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园花雨时

　　沉瑾似乎有意无意希望沉落多和云心接触，但他自己又不过来说些什么，这让云心有些失落。而不知不觉已经快半个月没有回南山，她渐渐地想要回去了。

　　“云师妹！”秦仓本在前面坐诊，却突然来后院叫她，“沉小姐和无忧小姐一起来了。”

　　“只有她们两个？”

　　秦仓笑笑：“沉公子和楚源送她们来了就离开了。”

　　云心本已几乎雀跃的心又息了下来，“哦。”

　　乔无忧来倒是不奇怪，沉落来也不奇怪，可是为什么沉瑾要走呢？

　　沉落出奇地笑得温柔可亲，轻声道：“云心姐姐，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哥哥和我说了好多你的事，还有，那段话，我的怀念是唱不出歌声的古井。”

　　云心了然地微笑了，终于知道她为何今日这么热情亲切，原来，同样一首诗，感慨了哥哥之后又感慨了妹妹。“当然，”她真诚道，“只要你愿意。”

　　沉落很开心，又看着乔无忧道：“无忧姐姐，我今天才知道，原来这里有名的无忧杏花酿是你酿出来的，你和云心姐姐一样，我真的很佩服。我自己，好像什么也不会做。”

　　乔无忧微笑做手势，云心为她解释：“只是因为自小接触所以略懂，不值得夸耀。沉妹妹，不要这样想，我相信你有你的优点，是别人没有的。”

　　沉落淡笑，“谢谢无忧姐姐，希望真的有吧。”她又看着云心：“云心姐姐，可不可以请你再说那段话给我听一遍？”

　　她似乎很期待，乔无忧也很好奇的样子，云心只好又为她们念了一遍那首《母亲》，当念到“纵然呼唤能够穿越黄土，我怎敢惊动你的安眠”的时候，沉落眼眶就已湿润，乔无忧赶紧拍着她的手背安慰她。

　　那晚听到这首诗连沉瑾都几乎难以遏制悲伤，何况一看就心思细腻多愁善感的沉落，云心看着她轻声道：“我记得语姐姐和我说过，逝者已矣，我们都该坚强些。她的母亲也很早就过世了，与你我一样，不要太难过了，你身边还有许多朋友，家人。”

　　不知道这样浅薄的安慰到底有没有用，但沉落还是开怀了些。

　　之后，乔无忧所有的话都由云心代她说出来，沉落喜欢倾听，所以整个下午云心一直在说话，说了月河灯会，说了无忧杏花酿，总之说了好多好多。直到将近黄昏楚源来接乔无忧，她们才意识到已经聊了这么久，再次确信女子之间无需理由就可成为畅谈的对象。楚源接走了乔无忧，云心多想问为何沉瑾没有和他一起来，但还是忍住了。

　　沉落也并不着急，乔无忧走后，她长长出了一口气，低声道：“真奇怪，我好久都没有和人这样聊天过了，时间都忘记了，云心姐姐，”她看着云心，“无忧姐姐不能说话，可她还是那么温柔，那么乐观，又有楚公子，真让人佩服。”

　　云心微笑点头：“对，见到她的人没有不佩服她的，无忧姐姐给楚大哥的温情和影响也不可想象，不过，”她笑意一转，“不要以为自己一无是处，你有你的发光点，我们认识虽然不久，但我能感受到你的真诚。”

　　沉落的眼光突然变得澄清无比，她看着云心，许久才说：“哥哥和我谈到你的时候，他说，你像一个仙女，那时我还不懂，现在我却明白了。”

　　云心眯起眼睛笑着看她：“不要这样夸我，我有太多缺点，只不过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还没有让你看出来而已。”

　　沉落却摇头，认真地说道：“和有些人相处了十几年的时间，他们几乎没有一点缺点，却也不能让我有任何好感，云心姐姐，你相不相信人与人的缘分是与时间无关的？”

　　她像是天真却又发人深省的话让云心有些发愣，和重化昀不也才见第二次就将他带回南山了么？人与人的缘分，大概的确与时间无关？

　　“我相信，”她点头，“以前就相信，后来也相信，现在就更加相信了。”

