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珏碎

作者:蓝果凝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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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乌云蔽日,惊雷滚滚,黑云压城。
      永兴县城门下手持红缨枪的官兵围成一道人墙,其中聚集着一群各色粗布衣着的老百姓。他们有的衣服上胡乱打着补丁,有的皮肤黝黑许是因为整日下地劳作的缘故,有的须发蓬乱,头发在脑后随意编成一支辫子。但是,他们唯一相同的一点是:眼中带着惊惧的神色,直勾勾地看向人墙外骑在马上那几个衣着华丽的男子。
      为首的男子身穿玄青色骑装,左肩斜背了一支剑鞘,剑鞘里插着一大把白羽箭,右手攥着一支弓,神色温润儒雅,看着这些百姓,眼底流露出一丝不忍。
      男子旁边的是名身着镶黄旗战袍的大将,同样背着剑鞘,手执弓箭,脸颊留着络腮胡子,单从外表看便知是一员骁勇善战的猛将,此人正是驰骋疆场数十年,立下赫赫战功,刚被晋升为一等公的年羹尧。
      年羹尧看了眼聚在人墙里的百姓,又侧脸斜睨旁边马上的温润男子,说道:“廉亲王,请吧。”
      端坐于枣红色马上的廉亲王允禩看了眼灰暗的天空和卷地的狂风,淡淡道:“亮工稍安勿躁,再等等不迟。”
      事情是这样的,曾静曾鼓动川陕总督岳钟琪反清,而一向忠心耿耿的岳钟琪则将此事上报给当朝皇帝雍正,于是雍正便派人擒拿曾静,可谁料,曾静竟然凭空消失了。无奈之下,雍正便派年羹尧和廉亲王带领重兵包围永兴县城,捉拿曾静归案。可是,一连搜寻半月愣是不见曾静的人影,情急之下,年羹尧上书,请求屠城。雍正思考再三,决定以屠城为诈,企图逼迫曾静现身,而这,雍正则隐瞒廉亲王。
      倘若今日允禩不发箭他便就此背上抗旨不尊的罪名,若是他发了箭则可治他滥觞无辜之罪,无论发与不发,他的境地都十分堪忧。
      廉亲王思索良久,对年羹尧沉声道:“我来发第一箭。”
      前方不远处被集中到一起的老百姓听到这句话,全都抬头看向这位已步入不惑之年的男子,连妇女怀中的婴孩也停止了嚎哭。男子儒雅、谦逊,如果不是他从剑鞘中抽出一支箭,谁也想不到这样的温润如玉的人将会是自己的死神。
      他缓缓拉开弓,掌心湿润滑腻,心在沉沉的一下下颤动。有这样一瞬间他,犹豫了,他一直都知道他不该杀他们,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可是,自打收到从京城发来的密信之时,他就已经知道这是个计谋,无奈成王败寇,只能步步小心谨慎,一旦踏错一步,他的整个家就此灰飞烟灭。
      沉思半晌,廉亲王想起了她,芊柔,昨夜烛光下的她,缓缓开口:“我已经想好计策,你来发第一剑,我可以保证无辜的人活下来。”他心里一暖,他是相信她的。犹记得她讲出这句话时的自信,以及话语深处弥漫的哀伤。
      “怎么?廉亲王下不去手?”年羹尧挑眉道。
      “亮工这是说哪的话,本王即刻放箭。”廉亲王故作轻松,他知道,多一个人在他之前放箭,就会多一条性命陨落。他心里犯嘀咕,为什么没有看到小柔,她不是说可以使这些人活下来吗?
