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下那株高岭之花

　　第十六章

　　办公室的内线电话突然响了，骆骁看着电话，没敢动。
　　陈皓清点开免提，说了一声：“请他们进来。”
　　有别人要来，骆骁赶紧把自己的情绪收敛起来，怔怔的看着陈皓清。后者依旧不理睬他。不说惩罚，也不原谅，不让他走，也不让他坐。所以骆骁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自我惩罚。
　　不一会儿敲门声响了，随着门开，骆骁看着原本一脸凝重的陈皓清瞬间换上他惯有的笑脸，笑容中比寻常多了些年长者特有的和蔼可亲。
　　“师兄！”来人很年轻，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书没念好，就别喊我师兄！”陈皓清笑道。
　　“……”骆骁心里不好受，陈皓清身边优秀的年轻人多的是，根本不需要他这个会犯低级错误的笨蛋！而且他的书念的并不好。别说喊陈皓清师兄，就算知道陈皓清是早他好几届的X大学生，他连喊声学长都不敢。
　　“我念了，不信问我爸！”少年乖乖的笑着伸长脖子，讨陈皓清摸头。
　　看到陈皓清果然伸手爱怜的摸那个少年的头，骆骁鼻子酸酸的，陈皓清身边人才济济，哪里容得他这样大意散漫！
　　跟少年一起进来的中年人，显然是那少年的他父亲，他在陈皓清指了一下的会客沙发上坐下，斥道：“别闹你师兄，我们说正事。”
　　闻言，少年直接走到窗户边的高脚凳上坐下，离这二人远远的，不再多言。
　　“……”骆骁酸不起来了，自己十六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呢？总之没有这么懂事，就算现他也没有这么乖巧听话。
　　陈皓清并不寒暄，直接把那一踏文件推给中年人，道：“你先看看，给我一个能把损失减到最小的解决方法。”
　　中年人赶紧拿起文件，仔细的看起来。
　　骆骁看着各自进入工作状态的两个人，不知道自己还应该有什么想法，吊儿郎当的人不配有任何想法，包括羡慕与嫉妒。

　　“这是个常有的坑，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呢？！”中年人随口一说，想到什么又赶紧改口，弥补道：“不过年轻人没经验，这种错误其实在所难免……”
　　“解决办法。”陈皓清没有给对方评价这个错误的机会，直奔主题。
　　“……”这就是陈皓清，骆骁羞得满脸通红。陈皓清就是这样的人，对于陈皓清而言，有效解决比懊悔痛哭有用。
　　可是现在的骆骁没有解决办法，于陈皓清而言，他就是个无用的废物。
　　中年人思考的时候，陈皓清也没闲着，他走到少年身边，问他念书的事，还摆开架势指点了那孩子几招，末了两人又哥俩好的凑在一起，说起悄悄话。
　　“……”骆骁突然就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傻了，居然浪费了那么多可以跟陈皓清学习的机会。
　　这一年多他和陈皓清在一起的时间跟他和骆黎在一起的时间几乎一样多，他有那么多次近距离向陈皓清学习的机会，却被他挥霍浪费了，没有骆黎提醒他，他就没有想起过“多看多学”这件事！
　　太心浮气躁了！

　　不一会儿，中年人向陈皓清汇报思考结果，陈皓清听了以后沉默了一瞬，道：“这事交给你去解决。详细内容发我邮箱。”
　　“是，陈总。”中年人郑重应下，关切道：“又要赶回去？”
　　“是啊。家里有点事。”陈皓清浅笑，让人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道：“下次给你们带油泼辣子！”
　　“好。”中年人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道：“两个小时。”
　　“嗯。你们先走吧。”
　　中年人也不客套，带着少年直接离开了。
　　从这父子二人出现到他们离开不过短短半小时。骆骁突然就觉得，自己以前的巴结笼络，就像把马屁拍在马腿上一样，十分可笑！
　　陈皓清要的一直都是有用，是效率，是成果，而不是巴结，奉承以及空头许诺。
　　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

