啜泣的萤火虫

　　太阳高照，让这本就泛着凉意的初秋带了些热闷。
　　阳光直直地透进一间不大的教室，照得满室明亮，水泥地上还沾满了灰，破旧的桌椅也杂乱地摆放着，腐朽了半边的木门也吊在那里半倒不倒的。其中一个相貌平平个子不高的男生脸带煞气，他那一双平凡至极的眼里有藏不住的凶狠，眉角两指宽的伤疤更添狰狞之色，让人不敢小瞧。
　　“你说什么？！”男生愤怒地踢了下周围的一个椅子，椅子摔落发出乒砰的巨响，“你说他居然敢这样？！谁给他的熊心豹子胆？”
　　瘦小的身影瑟缩了下，带着怯意微微退后两步，仿佛是想往后躲。可男生哪会让他就这样躲下去，只见男生他一手抓起他的衣领，危险地说道，“再说一遍！”
　　另一个身影冒着被男生打的危险急忙冲了出来，这才缓解了这一触即发的场面，“老大老大，我说我说！”
　　男生倏地松开了手并且狠推了之前那人一下，这才转过头来看向他另一个小弟，眼神示意他继续讲下去。
　　那个小弟咽了咽唾沫，说道，“老大，事情是这样的！前两天昊然当着我班全班人的面侮辱我们，还说我们是群没脑子的废物！整天只知道打架，不思进取！活着简直就是浪费国家粮食！我们听此一下气不过就想好好教训他一顿，结果那贱人居然把王老头叫过来了！害得我们三个集体被罚！”
　　那小弟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大’，心里斟酌着继续开口，“然后我们想啊，侮辱我们不要紧！可他居然敢侮辱我们老大！简直就是挑衅我们整个帮派！我们心里咽不下这口气，然后就商量着什么时候私下好好‘提醒’下他，不要再让他有机会冲撞到老大您，结果您猜怎么着？”
　　‘老大’沉思的眼神瞬间被带过来，小弟接到老大的示意，继续说着，“还没等我们叫教训他他就自己找上我们了！那龟孙子居然跟我们说您不过是个小屁孩，还说他早就看我们这群人渣不爽了！勇子气不过，一个拳头过去还没砸那王八蛋脸上就听那王老头又来了，这下可顺了那龟孙子的意了，王老头说要我们三个屡教不改，罚做值日两周，而且还让我们这几天叫家长来学校！不然他就亲自去家访！”
　　小弟长长地舒了口气，要不是背后那一身汗提醒着他，他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就这样讲完了！
　　还没等‘老大’表示，那破败的木门嘎啦一声，开了。
　　众人都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看着谁这么倒霉居然在这个时候来触老大霉头，连‘老大’都是不耐地转过头去。
　　“额，我打扰到你们聊天了？”门口的男生一米七左右，他脸上惊讶的神情不容作伪，还狐疑地望着众人。
　　“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了今天不吃饭了嘛。”‘老大’恢复常态问道，那凶狠的面孔意外柔和了几分，屋子里的其他人也纷纷收回目光，各干各的了。
　　少年走了进来，边打开食盒边说道，“怎么能不吃饭呢？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吃会长不高的！”
　　‘老大’脸上带着丝羞意，毕竟他最烦别人说他矮了！特别还是从他的口中！心情不爽的‘老大’直接对着周围偷偷围观的一群人吼道，“出去！”
　　众人连忙慌乱地跑走了，生怕跑慢了被‘老大’捉着惩罚！他们心里可清楚了，‘老大’不会向幸哥发火，但绝对会把火气撒他们身上！
　　“呵呵。”少年温婉地笑着，此刻温和的表现与平常呆如死鱼的模样完全不同，“快来吃吧，我做的蛋炒饭，不够的话还有几个猪肉饺子呢。”
　　‘老大’听闻这才慢吞吞地拿起筷子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刚进屋的少年看他吃得很香，略带犹豫地问道，“阿凡，刚刚你们说的什么？”他刚刚在外面只是细细碎碎地听了一点，有点不大确定。
　　“没什么。”阿凡低着头扒着饭，瓮瓮地说着。
　　少年看着他一副不愿多讲的模样，只好自己思忖着最近发生的事，这才幽幽开口道，“是讲昊然的事吗？”
　　阿凡惊讶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你刚刚偷听到了？””随后又想了一瞬，有点不爽，“这么关心那小白脸干嘛！”
　　“没。”少年露起抹温暖十足的笑容，这笑仿佛都能融化冰雪，满满的春暖花开的景象在他眼前炸开，这一幕让吃饭的少年不小心看呆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嘴角处就传来陌生的触感。