      眼下顾不了这么多了,他狠了狠心,微闭上晶亮的双眸,心底叹了口气,拉弓的手突然间没了力气,弦上的箭,奔了出去,奔向一个他也不知道是哪的方向。
      人群中,一个农妇打扮的女子蹿了出来,直直跑向箭矢所指的方向,挂在颈上的一块破碎玉珏随着她的狂奔从衣领间蹦了出来,是上好的羊脂玉,即使是见识鄙陋的市井小民也知那绝非一般人能受用的起的物件。
      女子眼角流出一颗泪滴,晶莹剔透的泪珠随着她的飞奔逸散在空气中,仿佛映射出她与廉亲王一同走过的几十年峥嵘岁月……

      康熙二十四年冬夜。
      北风卷地白草已折,雪花纷扬飘零而降,天上一弯残月也无,黑漆漆的夜空好似一张大口,随时要吞没凄寒的人世。平日喧嚷的大街上,家家户门紧闭,猎猎寒风无情捶打着世间万物。
      惨淡夜色中,一顶轿子若隐若现,街道上一丝人烟也无,寂寥空静,唯余轿夫粗喘,鼻息间热气哈进空气里而后氤氲散去。
      穿过几条巷子,轿子稳稳停在一座府门前,正中门牌匾上书“裕亲王府”。
      立在轿子一侧的阿鲁达掀起轿帘,轻声唤道:“王爷,请下轿。”
      端坐在轿子里的男子眉眼舒朗,目光如炬,垂目望了眼怀中襁褓里的婴孩,一面探手扯过灰水貂绒大氅为孩子挡住外界的风雪,一面起身向轿外走去。
      阿鲁达赶紧伸手搀住裕亲王,目光触及到他怀中婴儿时神色明显一滞,心中疑惑却不敢多言,继续躬身走在裕亲王身侧。
      裕亲王抬脚跨进门槛,低身问道:“福晋可歇下了?”
      阿鲁达回道:“王爷若是忙公事回府晚,福晋向来都是等着的。”
      裕亲王心里闪过一丝暖意,吩咐道:“去福晋处。”说罢低头看了眼怀中孩子,这孩子倒是不吵不闹,安然熟睡着,转而裕亲王心中一叹,真是个苦命的孩子。
      向后院走了几步,书房一侧厢房窗棂透出暖融融亮光,裕亲王嘴角向上一挑,微微笑,对阿鲁达道:“让膳房准备些粥食送过来。”阿鲁达应声而退。
      裕亲王一手抱住孩子,一手请推开门,随着“吱呀”声响,漫天雪花跟在他身后一起进入室内。
      福晋西鲁克氏坐在榻上,一侧放了张摇床,熟睡的婴儿脸蛋浑圆,两只小拳头紧紧攥着。福晋一边用手轻推着小床,一边柔声哼着歌谣,看见裕亲王,福晋正要起身,裕亲王对她摇摇头,微笑着坐在她身旁。
      “王爷自打下午出了门直到这会儿才回,是有什么变故吗?郭络罗额驸府上可还好?”福晋关切问道,抬手替裕亲王解下披风,当看到襁褓中的婴孩时,福晋脸色微滞,旋即神色恢复正常,从裕亲王怀里抱过孩子。
      裕亲王揉了揉胳臂,抱了孩子一路,胳膊酸痛得很,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自打康熙二十年额驸明尚因诈赌处以斩监侯,虽说安亲王家没少出力为这事奔走,可他获罪重大,皇上对王公贵族向来严苛,终究也没能留住他的性命,去岁问斩。此后和硕格格郁郁寡欢,身子病痛不断,今儿下午也撒手而去,留下这个未满一岁的孩子。”
      听闻,福晋眼含疼惜望着怀中粉嫩嫩的小脸,叹气道:“但愿小格格记不得这些事。”
      裕亲王凝神看着红烛跳跃,道:“安亲王常年在军中,对京城里的变故无法分身应付。如今的额驸府门前冷落,下人惧散,无人顾及到这个孩子,若不是她的一声啼哭,只怕这会儿早就冻死在外。论辈分,岳乐乃我叔伯长辈;论交情,无论明尚有何罪过,他是曾与我出生入死的袍泽弟兄,他的女儿我不能不管不顾。”话毕,转而望着福晋,动情道:“我没什么办法,只得将孩子抱来,托付于你。我知你带着自己的孩儿已是疲累,若是旁人我实在放心不下……”
      裕亲王话未说完,福晋眼噙热泪,握住他的手,道:“王爷的心意妾身懂,况且孩子本就无辜,能活下来已是幸事,乃上天恩德庇佑,妾身定悉心抚育,视如己出。”
      裕亲王反手握着福晋的手,用力点头,道:“有妻如你,足矣。”

