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曾年少

　　一个学期很快就过去了。
　　小雅和苏离那两本本子上只写了薄薄的几页，其实分开并没有那么难过。倒是珊珊和张毅也效仿起来，他们俩的本子几乎都已写满了。珊珊和小雅交换看过，小雅看了前几页就受不了了，满页的“我想你，你想不想我啊。我这么想你怎么办啊”让人肉麻地浑身鸡皮疙瘩。
　　期末考试后，老师布置了社会实践的任务，以班为单位，自由组队，最终提交一份实践报告。
　　小雅、珊珊、小乔和吴磊很有默契的自成一组，可是定什么主题呢？
　　“情人节那几天，我们是不是可以卖玫瑰花？”小雅提议。
　　“这个主意好！”吴磊一拍大腿表示赞同。
　　“可是去哪儿弄到玫瑰花呢？”小乔觉得主意不错，但是也有困惑。
　　“放心，交给我了，找个花圃还不容易！”珊珊一拍胸脯揽下了进货渠道。
　　珊珊果然不负众望，很快就找到郊区的一个玫瑰花圃，一朵2块5。肖骁听了这个主题，也要加入，而苏离和张毅是一定会加入的。
　　自从张毅加入晚上陪走之后，肖骁就自动退出了。小雅知道是以前张毅对他的态度不好，尤其是采茶那一次有过正面冲突，肖骁心里一直不愿意和他们过多接触。不过张毅的性格本来其实也算坦荡，听到珊珊和小雅经常说起肖骁，意识到当年的幼稚，开始对肖骁好起来。肖骁也是那种吃软不吃硬的，所以一来二去，关系就缓和了，现在在一起也完全不见外。
　　陵市沿江建了很长一条观光大道，即使是冬天，每天晚上在江边散步的人很多，情人节那几天更是多了很多情侣。就这样，7人行的卖玫瑰花社会实践活动在情人节正式开始了。
　　今天就是情人节，这天大家起了个大早去花圃进货，拿了30支玫瑰。冬天的陵市湿冷湿冷的，尤其是接近傍晚，一阵阵的风钻进衣服里。但是大家热情膨胀，完全感受不到寒意。一群亮眼的青春少男少女路边一站就挺扎眼的，更何况每人手上还拿着玫瑰花。
　　“你好，情人节到了，买一支玫瑰送给你身边美丽如花的女生吧。”
　　“你好，这么漂亮的女生这么浪漫的晚上，没有一支玫瑰太惋惜了。”
　　小雅珊珊和肖骁三人没脸没皮的，一到地方马上转变成销售模式，三人站在三个不同的地方，堆着自以为是的微笑，看到成对出现的就如饿狼般铺上去。
　　另外四人都在不远处，对卖花这件事完全不擅长，只会干巴巴地说着：
　　“买花吗？”
　　“买玫瑰吗？”
　　。
　　一个小时过去，小雅和珊珊肖骁分别卖出去了几朵，小乔也卖掉一朵，而其他三位一朵都没有卖掉。苏离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短棉袄，戴着一顶黑灰相间的帽子，江边的风有点大，吹得他鼻子和脸庞微微泛红，小雅远处看着他拿着玫瑰花，一直放不开尴尬的样子，心里就发笑。快步跑向他，靠近的时候压低声音说：“小伙子，多少钱一朵啊？”
　　“十元。”苏离一回头看是小雅，摇摇手中的花，耸耸肩表示一朵都没有卖出去。
　　“呆子，你这么说当然买的人少啦。”小雅打趣他。
　　这时候其他人也陆续聚上来。
　　“个子高看来也不是全有优势啊。”肖骁揶揄着。
　　“我这一脸和蔼可亲的，怎么就没有人买账呢？”吴磊故作苦情状。
　　“可能是因为花钱的都是男的，同性相斥吧？”张毅的道理总是这么牵强。
　　“卖得不好怪性别呀，看人家肖骁可是你们男生中的佼佼者。”小雅对这种话向来不以为然。
　　“肖骁是兼具男人和女人的优点，我的确不如他。”
　　“难得，承认自己不如别人啦。”
　　“我有自己的优点啊。”
　　“什么优点？”小雅眼神一撇，一副说出两个本事高的模样。
　　“嗯、、”张毅犹豫几秒钟：“长得帅啊！”
　　“哈哈哈，笑死人了，你自己以为吧。”
　　“随便抓个人问啊，看我帅不帅。”
　　“不问，我知道不帅就行啦！”
