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前梧叶已秋声

　　吃完面，已经是半夜了，许魏驰把刘一言赶到床上去，自己把碗洗了，再把厨房收拾干净，这才又重新回到卧室。
　　刘一言吃得太饱，正趴在床上玩手机，许魏驰钻进被窝里，凑过脑袋去看，屏幕上是几天前刘一葭发的朋友圈，是她和何明轩，还有一群朋友一起庆祝他们结婚一周年的照片。
　　感觉到许魏驰的气息，刘一言头也没抬，有些怅然地说到：“一转眼，一葭和何明轩在一起已经一年了……”
　　“不只一年......”许魏驰下巴轻轻放在刘一言一边的肩膀上，和她脸贴着脸，沉着声音说到：“他们很早之前就在一起了。”
　　是啊。
　　如果要以结婚来算的话，难道她和许魏驰是今天才在一起的吗？
　　“嗯......”她点点头，微微侧过脸去，嘴唇贴着许魏驰的脸，小声问到：“我们在一起多久了？”
　　“十二年。”许魏驰说完，把脸转向她，稳稳地捉住她的双唇，像是对待什么珍宝似的含在嘴里，一下又一下，温柔又眷恋地轻轻吮吸着。
　　刘一言双手趴在床上以支撑着自己的重量，许魏驰也以相同的姿势趴在她的身旁，他们侧着头，轻轻地，温柔地亲吻着对方，没有什么情/欲，只是无限依恋地亲吻着。
　　刘一言轻轻闭上双眼，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十二年前，从何许魏驰最初相逢时的场景，到他们没心没肺地无所事事的时光，跳过一段漫长的分离，直到现在。
　　没错，他们在一起已经十二年了。
　　从十六岁那年的秋天，他站在满树金黄的梧桐树下对着她伸出手，笑得没心没肺的时候起，他们就在一起了啊。
　　他们从那个时候起，就在一起了。从来没有分开过。
　　到现在为止，已经十二年了。

　　第二天是周末，昨晚几乎折腾到了天亮，两个人睡了一个大懒觉，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两个人随便吃了点东西，两个人便收拾好出门去给刘一言的父母买东西。
　　一路上，许魏驰十分仔细地询问着刘一言父母的喜好，刘一言被他问得烦了，干脆就不说话了，自己在商场逛得不亦乐乎。
　　许魏驰没办法，无奈地跟在她后面，像一只大型犬一样。
　　最后，在刘一言的指导下，许魏驰给刘父买了一套上好的紫砂茶壶，给刘母则买了一套高档护肤品。
　　当然，还是刘一言刷的卡。谁让许检察官新婚第一天就把工资存款全数上缴了呢？
　　接近晚饭时间，俩人驱车回到刘一言家。
　　电梯里，许魏驰紧张得皱紧了眉头，腮帮子咬得紧紧地。
　　刘一言自己也紧张，可是看许魏驰这幅如临大敌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稍稍踮起脚，轻轻抚平了他眉心的皱褶，轻声安抚到：“不要怕，如果他们不同意，我就和你私奔！”
　　许魏驰闻言，瞪她一眼：“胡说什么！”
　　刘一言古灵精怪地笑着吐舌头，电梯发出“嘀”的一声，门缓缓打开。
　　刘一言伸出一只手去牵着许魏驰没有拿东西的右手，然后按响了门铃。
　　来开门的是刘父，看到两个人牵着的手并不惊讶，神色如常地招呼到：“小许来了啊？快进来坐吧！”
　　许魏驰已经不复之前在电梯里紧张的模样，坦然地跟着刘一言走进门，礼貌地叫到：“伯父，打扰了。”可是和刘一言交握住的那只手的手心里全是汗。
　　两个人换了拖鞋，一前一后地走进客厅，刘一言追上刘父，抱着他的胳膊撒娇到：“爸爸，我妈呢？”
　　“给你这个小祖宗做饭呢。”刘父指了指厨房。
　　话音刚落，刘母就笑着从厨房出来了：“我一听门铃响，就知道是你！”
　　“妈~”刘一言拖长了声音。
　　“伯母好。”许魏驰连忙叫人。
　　“好好......小许来了呀！快坐快坐！马上就能吃饭了……”
　　许魏驰笑着点头：“麻烦伯母了。”
　　刘一言立刻吵吵嚷嚷地跑到许魏驰旁边：“爸、妈！许魏驰给你们带了礼物来！”说着给许魏驰递了一个眼神。
　　许魏驰立刻上前，把东西放在茶几上：“第一次到家里来正式拜服伯父伯母，也不知道该买些什么好……听一言说，伯父喜欢喝茶，就特意挑了一套茶具……然后给伯母挑了一套护肤品……我对这些不是很懂，还是一言帮着我挑的……”
　　刘父佯怒地瞪了许魏驰一眼：“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许魏驰礼数周到地笑：“只是一点心意，希望伯父伯母不要嫌弃。”
　　“怎么会呢？你这孩子真是……”刘母慈祥地摇头笑。
　　看着自家父母对许魏驰还算满意，刘一言对着许魏驰眨了眨眼，推着刘母往厨房走：“妈你都准备了什么好菜呀？要不要我帮帮你？”
　　说着，母女俩人便进了厨房，只留下两个不善言辞的大男人面面相觑。