      康熙二十五年秋日清晨。
      乾清宫外,裕亲王福晋西鲁克氏身着一袭水蓝色织云锦宫装以茉莉点点苏绣缀于其上,说不出的清淡恬美。福晋右侧身旁立着一位年长的侍女,怀中抱着的女孩趴在她的肩膀上,摇着手中拨浪鼓。
      皇帝身边大太监赵昌打起帘子从正殿出来,遥遥望了福晋一眼,遂快步走来,行至福晋身旁俯身恭敬道:“福晋,皇上和荣妃娘娘请您进去。”
      福晋颔首,待赵昌转身后,深深吸了口气,双手指尖微微颤抖,随后嘴唇轻颤,身旁的侍女在她耳边低低道:“福晋,既已到此,万事都已成定数,若是再犹豫不决被人瞧出了破绽反倒是祸患,”侍女见福晋仍目不斜视,顿了顿道:“况且,宫里的吃穿用度皆为上品,若能在宫里长大对小格格也好,兴许是小格格的造化。”
      她说的对,福晋心里自语道,王爷年初执掌抚远大将军印奔赴西北,盼来盼去盼归期,无奈归期未有期,若是王爷归来,见不到女儿心里定会失落,而今唯一知道这事的便是自己和小格格的奶娘,只要两人守口如瓶,外人绝不会知晓。
      想到这,福晋恢复神色,气定神闲昂首跟在赵昌身后向乾清宫正殿迤逦而行。
      恰在此时,时年五岁的八阿哥胤禩自南书房出来,提步往乾清门方向走。
      忽然他耳闻清脆声响,心下疑惑,这乾清宫乃重地,素日里连偶尔飞过的鸟雀都噤声而过,怎会有这奇怪的声音。循声望去,迎着太阳站着一个婢女装束的女子怀中抱着个女孩儿,刚才的声音正是女孩手中拨浪鼓掉落在地上,她无助地趴在抱她的侍女身上,伸手似乎是要够自己的玩具,可惜根本够不到。
      八阿哥嘴角清俊一笑,对着女孩的方向跑去,俯身捡起拨浪鼓,凑到唇边,轻轻吹去上面灰尘,用袖子擦了擦,递给女孩。
      女孩接过自己的玩具,对着他暖暖一笑,露出还未长全的乳牙,脆生生的童声直击心底:“谢谢你。”虽是对他说的话,目光却并没有看向他,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的拨浪鼓,好似在看有没有摔坏。
      八阿哥心里觉得好笑,虽说往日见到的紫禁城大户人家的格格小姐不多,可谁不是眼睛认真盯着自己的笑听自己说话,今儿第一次碰见此类不认真听自己说话的姑娘,倒是新鲜,不自觉地愣住了神儿。
      跟着女孩来的侍女虽不知他是谁,但见他穿着尊贵,心想应是个小主子,请安总归是没错的,遂做了个福。
      他这才反应过来,抬抬手,仰头对女孩温柔一笑,转身向乾清门走去。才走了没几步,感觉身后目光灼灼,忍不住回身,对他甜甜笑着,来回晃着手中拨浪鼓,被朝阳刻画出好看的轮廓。
      正在转身的空档,八阿哥目光一扫,赵昌挑起乾清宫门帘,一个水蓝色身影跃入眼帘,心中疑惑,喃喃道:“裕亲王福晋?”难道这个可爱的小女孩是裕亲王的女儿今早跟着福晋入宫觐见?
      他兀自摇摇头,背影渐渐淡出乾清门,女孩的甜笑依旧在脑中挥之不去。

      康熙三十三年,暮春之初,春意洒遍御花园的每个角落,杏花斜挂在枝头,低低的垂着,一场微雨过后,空气里嗅到的尽是青草夹杂着泥土氤氲而出的香气,沁人心脾。
      身穿月白长袍的少年眉目舒朗,面色温润似莹玉,音容兼而美之,只一见,便令人联想到北齐兰陵王长恭,带着假面以对敌,那个才武而面美的男人。
      少年刚下了书房,抱着几本书,身边随侍内监常顺被他额娘良贵人叫去询问他日常起居情况,因而他不得不独自一人穿越杏花丛林,这条回阿哥所的必经之路。
      三个与少年年纪相仿的男孩不知从哪冒出来,立于少年身前,身带目空一切倨傲的贵族气。为首的是鄂伦岱,乃镶黄旗汉军都统、一等功、统领汉军火器营的佟国纲长子,已故孝懿仁皇后侄子,此人一向性格孤傲,喜自夸,刚愎自用。
      鄂伦岱轻蔑地瞄了地上少年一眼,讥笑道:“八阿哥这是从哪儿来?上书房还是辛者库?我猜想该是辛者库吧,同你额娘一样,都是辛者库出身的……”
