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珏碎

作者:蓝果凝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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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第四回】药成碧海难奔


      跟随八阿哥、十阿哥和十四阿哥谈笑风生来到宫门外,远远见一颀长宝石蓝身影来回踱步,不时探头向宫门张望,手中执一长条锦盒。看到我们四个由宫门走出,遂喜出望外向我们飞奔而来。
      是九阿哥!我猛得转身想要回去,八阿哥似一堵墙,实实挡住了我的去路。我气愤地仰起头,不耐烦道:“让我回去!我今儿心情不好,不想出宫!”
      八阿哥双眸如一波静水,深不见底,直直盯着我,目光经由我的瞳仁轻易探到心底。心中凌然一惊,移开目光,想要忽视这眼神中不可违抗的力量。一时之间,我转头望着一侧宫墙,八阿哥紧紧盯着我,谁也不肯让步。
      见我与八阿哥在宫门口公然对峙,十阿哥上前轻拽我的衣袖,在我耳边道:“神武门这样多侍卫,若是被他们瞧了去,你就不担心阖宫的宫人愈发怕你。”
      十四阿哥也打圆场,低声道:“芊柔姐,这些日子你不理九哥,他急坏了,暗中想了不少法子。今儿就给他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罢。况且,有从小长大的情谊在,有什么是不能好好说的呢。”
      听了小十四的话,心中芥蒂虽不似从前般强烈,但还是带了愤恨的眼神回瞪向八阿哥。他的眼神依旧保持着凌厉的样子,虽瞪着他我心中打着鼓,刚跟他的目光触及,我便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从小到大八阿哥一向眸若清泉,温文尔雅,像是这样星目含威的样子,且不说旁人,在场的我和几位阿哥都是第一次见。
      低头挠了挠脑袋,又想起了那日在长街偶遇五阿哥的情景,不禁抬起头,正遇上八阿哥的眼睛,他的目光缓和了许多,话语中带着不可违抗的力量,缓缓道:“不准再闹脾气。”这六个字在心底重重一震,迫于他的气魄,我只得点点头。
      九阿哥一溜烟跑来,见我没走,只兴高采烈地把手中的长条锦盒塞到我手中,气喘吁吁道:“柔妹妹这几日说什么也不肯见我,我思前想后终究是没想出来哪里惹芊柔生气。索性派人去山东淘了这玩意,想必妹妹会喜欢。”
      看见他费力讨好的样子,我“扑哧”一声笑出来,打开锦盒,里面竟是一只风筝,我疑惑地看着九阿哥。
      他倒是胸有成竹地一笑,自信地拍了下手,一名车夫驾着马车赶过来。他做了个“请”的姿势,我们意会,逐一上了马车。
      车子驶向九阿哥定好的地方,其实我们都不知道那是哪里,也没有人会去问,这是从小到大的默契。他们几个人说着些有的没的倒是聊得畅快,我撩起一侧的纱帘看着来来往往的老百姓,市井喧哗。
      突然,我想起了件事,猛地瞪向九阿哥。车内突然静下来,他们的目光如我一样定格在了九阿哥身上,九阿哥纳闷地看看他们又看看我。我摇摇头,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窗外。
      九阿哥倒是不明就里,询问十阿哥:“我怎么了?”十阿哥不明所以,只是指了指我。
      他不甘心,又问十四阿哥:“我怎么了?”十四阿哥亦是指了指我,摆摆手。
      他又看向八阿哥,八阿哥只是温柔地笑,一双含笑的眸子凝视我。
      过了会,九阿哥按捺不住,坐我旁边,问:“我到底怎么了?”
      我斜睨他一眼,质问道:“落水之事可是在你这里走漏了风声?害得我几天不敢出门。”
      十阿哥听我这么问,拊掌大笑道:“你们听,我就说芊柔她还是忘不了这件事,到现在还揪着不放。”
      经他这样一说,车内的八阿哥和十四阿哥都笑起来,九阿哥一脸无辜:“那日分开后,我特意叮嘱过下人,不准外露。”
      随后他又喃喃道:“更何况,若真是我这里走漏了风声,也该想到万一吹到皇阿玛耳朵里,我作为始作俑者又怎能逃了责斥。”
      我托着下巴,细细思索:“说的也有道理,那又是怎么回事呢?”
