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妈的公主》

　　甘甜被她妈妈花钱弄出去了。六安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气的说不出话来，小冬妹一直安慰她。
　　“六安姐，这种事你可千万别多嘴。得罪了主任日子不好过，她特别小心眼儿。”
　　“我已经得罪她了，还怕多这一次，不行，我得去找她。”
　　“哎呀你别去了！”
　　小冬妹拉住她，欲言又止的说：“哎，我跟你说件事吧，你合同是不是快到期了？”
　　“是啊，怎么了？”
　　“我听说……”小冬妹趴在六安耳边悄声说：“主任跟上面推荐了她自己的侄女，不打算跟你续了。”
　　六安说：“凭什么？我是刘教授推荐过来的。说好期满再续的。”
　　“我也是听说的，你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不过也许是别人乱传的，是谣言，你不去得罪她说不定没事。”
　　小冬妹希望是谣言，也希望六安不要冲动。
　　六安气的恨不得把手里攥的笔掘弯，心理各种不服气，想给刘教授打电话问问。手还没摸着手机，又觉得读研的时候教授没少帮自己，推荐的工作都保不住，不能再给导师添麻烦。
　　六安不喜欢有事藏着掖着，晚上下班前，主动到主任办公室
　　“主任，我的合同是不是快到期了？”
　　“是啊是啊，我正好想找你谈这个事呢。来来来，你先坐下。”
　　六安没有坐下，她在这个单位，就是个拧巴的存在，站着坐着，都是拧巴。
　　“您就直说吧，是不续了对吗？”
　　“哎呀，小秦你也别多想，这也是上面的安排，我们也没办法的，他们安排了新人来，你也知道，咱们这里本来就资源少，肯定是要降低标准的呀。你看你一个拿一级证书的人屈尊在这里真的是埋没了人才。我都跟你们刘教授通过电话的，他也觉得以你的能力在这里实在很委屈你哟。这样，我给你推荐一下，你去这家私人医院找他们的院长，就说是我推荐你去的，那边的待遇比这里好多了。”
　　主任这种人，就属于打你个巴掌再给你个枣吃，让你无话可说。
　　六安接过主任手里的单子，无力反驳什么，也不想反驳，“好，谢谢您了，主任。”
　　“恩，小秦呀，你是不是休息的不好？脸色好差，黑眼圈好深，女孩子不好太累，这几天在家休息休息，交接工作慢慢来不急，补助我帮你争取多拿一些。”
　　“谢谢主任关心，我先走了。”
　　如果是放在以前，六安觉得自己一定会像孙悟空一样来个大闹天宫，但是现在，她只觉得倦了，倦了一切的不公，不知道是习惯还是麻木。
　　新人是个很热情的小姑娘，六安很快交接了工作，跟大家道别，谁走谁留时间长了还不都是一样。李教官和小李只是面子上客气了一下。
　　地球离了谁不转呢？何况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
　　小冬妹最舍不得她，一直送到门外，六安拍拍她的手，说：“回去吧，好好配合人家工作，别闹脾气。有空联系。”
　　“恩，六安姐，我找到男朋友了一定告诉你。”
　　“呵呵，好啊。”
　　“多联系。”
　　“好啊。”
　　至于还会不会真的联系，谁知道呢！