      八阿哥眼神刚毅,定定地盯着他,还未等开口驳斥,只见两个人突然从他身后窜出,直直给了鄂伦岱两拳。鄂伦岱被他俩打的有点蒙,跟着鄂伦岱来的两个男孩见自己一伙的被欺负了有点气不过,想上前还手,挥起的拳头僵在半空,两人俱是一愣,立马跪下恭敬道:“九爷,十爷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请高抬贵手。”
      鄂伦岱这会儿狠狠摇了摇被打蒙的脑袋,定睛一看,面前的两个人年纪虽比他小一两岁,可气场完全盖过自己。身材颀长,长相俊俏,神色慵懒,看起来桀骜不驯的是九阿哥;另一位略矮一些,鲁莽冲动,还想上来再给一击勾拳的是十阿哥。鄂伦岱大为惊异,这两位可不是自己能得罪的起的主儿,立马跪在地上,不断磕头求饶。
      九阿哥俯身抬起鄂伦岱的头,与他四目对望,轻笑一声:“我当你有多大能耐,你这嘴不是挺能说会道么,来再给小爷我整一段儿。”
      十阿哥双手抱在胸前,得意洋洋的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瑟缩而抖的三人,不屑道:“去去去,别碍着爷的道儿。”
      地上的三个人跪着往边上挪去,八阿哥几步跨过去,蹲在鄂伦岱面前,捏着他的下巴,眼神清冷酷厉,唇边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在他耳边道:“走五十步笑百步有意思么,总有一日,你会心甘情愿跟着我走。”说话声音虽轻,却铿锵有力。
      清凉的童声一路播撒过来,女孩身着淡粉色宫装,手里举着解了好多天都没能解得的九连环跑跑跳跳,大喊着:“八哥哥,快来帮我解九连环,我都闷头想了好几日了。”
      宫女亦步亦趋跟在女孩身后,叫道:“公主慢着些,仔细着别再摔了。”
      女孩并不理她,还是一味往前跑,目光触及到前面的情景有些惊讶,停住脚步。
      九阿哥远远看见女孩跑来,低声对跪在地上的三人呵斥道:“还不快滚。”鄂伦岱他们这才如释重负松了口气,仓皇而退。
      八阿哥回身,走到女孩旁边,伸手接过女孩手中的九连环,捏捏她的脸,宠溺笑道:“小柔你呀,真是个小傻瓜,我来帮你。”
      女孩乖巧的看看满眼盛满笑意的八阿哥,再看向站在八阿哥身后的九阿哥和十阿哥,小嘴一瞥,无辜道:“八哥哥别只顾说我,若是九哥哥和十哥哥也不一定会解。”
      九阿哥和十阿哥相视会心一笑,凑过来给女孩挠痒,女孩子生性怕痒,一面赶快往八阿哥身后躲,一面笑着反击,一时间,笑声似银铃漾漾。
      春风吹满地,杏花绽枝头,少年疾走无嫌猜,时不时几声高声欢叫划破天际,沉闷的紫禁城也畅快起来。

      康熙三十六年,仲夏之夜,格外的燥热,永不疲倦的蝉鸣声嘶哑,入耳只觉心底莫名愈加烦躁。
      春锦将窗户一一打开,吹进些许凉风。
      我正坐在窗户正对的榻上,忽感微风拂面,遂起了兴致:“春锦,外面凉爽,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春锦有些犹豫:“公主,夜深了。先休息可好?明儿一早还要去书房呢。”
      我从榻上下来,一面向门外走去,一面道:“凉风一吹,我竟不困倦了。你若要随我,便跟着,若要让我自己去,我也乐得自在。”
      春锦想了想,只得取了亮些的灯笼,走在前面照亮。

      白日里喧闹的御花园在夜半时分人迹罕至,只听得似有似无的蛐蛐声,格外寂寥恬静,我信步走着,不知不觉走到御花园树木葱郁之处。几株夜来香在月光下凌然盛开,淡白色花朵缀在枝叶间,好似暗夜里精灵的双目,我心生欢喜,低头轻嗅,猛然问道一股盖过花香的酒味,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仔细嗅来确实是酒味,问道:“春锦,你可有什么味道?”