　　办公室里再次只剩了这两个人。
　　骆骁羞愧无比。
　　陈皓清看着骆骁，冷冷道：“你知道错在哪儿了？”
　　骆骁点头。
　　他已经知道了。以后他会多看多学，会认真的做每一件事，不让私事影响到工作。以后他会像眼前这个人一样，把工作和私人生活分清楚，不让工作影响生活，也不让生活影响工作。
　　陈皓清并没有给他做反省报告的机会，继续说：“男人，要有担当。这事就让老黄去收尾，你别管了。至于那些损失……你就当这是成长必须交的学费，学费有点贵，正好是你那大房子的价格。”
　　“……”骆骁连忙点头。
　　只要不是把他当成个只会犯错的水篓子扔进垃圾桶，他就心满意足了，一套大房子算什么，陈皓清的损失远远不止这一点！以后他一定会踏踏实实的认真工作，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陈皓清有些意外骆骁的忽然沉默，喋喋不休的鹦鹉突然安静了，他还真有点不适应，又道：“我赶时间，现在就走，你是跟我一起回去，还是留下跟老黄学学？”
　　“回去。”骆骁当即给出答案，道：“陈总，我跟你回去，回炉重练，我会努力的。”
　　他要回去，好好补充自己的不足，他书读的不好，懂的也太少了，他不能继续这样讨巧卖乖的混日子，他要充足短板，让缺点不再是漏洞，让自己不再这么废物。
　　如果他也够资格，能喊陈皓清一声学长，现在至少不会有这种被当成鸡肋的可有可无感。所以他要做个可以被信任的顶梁柱，而不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陈皓清让秘书订最近的一班飞机，将手头的几件事情安排好后，才对骆骁说：“有这样的觉悟，说明你不是根朽木。这事我不会帮你隐瞒，你家老爷子怎么处理你，我也不会过问。”
　　“谢谢。”骆骁说。
　　是的，谢谢。他打心底在说这一声谢谢。谢谢他没有弃他，谢谢他还肯教他，谢谢他还肯跟他说话，谢谢他让自己觉得还有机会，将来也许有一天，他还会得到陈皓清的信任。不是作为骆氏集团的继承人被委以众人，而是作为骆骁，一个可以交付的顶梁柱被信任。
　　这就是男孩的成长。
　　陈皓清意外而欣慰。
　　从男孩变成男人，向来只是一瞬间的事。
　　他眼前的骆骁，已经变了，沉了也稳了，不是那个在一帆风顺中撒娇耍小聪明的少年了。
　　“人们常说‘母为子则强’，其实男人又何尝不是这样？男人也是因为家人，才让自己无所不能的。”陈皓清意有所指道：“可人总是只从自己的角度想当然的给对方自以为的最好，熟不知你想给的不一定就是对方想要的。如果目标如果不一致，那结果很明显不会一致。爱人是这样，家人也是这样。”
　　“……”陈皓清随口一句的说教，让骆骁深思起来，这几乎是陈皓清对他说的最长的一句工作以外的话。他不明白为什么陈皓清会说到这个问题，可这话却让骆骁想起自己和殷宁。
　　一直以来，他都坚持想要给殷宁大房子，可殷宁想要的是什么呢？是他要给他的大房子吗？
　　他们已经那么亲密，如胶似漆，他们也说过爱，可仔细想这个问题的时候，骆骁才突然发现，一直以来只是他一厢情愿的要给殷宁大房子，他并不知道殷宁的想法，不知道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这样下去，他们会不会岔开？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和殷宁岔开。一年前，确定自己的鳗鱼找到家要回家的时候，他就没再想过岔开的事了。
　　可陈皓清的话点醒了他：不是他不想岔开，两个人就不会岔开的。
　　一年多了，他依然不知道殷宁的想法，殷宁到底要什么？要他给的大房子吗？
　　想到这里，骆骁心悸难安。他才发现自己真的一点都不了解殷宁，如果不是暑假出了那件事，他甚至不会知道殷宁就是宁贝勒，也不知道《百年文化》是殷宁的著作。
　　连枕边人的想法都不知道，他根本不配当殷宁的爱人。
　　反思以后，他才发现两人在一起后，一直都是他在消耗殷宁的感情，而他根本没有为他付出过什么。
　　这还是一份正常态的感情吗？这样子真的可以吗？真的会永远不岔开吗？
　　骆骁突然害怕了。
　　他害怕和殷宁走散。他害怕和殷宁的目标不一致，他害怕再也不能想殷宁的时候就可以见到他。
　　他不能没有殷宁，他害怕没有殷宁，如果骆骁没有了殷宁……他简直不敢想像，这比自己被陈皓清放弃还让他害怕。
　　如果没有殷宁……陈皓清用不用他又有什么关系？骆骁感慨万千，心中情绪从四面八方汹涌而至，让他混乱，又无比清醒：他想赚钱养家，因为家里有殷宁，他想买大房子，是因为殷宁，他认真工作努力向上，甚至想要成为可以被信任的顶梁柱，只是因为他想给殷宁一个环境优越的，温暖舒适的家。
　　倘若没有殷宁，这一切甚至他自己，都是没有意义的存在。

　　“相爱，就像两个人同时走上跷跷板的两端，你进一步，我进一步，跷跷板依旧平衡，我们依旧可以往前走。你偷偷跳一步，我眼尖，跟着一跳，跷跷板依旧平衡，我们也依旧可以往前走。可你跳下去以后，我一个人维持这平衡又有什么意义？”
　　“感情的天平上，哪里真的有输赢？
　　无论谁先走一步，谁慢一步，都会变得不平衡。既然产生了不平衡，就会带来争论，带来不和谐。
　　所以谁先走有什么关系？
　　重要的是，当我在往前走的时候，你也在往前走。无论是一大步还是一小步，我们往着同样的结局，一起维持着平衡，只要不翻倒，总有一天能牵着手，一起到老。”

　　候机的时候，骆骁翻出那本他没有看完的《拿下那株高岭之花——求爱说明书》，更加想殷宁了。
　　天真如他，曾经让这个人怎么样一次次不安的自问过，到底什么是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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