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花开

　　县里的九月还很热，学校花园里盛开的紫薇和木樨却在夏末粘滞湿浊的空气里散发着别具一格的清爽。四处流散的人流，随处可见的标语以及道貌岸然的迎新老师无不宣告着高中生活的正式开始。
　　高一八班位于学校西南的明志楼，东临学校最大的西成花园，西则隔街眺望县城唯一的洗浴中心——云天皓月，是老生口中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坐在此等风水宝地的林皓此刻便是心中窃喜不已，那个令他最近心动魂牵的背影正在他的斜前方，微微摆动的马尾辫在他心里荡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一号，一号”，班主任在讲台上叫了两遍，无人应答。“我们班里没有一号吗？”他的声音略略提高了些，已经微微带些不喜。
　　“林皓，该你自我介绍了，快”旁边的肖若然看他魂不守舍的样子，轻轻地推了推他。肖若然是他初中同学，两人结识已久，关系不错。
　　“啊”，林皓满脸通红的站起来，挤过身边狭小的过道，走到讲台上，顺便带倒了讲台上的凳子，班里哄堂大笑。不过毕竟是一号，班主任未让他太过难堪，简短的自我介绍后便让他下去了。下去后，林皓意味索然的盯着马尾辫女孩看了半节课，终于等到了她上台。
　　“董芜兹”，她的声音如同珠落玉盘一样清脆地回响在他的脑海里。那天她穿着洁白的t恤，深蓝的牛仔裤，身材高挑，臀部挺翘，双腿又直又长。虽然经过了一周军训，但她皮肤依然如白瓷一样美丽。时到如今林皓已经记不清楚那天她具体说了什么，只记得，阳光从西边的窗户透进来，映在她的脸上，那一刻很美很美。

　　林皓是县里西镇出身。曾祖父往上曾是地主，但在解放后除了遗传给一家男女执拗的个性和空荡的祖屋之外，什么都没留下。父母早在他两岁多便外出打工，爷爷奶奶也因为性格不合分居两地。林皓从小和奶奶生活在一起，家里除他之外只有三个女性，刚好涵盖了曾祖母、祖母、叔母三辈，而上初中之后则搬到爷爷处生活，恰恰相反，家中只有爷孙二人，于是他正好将家里人的性格得以中和：内里执拗轻狂外表腼腆内敛，心中浪涛翻涌表面波澜不惊，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概括，应该就只有闷骚两个字了。
　　至于家里那些年的经济情况，虽不至于家徒四壁，但也不算上殷实富裕，爷爷为维持家用置办物资，长期在外做木匠，只有约莫每次待他回家给他留些生活费。也算是造化，林皓并没有在初中因无人管教而堕落颓唐，反倒学习用功成绩斐然，也算是前几辈人积下的阴骘。然而，毕竟独处久了又缺乏爱护，略略地显些自卑而孤僻。

　　暗恋这种东西该怎么描述呢？就像是酿在心里的一坛酒，时而甜蜜，时而酸楚，时而冷冽，时而燥烈；若没有东西把它打开，让它面世，那么放得越久，它的各式味道就越是厚重，以至于偶尔，仅仅是那些透过酒坛都让你无法自抑，直欲就酒后一吐为快。
　　县城的夜空总是繁星密布的，虽然秋季到来已久，但夏日余威尚在。若是这样的晚上有零食啤酒，加上习习凉风，再在学校操场上席草而坐，侃天说地，相信是很少有人拒绝的，林皓和肖若然正是其中两个。那时开学已经三周有余了，作为一个闷骚而自卑的人，林皓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对别人说出这种难以启齿的事：他暗恋她，也许他从内心深处是希望得到肖若然的支持鼓励，好让自己冲破羞涩矜持这一层窗户纸。但肖若然却是一个除了学习之外根正苗红的三好学生，从来不会考虑这种被隔开在雷池之外的禁忌，骤然听到也只能默然。最后的勇气一旦激发而未得到支持，林皓能做的就是把它埋得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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