　　小雅说完才意识到这一会儿和张毅你一言我一语，旁边的人居然都没插话，与其说没插话，不如说插不上话。小雅快速隐下那一丝尴尬，往苏离身边靠了一靠，转移视线看向珊珊，笑着说：“嘿嘿，你觉得他帅就够了。嘿嘿”
　　此时天已经黑了，他们几个在路边嘻嘻闹闹，忽然走近一个中年人问：“同学们，玫瑰花怎么卖？”
　　这个中年男生看起来四十几岁，头发被风吹得有些乱，笑容很温和，穿着正式，拖着一个行李箱，看起来像是要出远门。
　　这种送上来的生意把大家高兴坏了，小雅马上递上花，说：“一支十元，两支15元，叔叔，你看，花很娇嫩呢。”
　　这位中年男生说：“看起来很不错，不过我现在要出差，没办法亲手把花送给我的爱人，你们能不能帮我忙？我愿意出三十元买一支，你们帮我送过去。”
　　一听到三十块钱，小雅眼睛都亮了，赶紧答应：“嗯嗯，叔叔，我们一定送到。地址呢？阿姨的名字？”
　　那位叔叔一边掏出30块钱一边拿笔写下地址和名字：宋雪梅，花桥水电站第一车间——刘锋送。
　　花桥水电站在城北，靠近郊区的位置，走过去得一个多小时，大家本来很欢乐以为接了一个好活，结果现在都有些犹豫了。小雅心里也有点打鼓。
　　刘叔叔看到大家，心里也明白了，说道：“看我，小姑娘小伙子，不要犹豫了，太远了，你们都别去了，怪我一时兴起。”
　　小雅弱弱地问：“刘叔叔，你为什么不等阿姨回家了再自己送给她呢？”
　　“哎，我老出差，她也经常日夜班颠倒，聚在一起不多。刚刚看到你们，才知道今天是情人节，我们也是你们这么大的时候认识的，这么多年不容易。可是我又要赶车，她还在上晚班，我就一时兴起了。”刘叔叔说话的神情小雅这一辈子都记得，似在怀念，似在追忆，又似在惋惜。
　　那一瞬间，小雅就决定，这花无论如何都得送过去。
　　接过刘叔叔的钱，小雅保证道：“刘叔叔，放心吧，我们今天一定送到！”
　　小雅的这个保证不是所有人都理解。
　　“小雅，就三十块钱走那么远，你疯啦？！”肖骁是第一个表示抗议的。
　　“是啊，我也觉得，有这段时间，我们肯定卖得更多。”珊珊和小乔也附和道。
　　“就当做好事呗，你说呢，苏离”其实小雅内心也知道这个决定并不理智，只能求助苏离。
　　“恩，我觉得挺好的，我陪你。”苏离对小雅的决定一向是这种“你做什么都是对的”的态度。
　　“我也陪你啊！”张毅平时一向不愿意多走路，今天居然脱口而出同意的话，着实让大家吃了一惊，他可能也意识到大家的惊讶，赶紧说：“我是对水电站挺感兴趣的，还从来没去过。”
　　“我不去，太累了。”肖骁在一旁打哈哈。
　　“我也不去。”吴磊摆着手表示不愿意参加。
　　不等珊珊和小乔继续表态，小雅说：“得了得了，就我和苏离去，送完花我俩就直接回家。你们继续在这消化剩下的花，明天中午12点公园碰头讨论一下成果和报告该怎么写。怎么样？”她故意没有接张毅的话，一是之前两人的斗嘴似乎太熟络了，不管现在关系怎么好，距离还是要保持；二她也知道张毅去珊珊也会去，但是心里肯定不愿意，这样太折腾了。
　　就这样，小雅和苏离两个人包着一支花，往城北方向走去。
　　“苏离，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答应要送这支花呢？”走了一段，小雅问道。
　　“我猜，你是想帮他们吧。”
　　“你也感觉刘叔叔他俩感情有问题？”
　　“不是感觉，而是推测，他们聚少离多，感情多少会受影响。”
　　“是啊，感情可能最受不起距离的考验吧。”小雅最后的一句感叹不知道是想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苏离听，反正声音很小。
　　高中生涯已经过去一半了，大学两人是否还能在一起，他俩从来没有提过。
　　不过现在还轮不到继续想未来，因为小雅在大门等门卫去叫宋阿姨都已经不耐烦了。