      春锦警觉地深吸几口气,十分肯定这是酒味,不禁抱怨道:“是谁如此大胆,三更半夜竟在御花园饮酒。”
      心中想了想,颇为奇怪,在好奇心驱使下我倒想去探探究竟,又怕春锦举着灯笼会打草惊蛇反而不妙,我示意春锦道:“你在此守着我去看看。”说着向茂林深处走了几步。
      春锦赶忙拉住我,担心道:“若是哪个不守规矩的侍卫、太监冲撞了公主,可如何是好?只怕奴婢又要挨板子了。”
      我笑笑,从小到大,额娘荣妃对我的管教便是放任我自己的性子来,皇上似乎也默许如此,这般由着性子放纵的后果就是跟在九阿哥、十阿哥的身后四处“撒野”,每回摊上事儿,春锦总背负没看好主子的罪名,没少挨斥责。若是换了旁人早就被训斥进而收敛些,皇上和额娘看在我虽是淘气,但功课亦是有问必答,掌握极好的份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我摇摇头,拦住春锦道:“敢此时在此饮酒的绝不会是太监、侍卫如此简单,你且放心,我去去便来。”
      穿过茂密的枝叶,来到简陋的石桌旁,只见石桌上点了一盏灯,微风吹过火光一跳一跳。
      喝酒的人背对着我,想来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他一口饮尽杯中酒,重重的把酒杯搁在桌上,侧头冷声问道:“谁?”
      没想到在此饮酒的竟是八阿哥,我一愣,四目相对,他一见我立即挥挥手招呼我过去。
      桌上有一只酒杯,三只酒壶,我拿起其中两个摇了摇已经空了,我把剩下的一个酒壶所剩的酒倒出来,不足一杯。
      八阿哥不言不语,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只是一味低头凝视桌面,好像要把桌面看穿。
      看惯了他平日里不论对谁都是一副温柔可亲,英气勃发的模样,接人待物更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无论对谁,说什么,做什么总是带着谦逊有礼的笑,给人感觉他一直都是开心的。从小跟在他身后一起读书、一起玩闹,他现在的样子我却从未见过,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我只得小声问道:“八哥哥有烦心事?”
      他抬起头,眼中似乎泪光点点,望着我,似有万语千言,却终究说不出口。
      恰在此时,他打小服侍的贴身内监常顺端着一壶酒,穿过草丛,恭敬走过来,把酒放在桌上,躬身回道:“主子,您要的酒。”
      八阿哥并不理会,我对常顺摆摆手,示意他下去,常顺明白我的意思,道:“公主,奴才先退下,您可照顾好主子。”
      待常顺退下,我关切地问:“八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八阿哥站起身,负手踱步,语气中带着无奈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曹操《短歌行》里的诗句,八阿哥吟出此句抒发自己内心积怨、愁苦和烦闷。不知为什么几年前,八阿哥还是少年时,在杏树下的一幕浮现在脑海:三个我不认识的男孩趴跪在他和九阿哥、十阿哥脚下,八阿哥蹲在为首的男孩身边,跟他说着什么,九阿哥和十阿哥得意洋洋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人。我虽不太懂,但偶尔听几个娘娘聚在一起时说过,八阿哥的出身不高贵,他生母只是辛者库宫女,故而他从小到大并不是很受重视。可是我又疑惑,八阿哥自己在功课上十分刻苦,皇阿玛和师傅们也都对他赞不绝口。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走到我面前时眼中已不见了点点泪光,声音坚定道:“小柔,你要记住记住机会不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机会是抢来的!”
      月光倾泻在他身上,夜色如水些许微凉,我懵懂地看着他,直到几年后,我才明白他何出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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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的楔子只有1300多字,一开始就是从他们几个小时候写起,回过头来怎么读都觉得太平淡了,于是本宝宝大半夜翻阅以前写的素材本,把后面的一段加在前面,增强代入感。
    ======================================华丽丽的分割线==========================================
    从初中开始写这篇小说,一开始是写在笔记本上,那时候书名不叫《玉珏碎》,简单取名《蓝色的秘密》。时至今日我大四了,一次偶然收拾东西,翻出九年前写的东西,那时笔法稚嫩,只知道把自己想象中的东西呈现出来,逻辑还有待欠缺,于是决定从头开始,用一个成年人的眼光看待那段历史,那些人。九年过去了,曾经研究清朝时看过的书发黄堆在书架角落里,脑海中对那九龙夺嫡几十年历史的记忆被时间封存,模糊不清了。为了能完满写出年少学生时代的我为他们安排的故事,铺垫的人生,也为了能契合那些年的历史,便毅然决然重新开始捧起泛黄的史书,追忆几百年前的岁月,还原他们那时候的生活。
    在《蓝色的秘密》开篇便直入主题,在重修《玉珏碎》之时,为了更加突出他们由少年时产生的兄妹情以及默默在心田盛开的情愫小花,特意把开头楔子设计成三段少年时候的事,意在突出八阿哥对芊柔不同寻常的关切、几个一起成长的少年默契的情感、特别是八阿哥从那时起就酝酿在心中的鸿鹄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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