      正想着,听闻一声尖锐刺耳的马嘶划过,紧接着见车内的几人重心不稳,猛地向后仰去。眼见我的脑袋就要撞到车厢围栏,情急之下,八阿哥张开双臂把我护在怀里,我也下意识紧抓住他的手不放。
      一阵动荡结束,终归于平静。九阿哥急火火地下车质问车夫怎么回事,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吃惊地盯着还维持着刚才姿势的我和八阿哥。我一惊,速收了手,脸有些发烫,不敢正视老十和十四。
      小十四自己嘀咕:“八哥对芊柔姐一向这样上心体贴······”
      话未说完,九阿哥的一声怒吼打破了我的尴尬,气吼吼地质问车夫:“怎么驾的车,险些摔了爷。”
      为掩饰自己的羞涩,我轻挑起一侧的薄纱帘,探头向外张望,正午日光烈得让我一时间睁不开眼。待眼睛适应了外面的亮度,才看见车夫跪在地上一个劲儿说着“九爷饶命”,马车被老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但古怪的是,他们所关注的并不是地上跪着的车夫和站在一旁盛气凌人的九阿哥。
      现下疑惑,遂放下帘子,却发现不知何时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已下了车。我招呼坐着闭目养神的八阿哥:“八哥哥,下车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他轻柔地张开双眸,微微笑:“好。”这一笑,让我把早上在宫门外对他的一腔愤怒化解得无影踪。
      马车前三步远跪着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身上的衣物许是长久未换,早已辨不清是何种颜色,有几处已经磨出洞口,露出黢黑粗糙的皮肤,一见便知是常年做农活晒的。辫子凌乱不堪,发尾夹杂着枯草胡乱打着结。
      男子的怀中还抱着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孩子毫无血色的双唇紧抿,嘴唇干裂,似是多日未饮过水。一张小脸脏兮兮的布满了尘土,孩子的衣服同男子身上的一样破旧,一只脚上穿了只鞋,大脚趾露在外面流着脓,另一只脚上空空如也,脚底磨起了血泡,有几个血泡破了,结成血痂。
      一下车见到这两人我愣住了,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心酸和同情还是禁不住涌上心头。
      十阿哥整理着凌乱的袍子,气愤嚷嚷着:“哪只狗眼瞧的路,把爷的……”他的目光一触及到地上的男子和孩子,止住了口。
      十四阿哥和八阿哥也微怔住,八阿哥看着那个孩子,眼中流露出怜惜。
      九阿哥走上前,俯身蹲下,探手摸摸孩子蜡黄的脸,问道:“你们是何方人氏,怎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男子抬眼打量九阿哥,又迅速扫视他的着装,见他衣着华丽,想必已猜到他并非寻常人家出身,遂低头凝视着孩子缓缓道来:“小人令狐士义,巩昌府人,家中世代乐籍。”说到这,他有些哽咽,深深叹了口气,续道:“妻女没入在教坊司,妻子做着粗使,整日受到鞭挞,受不住折辱,鞭打致死;大女儿去年被教坊司送给县城大狱,充当狱卒官妓,在狱中受到霸凌,伺候不周稍有不如意,便是一顿拷打,就这样活活被欺凌打死。眼下,他们又盯上我的幼女,小人没有办法,实在不忍唯一的亲人被迫害侮辱,况且她……她才这么小,要是进入火坑,又怎么受得了。如果不把孩子交给他们,他们便要派人来抓,小人只能……只能带着孩子逃走,没准还能谋条活路。自陇西到京城数百里路,风餐露宿,小女身子孱弱,染上病痛,没钱医治,一拖再拖……”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泣不成声。
      围观的人听到他们出身乐籍,有很多人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我看着他怀里的孩子,甚是是心痛,心中叹气。