　　“都快十分钟了，怎么还不出来？”小雅嘟嘟地嚷道。
　　“电站很大的，她可能手上有事还的处理呢，我们再等等。”
　　小雅踱来踱去，还好有个苏离在旁边陪她说话，不然会闷死。
　　“来了来了”苏离看到门卫带着一个中年妇女出来的时候，赶紧推推小雅。
　　“你们找我？”那位出来的中年妇女问道。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个子不高，微胖，娃娃脸让她看上去比刘叔叔年轻好几岁。小雅一看就觉得她就是宋阿姨，她和李叔叔表情动作都很相似，笑容一样的温和，声音一样的和蔼，笑起来连嘴角的弧度都一样。不过还是确定地问了一句：
　　“你是宋雪梅阿姨？”
　　“是啊”
　　“这是刘锋叔叔让我们专门给你送来的，说祝你情人节快乐。”小雅说着把那支包的好好的玫瑰花递到她手上。
　　宋阿姨拿到那支花的时候，神情很复杂，但是更多的是困惑。
　　小雅感觉继续说道：“刘叔叔看到我们在卖花，说想起你们也是我们这么大的时候就在一起了，很有感触，这么多年太不容易了。他说工作太忙，连今天是情人节都忘记了，很对不起你。下一次他绝对不会这样，一定会努力少出差多陪在家。你在上夜班，也要注意身体，别忙坏了。”小雅添油加醋说了一大堆。
　　宋阿姨表情逐渐从不解到开心：“小姑娘，谢谢你。”
　　“不客气，宋阿姨，那我们走啦，你们好好保重。”小雅最后挥手道别。
　　和苏离缓缓往回走的时候，小雅心情非常好，感叹道：“你说我们今天是不是做了一件好事啊？也许就这样调节好了一对闹别扭的夫妻呢？哈哈”
　　“是，你添油加醋说了刘叔叔那么多的好话，宋阿姨都被你感动了。”
　　“你真觉得她被感动了？”
　　“不全是，她那么了解刘叔叔，肯定知道你是添油加醋的吧。不过她愿意相信。“苏离认真分析起来的时候说的每一句都让小雅觉得特别有道理，不由感叹道：“我还以为真被我感动了。”
　　“你当然是大功臣啊。没你说那么多，她哪会被感触到。”苏离总是能帮小雅找到一个很好的台阶下。
　　“苏离，你平时不怎么说话，一说话就一鸣惊人。“小雅说话明显带了很重的崇拜之情。
　　“我也有感触，若是因为距离影响感情，多可惜。”苏离看着小雅，表情逐渐严肃起来，认真的说道：“我会努力，我们去一个大学。”
　　小雅开心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旁边经过一对年轻夫妇，抱着一个小孩，老婆抱着孩子，老公扶着她，那种小心翼翼如捧至宝的神态让小雅很是感触。
　　她问道：“苏离，你有规划自己的人生吗？”
　　苏离想了想，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呢？”
　　小雅笑着说：“有啊，我想去北京上大学，然后留在那里工作。然后呢26岁结婚，28岁生小孩，30岁就更努力拼事业。”
　　苏离缓缓牵起小雅的手，没有说话，小雅看他半天没有反应，知道他肯定在想什么，也不说话，就任由他牵着自己手。两人沉默了好久，苏离忽然收紧手，小雅停下来，他转身正面对着小雅，非常认真地说：“小雅，你愿意等我十年吗？”
　　小雅盯着他一会儿才慢慢反应过来，十年是指那个28岁，她慢慢将笑容绽放，使劲地点了点头。
　　多年后每到情人节，苏离想如果当初时间说的再短点，会不会两人的结局会不一样。
　　十年，其实很长很长，长到你已经忘记了高中同学的名字，长到风华正茂的老师已经银发丛生，长到可以忘记当初所有的许诺。
　　人对等待其实很没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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