　　“呵。”少年扬了扬手，指尖那颗莹白的米粒特别引人注意，阿凡一见此就更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继续扒饭，只是耳后的薄红能透露出他此刻的紧张。
　　少年也配合地无视这一出，“是那天昊然他们在教室里的事么？”
　　“嗯。”阿凡边吃边嗯了声。
　　“他们说了些什么？”
　　阿凡嚼完嘴里的饭，见他还那么锲而不舍，只好跟他解释，“勇子和三条他们说昊然挑衅我。”
　　“哟，你还知道挑衅这个词啊。”少年弯了弯嘴角，状似不可思议地看着立马低头扒饭的阿凡，“然后准备怎么办？又去打架吗？”
　　阿凡低着头不吭声。
　　少年继续说道，“不是我要约束你，我只是想让你不要惹那么多事，而且那三条不是什么好人，我怕他哪天就伤害到你了……”
　　“反正我都没有亲人了。”冷冷的声音打断了少年要说的话。
　　少年惊讶得睁大了双眼，颤抖的语气似悲伤又似愤怒，“你还有我啊！”
　　心知自己说错的阿凡停下了动作，紧抿着唇不肯抬头看少年一眼。
　　少年看着倔强的阿凡，心里一气扭头就走了。
　　阿凡猛地抬头望向那道坚决的背影，到口上的‘阿幸’却始终叫不出来。直至那抹背影消失在视野中，他这才缓缓地将口中的两字慢慢吐了出来，晦暗不明的语气听不出他此刻的想法。
　　然而他现在胸口就像是有一块沉重的石头，压着他完全透不过气来。
　　他知道他不小心伤了阿幸的心，可他就是忍不住，这才脱口而出。最近烦闷到不行的他只想打场架好好出口气，可现在他连一点动手的欲望都没有了。
　　都怪他，要不是他的话阿幸也不会生气，阿幸心思细腻，肯定被他伤到了。此刻的他早就把报复昊然的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对！今晚就去阿幸家道歉！一定不能让阿幸继续伤心下去！
　　下定决心的阿凡立马把阿幸留下的饭和饺子吃完，还不忘去楼下用水龙头将碗洗净。
　　这下子阿幸肯定会消气，阿凡望着不带一点油渍的饭盒痴痴地笑着，仿佛已经看到了阿幸那张温柔的脸。
　　温馨的气氛被一道大喝声打断！“老大！老大你怎么在这！吃完饭了么老大！”
　　被打断的阿凡不耐烦地睨了一眼，示意他有何事。
　　小弟甲很有眼色地接话下去，“老大有话要说？那我去叫兄弟们过来集合！”说完不等他有什么指示就急忙往外跑去召唤同伴。
　　阿凡现在却一点和他们聊天的心思都没有，可奈何那些都是他‘忠诚’的小弟，只好慢悠悠地进入那间早已被废弃的教室，等待众人。
　　小弟们一个接一个地进来，原先使劲打报告的三条瞅着这安静的教室，意味性十足地说道，“老大，这是要商量怎么收拾那臭小子吗？”
　　分布地有些零散的兄弟们也都一声接一声地起哄着，有如菜市场阿姨杀价的气氛。阿凡在这喧闹性十足的地方却没有平时那慷慨激昂的感觉，心里只剩下烦闷和不爽。
　　“住口！”阿凡揉了揉太阳穴，板着个脸吼出来，周围倏地安静下来，连一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听得见。
　　静了半晌，三条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周围乖乖闭嘴的兄弟们，这才小心翼翼开口，“老大，那我们不收拾那小子了吗？
　　“暂时不收拾，你们也别想背着我偷偷搞些小动作！你们知道我的手段的!”阿凡一字一句地说着，警告的眼神一一扫过众人。
　　“可，可就这样放了那小子吗？”三条不甘心地问道，周围人闻此纷纷抬起头观察老大的反应，也想着要不要继续附和道。
　　“我是老大还是你是老大。”阿凡漫不经心地说道，恍若未觉投射在自己身上的众多道视线。
　　“对不起老大！老大我错了！”突然回神的三条猛地意识到自己刚刚讲了些什么！立马果断低头认错！
　　阿凡看着他那诚惶诚恐的姿态，点了点头，“要不是看在你是我得力助手的份上，你现在早就在这里呆不下去了！”
　　“是！多谢老大！三条再也不犯这种错误了！”
　　“嗯，好了，就这样，散会。”
　　勇子一见老大出门，就狠地捶了下三条的胸脯，“你不要命啦！居然敢质疑老大!你忘了老大最讨厌这种人了吗！”
　　“是啊！老大最烦不听话的人了！你怎么明知这点还不知死活地凑上去！”一旁的大虎也出来教育他，生怕哪天他不长眼惹了老大，到时候吃不了都得兜着走。
　　三条低垂着脑袋，闭上的眼帘完美地遮住了里面的不甘和愤怒，然而待睁开眼后却是一副诚恳认错模样，“刚刚被猪油蒙了心，突然没反应过来，放心，以后不会这样了。”
　　得到三条重重保证的勇子和大虎也放下心来，毕竟三条是他们三个里面最有主意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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