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你不可

　　“你……在做什么？”郑再推开门，看到封瑭一脸阴郁，迟疑着开口。

　　封瑭右手静置于桌面，被郑再询问后，食指悄然一动屏幕已经暗下去，而他抬头望去，扬起嘴角扯出一个淡笑：“再再，刚才你妈妈打来电话，你不在我就帮你接了。”

　　他语气顿了顿，眼睫微下垂，鹅黄光线的投射下来，在他眼下晕出一片不深的阴影，只听封瑭说：“可能是你妈妈那边信号不好，我没听清楚她说什么，她就挂了。”

　　“哦。那我一会儿给她回电话。”郑再半信半疑，走近封瑭从他手中抽出手机，看到右下角有一条未读短信。

　　她心中似有了悟，指尖迟疑了下点开一看，是她二叔的短信，内容如下：

　　郑再啊，最近叔叔手头儿有点紧，你堂弟学费欠了学校一个多月了，你看你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没学上啊，叔叔知道你现在能耐了，你能不能打几万过来，就你上次打过来的那个账号。

　　郑再呼了一口气闭上双眼片刻，复睁开眼，眼睛里的情绪瞬间低落几分，她揉了揉额头，对封瑭说：“我去回个电话。”

　　“怎么了？”封瑭听她情绪不对，抬眼就看到她转身的背影，她说，“没什么事，我一会儿就回来。”

　　封瑭在她离开后静立几秒，随即拿起她随身携带的包，往门外走去。

　　郑再又看了一遍短信，立马删除，从通话记录里找出三个四结尾的号码，拨过去。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对面一片嘈杂，郑再还没出声，就听到一个男人谄媚笑道：“郑再啊，听说你最近在S市，工作顺不顺利，你知道我和你婶子都挺想你的，你看这么久没见了，你……”

　　郑再打断他，开门见山：“二叔，你这次又需要多少？”

　　“嘿嘿。小再啊。”对面传来关门声，接着又听到他说，“哎你看，你堂弟学费是四千多，这还不包括生活费，还有啊，你婶子腰间盘突出，最近又要做手术，我这边你看，一直有人追着我要债，我也要不多，也就四五万吧。”

　　“我倒不急，三四天我还是能等的，可是你瞧你堂弟这个，学费再拖，学校就不让他上学了。”

　　“四五万？”郑再皱起眉头，刚想拒绝，听到二叔似为难道，“小再啊，其实二叔也不是一直想给你要钱，只是早些年，家里的钱都给你了爸做投资，你爸虽说没了，可这钱……”

　　这一直是郑再的软肋，她无力拒绝，听他说完就回应：“我知道了。不过我刚交完房租，四五万是没有，几个月前刚打给你十万，我现在手头就一万，一会儿给你打过去。”

　　一听到有钱拿，那边就爽快地答应：“我等你啊。还是侄女儿对叔叔好啊，你二婶可都想你了，你看你要不要来家里住几天？”

　　“那就不用了，我还有事，先挂了。”

　　郑再毫不犹豫地挂掉电话，上次付泠说的她怎么会不清楚，这个二叔贪赌，这几年把二婶存着的积蓄都败光了，可他是爸爸的弟弟，有些事，父债女还，推脱不掉。

　　-

　　棋牌室里一片乌烟瘴气，一个穿着勾了线的汗衫邋里邋遢的中年人一把勾上唐岐肩膀，吐了一口烟，半眯着眼睛说：“唐二啊，又有钱拿了？”

　　唐岐咧嘴：“有钱白不拿是傻子。走走走，再去来几把，钱我先欠你的，等我侄女儿给我打了钱，都还你，我就不信我赢不回来。”

　　“你侄女真倒霉，摊上你这叔叔。”

　　“你这是什么话，就算是她改名了，可她爹是我亲哥，要不是她家那臭娘们，我哥能死？我都后悔当初……”他一听不乐意，话脱口而出，但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随即闭上嘴。

　　几秒后，唐岐表情不自然地推了推他：“废话那么多，走走走，去打牌，劳资不信这个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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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再叹了口气，还是用手机给唐岐转去了一万块钱。

　　她又想起封瑭说郑母给她打过电话，正苦恼该怎么回复，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郑再推洗手间门的动作一滞，还是接听，果不其然，郑母语气有些凌厉。

　　“郑再？你电话怎么一直在通话中？我给你打电话竟然是个男人接的，我听着声音怎么这么像那封……”

　　“那是我同事。”郑再打断她，手下拧开了门把手，这道门把世界隔成明亮和昏暗两个世界。

　　郑再拉开门，淡淡询问：“你找我什么事？”

　　“你周末回家一趟吧，我给你物色了几个年轻人，你见见，你今年都26了，老大不小了，我在你那个年纪，你都会跑了。”

