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曾年少

　　小雅今天穿了件白色蕾丝边连衣裙搭配一条薄丝袜，裙子刚刚在膝盖上，一件深蓝色牛仔外套裹在外面，白天一点不觉得冷。到了酒吧后，为了让腿更自由一些，她把外套搭在了腿上，而现在，她开始有点寒意。
　　她稍微局促地环抱手臂，这个细小的动作看在苏离眼里。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放在小雅手边：“披上吧。”
　　小雅也不推脱，道了一声谢谢就披上了。
　　苏离的衣服暖呵呵的，衣服还是那么宽大，只是材质不再是以前那种纯棉的软软的，变得更加厚实硬挺了；他还是那么的整洁，衣服干干净净的，传上来的若隐若现的男子气息仍然有淡淡的清香，这个清香不是香水，更像是某种洗衣液之类的味道，无论如何都不再是以前那种淡淡的肥皂味了。
　　她忽然很想哭，抓住衣服边沿的双手下意识地握紧，忽然又怕把他衣服弄皱，马上松开，然而这个念头让她更加地遏制不住地难受，心里好像有个小虫子的吮吸着一样，一紧一紧的。
　　他终究不是那个熟悉的他了。
　　自己，也终究失去了肆意妄为的权利。
　　苏离看着她越来越红的眼睛，情绪也莫名有些波动，以为她还在内疚，于是说道：“小雅，都过去了，你不要觉得对不起我。那时的我也不懂得表达，发个短信都只会问你在做什么。”
　　小雅想起来，刚上大学那会儿，还是诺基亚1100手机满大街的时候，短信只能发40个字，手机最多只能存储20条短信。最初她手机里全是苏离的，可几乎都是：在干什么呢？在做什么呢？后来她参加的活动认识的人越来越多，需要经常用到短信，于是逐渐不再只留那些信息了。
　　那时候短信一毛钱一条，但是每个月话费最多就是在短信上，但是生活费只有那么多，所以通常同学们都卯足劲发满40个字才觉得回本。所以她一直觉得苏离那短短几个字也太少了。
　　她那时很想问：你难道不想我吗？怎么不多说点呢？又觉得这么直接是不是不好，万一没想自己呢？万一在忙呢？这么一纠结，几乎每次就只是老老实实回自己在做什么。
　　小雅一直不明白，自己其实是很没脸没皮的，比如，她可以在肖骁面前信手拈来荤段子黄段子，左一个tm又一个小贱货；再比如她可以和女同学一起网上看情趣内衣，然后津津有味的探讨；再比如她后来可以在姜昊面前肆意地放屁，然后扇一扇，特别大声的恶心人：‘我放屁了’；.......
　　可是当年在苏离面前，她连发丝都不敢乱，说话连脏字都不敢带，甚至，连一句我想你都不敢说。
　　后来，她想了很久都才想明白：
　　太过美好和清澈，你就会害怕玷污，却因此产生了越来越大的距离感。
　　也可能是，她在可以肆无忌惮之前，选择了离开。
　　她没有给自己时间。
　　想到此处，小雅心中泛起的苦涩更加浓烈，哽在那里，上不来下不去，眼中的泪花却不经地更加闪亮。
　　此时已是凌晨五点，两人却丝毫没有睡意。
　　小雅尽量克制自己那点波澜的情绪，听苏离说着：“我们不忆往昔了，都过去了。对了，还没当面跟你说一声抱歉，因为你的婚礼，我想我没办法参加了。”
　　他微低着头，小雅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心下竟有一丝轻松，自己不想他去吗？怕什么？怕尴尬吗？可是尴尬什么呢？这些想法让她不由沉默下来。
　　苏离看着她不说话的样子，继续说道：“我们学校有一个美国学习的名额，我刚刚争取到。下个月就走了，所以和你婚礼的时间刚好错过了。不过，我的祝福永远都在，祝你永远幸福。”
　　小雅缓过神来，觉得此时再沉默就太不得体了，于是拼命挤出笑容：“不来参加没事儿，我收到你的祝福！有祝福就足够了。”末了，又问：“你去美国的话，那你女朋友呢？”
　　“她呀，跟我一起去，我们去之前会把证领了。”
　　“哦，是吗？这样啊，哦，那，其实你还在我前面结婚呢。我要先祝福你才对。”
　　“谢谢，我也收着了。”