　　六安把自己办公的东西全部搬回家，一屋子乱糟糟的，翘翘每一次都是这样，家里弄的不像样子，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每一次，都是她一个人收拾，把她当成是免费的佣人。
　　哎，寄人篱下，有什么办法呢。
　　刚收拾好屋子，就接到了辛巴的电话。
　　“晚上来我家吃饭。我妈特意为你做了很多菜，说请你吃饭。”
　　“真的？恩，好的好的。”
　　辛巴是她来到这座城市，结交的第一个朋友。以前大家都住在屋仔村那边，有名的贫民窟。
　　贫民窟里的孩子几乎都是野大的，整天你一帮我一伙的在小区里转悠，不干什么好事。六安从来不跟他们玩，一个人在家里写作业，看书。
　　一群孩子中有一个特别讨厌的小孩，叫吴佳宇，吊儿郎当的，像个小痞子。六安最烦他。
　　六安家住在一楼，写字台正对着窗户。破旧的纱窗，透着风，总是有灰尘。
　　吴佳宇跟她同级的，叼着个棒棒糖，站在她的窗子边，问：“你真乖，听说你学习特别好，你帮我写写作业呗。”
　　六安瞪他：“你走开！”
　　吴佳宇戳了戳窗纱，说：“人不大，脾气还不小。”
　　“走开！”六安厌烦，准备关窗户。
　　吴佳宇用棍子卡住，不让她关，笑呵呵的挑衅：“我就不走。”
　　六安转身就出去找他，一把就扔了他手里的棍子。吴佳宇扬起了手，辛巴就出现了，把吴佳宇赶走了。
　　辛巴是所有孩子当中最高的，也最干净。六安看着他，听见他说：“你叫秦六安，名字好怪。”
　　六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校服，上面挂着自己的名牌，她纠正：“是六（lu）安，不是六（liu）安。”
　　“你在一中上学，那学习一定很好。”
　　“还行，前十名。”
　　“全班前十名，那很厉害。”
　　“是全校。”
　　辛巴吃惊的样子，六安始终记得，带着些许崇拜，一个大哥哥崇拜小妹妹。
　　他说：“那我以后写作业不行，能不能请教请教你。”
　　这就是人跟人的差别，会说话真的很重要，辛巴很会说话，六安不讨厌，甚至觉得这个人还挺不错的。
　　“你比我大，还要请教我？”
　　辛巴挠挠头，“我不会写作文。”
　　后来，他们就成为了朋友。六安帮他写的作文，都是最优。
　　两家妈妈关系处的不错，六安妈妈管的很严，除了辛巴，不让她和别人玩。
　　辛巴读的是职校，本来是要去当兵的，他妈妈舍不得，就没去了。
　　再后来，做什么生意都很难，大家都四处打工。辛巴的爸爸和哥哥突然主张把房子卖了，到郊区买地皮盖工厂，卖海鲜。那时的海城还是个小渔村，外来人口也不多。除了海鲜没什么生意可做。
　　辛巴妈妈哭着喊着不让卖房子，后来还是在估价最高的时候卖了。好像海鲜生意并不好做，有段时间辛巴总和她说，要是他家破产了估计连屋仔村都住不起。谁也想不到，他家苦苦经营挺了好多年，地皮就突然被征用了。赔偿了好多钱，一下子就发了。他爸又做了珍珠生意，扶持辛巴开了珍珠商城，专门做游客生意，跟大型的旅行社合作，非常赚钱。
　　他成了拆二代，屋仔村人人都羡慕。
　　六安知道叶之衾说的那个造纸厂，听说是外国人弄的，都说那里的土地被他们用过，将来再也长不出东西了，无良奸商！

　　路过酒庄，六安买了两瓶最好的红酒，到别人家里吃饭，不能空手去。这个妈妈教过她。
　　一进门，瞧见六安手里提着东西，阿姨就喊着：“哎呀呀，你看你这孩子，就是客气，来就来呗，还买什么东西哟。”
　　“阿姨你不是喜欢喝红酒么，我也不会买，不知道买的好不好。”
　　“你买的都好，赶紧进屋坐着吧。”阿姨一直很会说话。
　　六安把酒放到桌上，问：“阿姨，怎么就你自己？叔叔呢？大哥大嫂呢？怎么都不在？”
　　“都还没下班呢。最近你叔叔又要投资做什么玉石，一天到晚带着他们几个瞎折腾。”
　　“玉石啊？主要做什么？”
　　“就是玉器，翡翠什么的吧。都说黄金有价玉无价。你叔叔说能挣大钱，谁知道能不能行啊。”
　　“恩，肯定行，海城每年的游客那么多，叔叔又那么有眼光，做什么生意都肯定能做好。”

　　六安跟辛巴妈妈说话，总是小心翼翼的，只挑好话说。这也是妈妈教的。

　　“我不管他们，能挣钱就行，你说是吧。”
　　“是是是。肯定能挣钱。”
　　“六安，你妈妈还好么？”
　　“就那样吧。”
　　“你妈妈呀，就是命苦，什么都好，怎么就摊上那么个人呢。”
　　六安不想说这个话题，立马说：“阿姨，我帮你吧。”
　　“不用不用，都弄好了。”
　　没一会儿，一家人都下班聚齐了。辛巴特意坐在六安旁边，吃饭前还不忘顺手帮她盛了一碗肉汤，可是他不知道，六安最不喜欢的就是肉汤。即便是认识了这么多年，他都不了解六安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就知道一味的对她好。
　　“哎，你过年怎么过？要不来我家？”辛巴随口问道。
　　“不知道。”六安也随口回答。
　　阿姨闻言马上接话：“哎呀，光顾着吃了，有件事都忘了告诉你了。六安，我们名扬年底要订婚了，你一定要来参加。”
　　六安愣了一下，对了，辛巴的真名叫赵名扬，她叫辛巴都叫习惯了，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哦。真的？这么快，是谁啊？怎么都没告诉我呀！你够不够意思！”六安拿筷子点了点辛巴的手背。
　　辛巴闷着头，没有说话。
　　阿姨马上起身，拿来一张照片，塞到她手里，特意的说：“六安你给我们名扬看看，看看漂亮不漂亮？你叔叔战友家的女儿，是个留学生，特别有礼貌，我们都很喜欢的。”
　　辛巴的嫂子是个人精，马上随着婆婆的话把说：“是啊，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的人家，要娶了她，名扬将来可就更不一样了。”
　　“恩恩，很漂亮。”
　　六安点点头，全都明白的，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这顿饭是什么意思。
　　故意拿眼睛睨着辛巴，说：“还是留学生呢，怎么一句都没听你说过呀！不够意思，不过还是恭喜你。”
　　“吃饭吃饭！”
　　辛巴没有不好意思，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继续吃着饭。
　　阿姨拿着照片一直夸，六安隐约猜到，这都是故意的。他们家人不喜欢辛巴和她走太近，这几年更甚，天天给他安排相亲。谁都希望自己家孩子找个条件匹配的对象，或者是条件更好的。
　　六安家都没资格谈条件二字。饭真不是随便吃的，她低头扒饭。一桌子看似其乐融融，可滋味儿不对了。
　　吃过饭，阿姨客气的喊六安吃完水果再走，可果盘压根就没拿出来。六安知道这只是客气罢了，起身道别。
　　辛巴追出来说要送她，六安看看天色，应该还有公交，就说不麻烦了。
　　“我订婚，你有没有点失落？”辛巴突然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
　　“失落？我失落什么啊。只是觉得又要花钱了，好烦，哈哈。以咱俩的交情，我不得包个千儿八百的。”六安笑嘻嘻的说。
　　辛巴并不觉得好笑，有些不快，说：“都三十多了，同学的孩子都上小学了。”
　　“是啊，早结早了。你妈肯定盼着抱孙子。不过你可千万别着急生孩子，容我攒点钱。”
　　六安看辛巴脸色越发难看了，赶紧解释：“哈哈，我开玩笑的。你回吧，我走了。”