　　郑再不假思索，就开口拒绝：“我周末要加班，脱不开身，再说坐火车时间太久，你认为我长途跋涉回家后还有心思去相亲吗？”

　　“你不愿意回来是吗？行，那你就别回来了。”郑再正奇怪这次郑母怎么这么容易就妥协了，才知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她早就想好了应对方法。

　　她声音有些大，震得郑再耳朵生疼，忙把手机拿开：“我不用回去了？”

　　“正好我们隔壁赵阿姨她有个侄子，去年刚回国，下海经商没成功，年初刚考上公务员，才29我看年纪和你正合适。”

　　郑再打断她：“妈妈，他做公务员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听我说完。都告诉你多少次不要打断别人说话，太没礼貌。”郑母责怪道，继续说，“公务员稳定，而且没有那么多应酬，实在靠谱，她那侄子就在S市，我看你们挺合适的，帮你约好了，你周六过去见见。”

　　“你早就知道我不愿意回去，一开始这么说不就好了？何必多说这么多。”郑再扯了扯嘴角，嘲讽道，“你不就是通知我一下的吗？还用征询我意见。行，在S市是吗？你把见面地址发给我，我听你的话去就是了。”

　　“就这样吧，我还要忙，挂了。”

　　地址很快就发过来，郑再点扫了一眼就再无兴趣。

　　郑再知道，郑母早就知道她不会这么容易妥协，挖了坑等着自己跳。都约好了，还用咨询她的意见吗？

　　刚踏出洗手间的门，郑再就被靠在对面墙上的人惊了一惊，太阳穴突突一跳：“封，封瑭，你怎么在这里？”

　　走廊光线昏暗，封瑭看着她表情很淡，看不出任何情绪，也就几秒钟，他把外套以及包递给她：“买单后看你还没好，就过来看看你？事情都解决了？”

　　郑再一愣，顿了一顿，她点头。她以为自己和郑母说的那番话都被他听去了，没想到封瑭只是以为自己在处理事情。

　　“走吧。”他说完率先转身，郑再忙跟上去。

　　才刚走出几步，封瑭又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向她：“对了。”

　　“嗯？”郑再差点撞进他胸膛，心漏跳了一拍，“怎么了？”

　　“再再，我手机没电了，借你手机一用，我打个电话。”

　　“哦好。”郑再没多想，掏出手机递给他，却发现他目光有些呆滞，投落手机上似乎在想什么。

　　不过也就两秒钟的时间，他伸手接过，自然而然地放入口袋，淡淡道：“我去取车，你取完行李后在楼前等我。”

　　郑再点头：“好。”

　　封瑭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楼道口，眼前灯线昏暗，郑再突然有一种已经天荒地老，却又不能继续的无力感。

　　和封瑭离婚后，她和父母说过，自己和这个男友感情不和，已经分手了。而郑母一听他从商，竟然十分赞同她这一举动，还说商人头脑大多精明，一般人驾驭不了。

　　封瑭不紧不慢往地下停车场走去，坐上车后，也不着急启动离开。

　　他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果然早已收到郑母发过来的地址。

　　车内一片昏暗，手机莹白的光线映在他嘴角下垂的脸上，车内一片寂静，窗外车辆倾轧而过的闷响不断，突然封瑭轻笑一声，修长的拇指一动，很快他的手机也响起了一阵短信声响。

　　他连看也没看，径直把手机铃声调至静音。

　　-

　　郑再走出酒店后，封瑭已经驱车来到她身前。

　　秋风习习，郑再怕俩人尴尬，才打开车窗就被凉风吹得打了个寒颤。

　　她套着外套，悉悉索索的声响中，车窗已被他摇上，车内又回归平稳安静，呼吸可闻。

　　封瑭目不斜视，在车子拐进她所居住的小区时终于打破沉默，他平淡的开口：“周六要去相亲？”

　　郑再一惊，心想原来他真的听到了她和郑母的对话，她先是看他一眼，随后又别开目光：“是啊，我年纪也不小了，是该找个人相处，奔着结婚去了。”

　　车子碾压过减速带，车身稍微颠簸，封瑭目光沉了沉，语气却还是波澜不惊：“是吗？”

　　郑再耸耸肩，故作轻松道：“我该结婚了，我妈妈说她像我这个年纪，我都会跑了。”

　　说着，目光投向封瑭：“你也可以追回你喜欢的人了。”

　　话语间车已开到郑再楼下，封瑭开口，避开了她的话，反倒问：“你着急要孩子？”

　　“……”郑再被他的话噎了下，她发誓她只是想表达自己年纪大了。

　　车锁啪嗒一声被打开，与此同时封瑭声音响起，隐隐带着愉悦：“也是，是该赶紧要个孩子，套牢了，才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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