　　小雅想起以前肖骁在自己面前提过一次那个她。有一次假期和肖骁聚会，有人聊起苏离，肖骁有的没的说了一句：“我见过一次，跟他性格挺像的，太适合他了，反正比某人合适太多了。”最后一句声音压的比较低，不知道其他人听到没，反正坐在他身边的小雅是听清了。
　　如今，苏离就坐在旁边，一低头仍然能看到他微微卷起的发梢，那是当年日记本里那个出现过无数次的阿翻的特征。曾经，两人也经常这么并排坐着，迎着夕阳，面对球场，坐在山巅，倚在湖边，看着河水流去，感受花草四季更替。
　　那时候，你是真的以为身边那个他/她是永远不会变的。
　　如今并排坐的两人，却都只能笑着告诉彼此：“我的祝福永远都在，你一定要幸福！”
　　小雅终于知道刚刚心中那一丝尴尬是为什么了。女孩小时候都幻想过长大后披上最美的婚纱，看着对面的他说一句：我愿意。
　　而当年，她梦中站在对面的那个人就是苏离。苏离在现场，如果说她会尴尬，那这种尴尬来自内心的遗憾，我们相遇在最美的时候，却也是自己最不懂得珍惜的时候。
　　肖骁在自己几次差点滚下沙发的时候终于醒过来了。
　　他第一眼看到苏离，还以为看错了，揉揉眼睛，以为自己还在做梦，直到看到手机那些语音才彻底明白过来。
　　“我说关小雅，跟你在一起果然没好事，什么丢人的事情都干的出来！”肖骁顶着一双眼屎蒙蒙的大眼睛，先是一脸嫌弃，而后忽然意识到什么，一脸惊喜：“哇晒，你俩旧情复燃了？”
　　“滚滚滚！你脑子里都是什么龌蹉的东西！”小雅一把拍上他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脸：“妈呀，油得我一手。”
　　“唉，我还以为这一失恋有点意义呢。诶诶诶，别拍我了，我是太久没看到苏离，太开心了。轻点轻点！关小雅！这是人脸不是猪皮！”
　　苏离看到这一幕，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心中暖暖的，就像很久的阴雨天忽然闯进一抹阳光。多久没有看到她了，多久没有这样看着他俩胡闹了，多久没有这样的三人行了。
　　四天后，机场。
　　小雅的培训进展的很顺利，一周就结束了本次出差。
　　她今天一身休闲装，白色体恤，水蓝色牛仔裤，再配上白色板鞋，一颦一笑仍像那个十六岁的少女。苏离远远看起来，竟犹如第一次校园初见的她。
　　那一次不经意的回眸对上少女慌乱的眼神，双手扶住她那一瞬竟被她明亮的眼神晃了心神，她的笑，和现在一样的甜美。
　　苏离今天穿着一件黑色短款外套，若隐若现能看到里面的立领白衬衣，黑色修身长裤很好的显出他修长的腿型。
　　小雅远远看着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当年那个少年如今已经成为一个出色的男人了。
　　肖骁和苏离一起到的，肖骁打着大哈欠，对小雅说：“虽然北京上海也就两个小时飞机，我还是来送送你吧，免得你太想我。你们俩单独说说话吧。”
　　待他走开，小雅笑着说：“今天就当是为你出国送行吧。”
　　苏离笑笑：“嗯，我觉得这样行。老同学来送行了。一路平安。”
　　末了，她笑笑，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老同学，一路平安。”
　　当小雅双臂环绕住苏离的时候，她热泪盈眶，她不难过不伤心，却忍不住微微颤抖和抽泣，好像是在向心中的非常重要的东西做告别。
　　这一幕与十年前的送别一模一样。
　　飞机缓缓起飞，同事小原问：刚刚那个是你的？
　　“高中同学。”
　　此时的飞机划破阴沉的云层，平稳的飞翔在云海之中，远处的阳光很刺眼，小雅闭上眼睛，在心里回答了另外一个答案：他是我的少年。
　　年轻的时候只顾往前冲，学不会停下脚步回头看，所以越走越远。小雅很庆幸曾经喜欢的那个男孩如此淡然，否则他们最终只会成为最熟悉的陌生人。
　　年少时光里好的不好的，都终将在岁月的流逝中沉淀成你记忆中最美的星空，而那个他或她则化成那颗最闪亮的星。
　　尽管记忆早已经定格在了一幕幕的画面里，但是所幸，在没有完全忘记之前，彼此又能重走青春。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