　　大街上灯红酒绿，六安只感觉好冷，扎紧围巾，看着一对一对从身边经过的情侣都拿着苹果。
　　今天是平安夜？对对对，刚才吃饭的时候辛巴的大嫂好像说了。正好路过水果店，六安给翘翘买了几个包装精美的苹果。
　　翘翘家住的公寓是海城有名的十大名盘之一，站岗的警卫给她打开门禁。
　　小区里健身房和儿童影院都还在开放。还有一些人在小区里散步。六安走到楼下准备按密码解锁，背后有人叫她，声音好熟悉。
　　“六安。”
　　她应声回头，叶之衾靠在自己的车边。六安心惊，捏着手里的苹果袋子冲过去。
　　“你到这儿来干什么？”
　　“找你。我说过了，你不听话，后果自负。”像是开玩笑，也认真，也不认真。
　　六安努力克制自己的脾气，说：“叶之衾，我今天刚失业，又吃了一顿莫名其妙的饭，现在心情很不好，你最好赶紧给我消失。”
　　“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失业。”
　　六安瞪大了瞳孔，想了半秒，“是你干的？”他绝对干的出来！
　　“我还没那么闲，我今天去找你，上次那个胖妹告诉我的。”
　　叶之衾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一脸无所谓的，“我觉得很好啊，那个工作本来就不适合你。早该换了。”
　　“不用你管！你能不能赶快走，不然我叫保安了！”
　　“我既然能进来，你觉得叫保安有用吗？”
　　“你怎么进来的？”
　　这个公寓不可能随便放外人进来。
　　“门口那保安工作我介绍的。”
　　叶之衾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本事那可不是一般的。
　　“胡扯！你到底走不走！”
　　六安看看路口，又看看楼上，不知道翘翘回来没有，整个人开始不安。
　　“我为什么要走？我来这里喝咖啡，路过，正好就看见你了，不行吗。”
　　六安明白了，这里面有个很高级的咖啡厅，听说圣诞节这几天都在做活动。叶之衾一定是这里的会员。
　　“那你去喝啊，我没空理你！”
　　六安转身要走，叶之衾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用力一带，翻身讲她抵在车门上。
　　“你干什么！放手！”
　　“我来带你走。”
　　“你凭什么！”
　　“我凭什么？就凭你撒谎，你骗了我的感情。你说不要就不要，问没问过我同不同意？我告诉你，我不同意。”叶之衾说的一本正经。
　　有夜跑的人经过，似乎是听见了，回头瞄了她几眼，六安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我骗了你的感情？我……”
　　六安气的一时语塞，简直欲哭无泪，又挣扎不开他的禁锢，气急败坏的。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我还骗了你的感情了！你能不能讲讲道理！”
　　“好啊，那正好，新帐老账一起算。”
　　“算你个狗头！我失业了，心情很差，你最好别惹我。给我死一边去！”
　　叶之衾一动不动，这人要风度的时候最有风度，要耍起无赖那也是最最无赖！她眼见着是没招了，急死了。

　　“失业？你那也能算个职业？你那就是在混，我不会再放着你不管了。”

　　“你管什么管？你以为我还是17？我不傻了，你放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不客气！”

　　“我……我……”

　　六安嘴都瓢了，心理已经虚的没底了。他的脸贴的太近了，呼吸紧凑，心跳快的不行。

　　怎么办？怎么办？

　　“六安？你在干什么呢？”一个很尖锐的声音。

　　六安抬眼看见了翘翘，四目对视间，叶之衾也回头看过去。

　　完了完了，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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