她自然要有担当，既然已经成亲了，那么就算他长得糙，她也会好好照顾他的。
　　最起码，她回雪国之前会的。
　　于是她认真地点了点头，眼神真挚地说:“您放心！我会的！”
　　穆大夫人对她真是越来越满意了，满意地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凉舒看着穆大夫人离开，然后坐在床边，继续安静地喂穆和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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