　　“呃……”毕竟是长辈，刘父率先开口：“你……先坐吧…….”
　　许魏驰听话地坐下，手心里却全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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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刘一言和妈妈做好一桌的饭，再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许魏驰和刘父已经在侃侃而谈了，看两个人的样子，好像还聊得十分投机一样。
　　“吃饭啦！”刘一言凑到两个人身旁，刘父佯怒地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起身朝饭厅走，对待许魏驰却是如同春风般的温暖：“小许，走！吃饭！”
　　刘一言忍不住咋舌，短短半个小时不到，许魏驰竟然就笼络到了老丈人的心。
　　饭桌上，一排祥和，刘父偶尔问问许魏驰工作上的事，许魏驰俱是认真地回答，刘母偶尔也抱怨刘一言任性不懂事云云，许魏驰却是好脾气地回应：“一言很好。”
　　一顿饭吃下来，刘家父母对许魏驰简直不能更满意了。
　　甚至有些恨不得许魏驰马上就把刘一言给娶回家。
　　饭后，一家人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刘一言恍惚之中觉得，他们好像已经这样生活了很久了，一点都不违和。
　　刘一言侧过头去看许魏驰，他正在神色自若地和刘父说话，刘母正在低着头削水果。
　　刘一言犹豫啦半晌，终于鼓起勇气开口：“爸爸妈妈……我、我有一件事要说……”
　　许魏驰惊讶地抬起头看向刘一言，很快就从她的眼神里读懂了她的意思。
　　他和刘父的谈话被陡然打断，他的目光追随者刘一言，等待着刘一言接下来要说到话，背脊情不自禁地挺直了。
　　“你说。”刘父沉声道。
　　刘一言却忽然泄了气，低着头不敢说话。
　　刘母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刘父，笑着：“你这孩子……有什么话就说啊，神神叨叨的干嘛呢……”
　　“我、我......”不知为什么，明明已经箭在弦上，可是刘一言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了。
　　许魏驰一动不动地看着刘一言，好像这样就能给她一点力量一样。
　　刘一言几乎是一抬头，就看到了许魏驰的眼神，那眼神里，充满了信赖，鼓励，和期盼。期盼刘一言能够真正鼓起勇气，把她想要说的话说出来。
　　许魏驰的眼神让刘一言心里一震，她脱口而出：“我们结婚了。”
　　父母还没来得及回应，她又说到：“我和许魏驰，我们已经领证了。”

　　这句话，无疑是一个深水炸弹，父母俩人的脸色顿时都不太好。
　　屋子里静得只有电视里传来的背景乐，四个人各怀心事地沉默着。
　　“什么时候的事？”倒是刘父率先找回理智，铁青着脸，沉着声音问到。
　　刘一言原本还有点发憷，可是既然话都已经说出去了，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脖子一梗，视死如归道：“昨天！”
　　“你、你！”刘父大怒：“昨晚上没回家……”
　　“我和许魏驰在一起！”刘一言还不怕死地火上浇油。
　　刘父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抬起右手就要往刘一言的脸上打去，可是许魏驰却比他动作更快地一把将刘一言拉到自己身后护住，硬生生地挨了这一个巴掌。
　　刘父这一掌用了八分的力气，“啪”的一声，许魏驰的半边脸登时就红了起来。可是他却依旧岿然不动，像一尊雕像一样，直挺挺地挡在刘一言的面前。
　　刘一言见许魏驰挨了这一巴掌，心疼得要命，也顾不上害怕了，对着刘父大吼大叫的：“爸你怎么能这样！怎么能打......”
　　“一言！”许魏驰低声喝止她。
　　刘一言撇撇嘴，不再说话。
　　刘父也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恶狠狠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刘母还未从突如其来的消息中缓过神来，茫然无措地站在一旁。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许魏驰轻声开口到：“伯父、伯母，是我没有考虑周到，没有经过二位的同意就擅自做了决定，实在是很抱歉。”
　　刘父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刘一言急赤白脸的想说些什么，却被许魏驰紧紧地扼住手腕，用力捏了一下，示意她不要冲动。
　　许魏驰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抬头看向被气得脸色发青的刘父，又看了看刘母，终于缓缓开口：“我和一言在一起，已经很久了……她在外面的这些年，我也一直在等她、等她回来……”
　　说着，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刘一言，那眼神里的柔波，竟让刘一言感到心惊。
　　“结婚这样的大事，原本就应该先征得父母同意的，可是我……”他顿了一顿，眼眶微微发红，“可是经过在锣班村发生的这些事之后，我……我确实是有些害怕了……”
　　害怕？许魏驰竟然说他害怕！
　　刘一言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看着许魏驰。
　　“我从来不敢想象没有她的生活，哪怕是她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些年，我都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真正的失去她，会再也看不到她……”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语调又低了下来，“我很怕......很怕以后的人生都没有她了。”
　　“所以，我才会没有考虑到二位的心情，就和一言去领了证。希望……希望二位能原谅我不成熟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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