      乐籍乃贱民,贱民则是除了“士农工商”外的最底层人,不得与普通民众通婚,世世代代为奴,做着最下贱的娼优、奴隶等。而西北的乐籍,是两百多年前明代燕王朱棣起兵推翻建文帝朱允炆政权后,把誓死效忠拥护建文帝的官员及其妻女没入乐籍,他们世世子孙,娶妇生女,被逼为娼,地方豪绅,凡有呼召,不敢不来,喝酒淫乐,百般贱辱。
      故而,周围人知道他们出身乐籍,摇摇头,心里叹一声,只怪投胎时命不好,便罢了。
      九阿哥搓了搓手,看着周围围观的人群散了一大半,从袖中摸出五十两银锭,放在令狐士义跟前:“给孩子看病吧,剩下的钱买身衣服,吃顿饱饭。”
      令狐士义看着闪亮的银锭子,听闻这一番话,用袖子胡乱擦着眼泪,抱着孩子使劲磕头:“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民无以为报,只愿日后能效犬马之劳。”
      十阿哥放下二十两银子,只道:“流落街头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们找家客栈暂时住下,在这京城也算是有个落脚的地方。”令狐士义亦是不住叩首。
      四处围观的人见几位公子出手如此大方,有不少人怔了一下,想了想又重新回来,给他们扔下钱。
      少至几文钱,多至几两碎银子。地上的钱越来越多,我心里盘算着,有了这些钱,他们许能找个好点的郎中。
      “芊柔姐,上车。”十四阿哥唤我,这才发现大家都已经准备上车,余我还在原地发愣。
      九阿哥叫了随行的太监何玉柱到近前,勾勾手,何玉柱附耳过去。不知九阿哥对他耳语些什么,何玉柱点点头,打个千儿转身离开。
      八阿哥在车上挑起纱帘,见何玉柱匆匆走过,叫住他,低语道:“办完九爷交代的差事,去裕亲王府请王仕隐去给孩子瞧瞧病,他的医术我还是信得过。”何玉柱应了一声退下。
      待大家都上了车,车夫稳稳地驾车离开闹市。
      十四阿哥想了想,说道:“不知你们刚才注意到他女儿没有,眉眼和鼻子跟芊柔姐有几分相像。”
      十阿哥摸着下巴,思索一会儿,点点头道:“别说,还真有点,不仔细看倒真有点像芊柔小时候,”侧目看向我,打趣道:“只可惜他们走了,如若不然我觉得芊柔你可以认个妹子。”
      我扭头对十阿哥嫣然一笑,道:“没注意看,等哪日有缘再见吧。”
      十阿哥没接我的茬儿看着眉头紧锁的九阿哥,又望向闭目的八阿哥不解道:“八哥你怎会知道这令狐士义会带孩子住在哪?还特特派了何玉柱请王仕隐去给他的孩子看病。”
      八阿哥微睁双眸,看了老十一眼,随后望向嘴角上扬的九阿哥,轻闭双眼。老九拍了下老十的肩头,爽朗大笑道:“正是因为不知道他住哪才叫何玉柱去办差事。”
      说罢,对着十四轻挑嘴角,十四即刻会意,对十阿哥笑道:“十哥,你很快就会知道。”
      十阿哥不服气蹦起来,谁知用力太猛,脑袋直撞到棚顶,他一手捂着头不耐烦地说:“究竟是什么?怎么回事?你们都知道却独独瞒着我!”
      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暗自好笑,忍了半天终究没忍住,捂着嘴笑说:“九哥,你就告诉十哥哥吧,瞅他那猴急挠心样儿。”
      八阿哥睁开眼,凝望着我,想了想,正色道:“小柔,你听懂了,是吗?”
      本想说实话,是,我听懂了。话正要出口,无意瞥见他一本正经的表情,硬生生把话咽下去。不知该如何回答,盘算着,他这样严肃地问我,是希望我懂还是不懂?想到这里,心跳一阵加速,垂下头,装作没有听见他的话。
      正担心他会不会重复再问,九阿哥及时开口:“我只吩咐了何玉柱一路跟着令狐士义,记下他住在哪家客栈,兴许来日会派上用场。”
      此时,与他们同坐在马车中的我只当这是九阿哥一时兴起话赶话随口说的。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早已在谋划一件大事,而这件事足以改变在车里我们每个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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