　　沉落一笑：“在沉国皇宫里，我只有三个真正的朋友，哥哥，我从小的宫女绣娘，还有一个，是宫里的一个姓祁的乐师。”她正回忆，但又忽然一愣，看向云心身后，云心皱眉往后一看，才知道不知道什么时候重化昀已经站在那里了。

　　“你怎么来了？”

　　沉落站起了身：“重将军…”

　　“沉小姐原来在这里。”他朝她微笑，又看向云心，“到附近有点事，顺便进来看看你。”

　　云心以前从未关注她和重化昀的交谈、相处是否太过亲密，但她敏锐地注意到沉落一瞬间低落下来的神色，因为重化昀对自己很是亲切，对她却只是很象征性问候。

　　“哦，昀哥，正巧，楚大哥和无忧姐姐刚走，我和无忧姐姐还有沉落妹妹说了一下午的话。”她笑得灿烂开心，重化昀一笑，看向沉落：“原来你们已经是好朋友了，沉小姐尽可以多来云心这里，相信令兄不会有异议的。”重化语和程颖儿毕竟不能每天都出来，他正怕时间久了云心又会回南山一个人待着。

　　沉落脸庞发红，有些羞意，重化昀笑起来的样子完全让她忘了刚才他的冷峻，她低声道：“能和云心姐姐成为朋友，我很高兴…哦，对了，上次见重将军受伤了，不知道…好了没有…”

　　重化昀有些看着她，想起云心说过的话，他的神情有些严肃，云心赶紧也问：“对啊昀哥，你的手…”她伸手就要去碰他的手腕，但到一半，她又停下了，脑子有些乱糟糟，收回了手。

　　重化昀看了看她，朝沉落道：“多谢关心，我已经没事了，”他又看了眼云心，眸中复杂而深刻，“我没事。”

　　云心只好笑笑：“那就好。”

　　沉落也有些镇静不下来，无意又看见重化昀手里有一柄剑，雕花古朴，很是不同，她有些疑惑地看着它，云心注意到，“这柄剑？你带来这里干什么？”

　　“哦，”重化昀伸手，“这是我今天在…呃，我只是没空专门将它放回王府再来这里。”

　　沉落忍不住笑了，但还是愣愣盯着那柄剑：“真好看。”

　　云心看了看她，又看看重化昀。

　　重化昀不解她的意思，沉落却忽然像是鼓足了勇气，看着重化昀道：“重将军，恕我冒犯…这柄剑…”她挣扎着，脸更红了，“可不可以送给我？”

　　云心愣了，重化昀也很意外，看了看剑。

　　“你喜欢剑？你会武功吗？”云心忍不住问道，沉落这下更是赧然，低声道：“我只是觉得，这柄剑，好像，以前母妃有的那柄，我母妃…会武功的。”

　　云心立刻了然，朝着重化昀狠狠使了个眼色，这柄剑只是重化昀无意得到，并没有深刻意义，而且雕花装饰，并不适用于他，他本来是想过来给云心看看她喜不喜欢，结果沉落居然主动索要。

　　“沉小姐要是喜欢，就拿去吧。”他将剑递给她。

　　沉落此刻的眼神就像刚才说云心是个仙女时的神情一模一样，她看着重化昀，眼中的痴迷更加明显：“多谢，多谢…重将军。”

　　云心微笑，重化昀却只觉有些尴尬，便说道：“我就先回王府了，你们慢慢聊吧。”

　　“走了？哎，你…”

　　云心想要挽留，但在沉落看不见的角度，重化昀轻轻横了她一样，云心只好闭上了嘴，只能任他走了。他走后，沉落拿着那柄剑，抚摸着上面的花纹，想想还是低声道：“真的好像…”

　　云心看着她微笑。

　　不一会儿沉瑾也终于来接沉落，云心这几天既想见他，但又觉得他实在太不主动，现在他来了，她反而有点不想理他了。沉落给他看了重化昀送的剑，沉瑾淡笑：“你喜欢就好，下次见到重将军，我帮你谢谢他。”

　　“对了，哥哥，”沉落又笑，“今天我和无忧姐姐，还有云心姐姐聊得很开心，我们说了很多有趣的事。”

　　“是么？”沉瑾微笑，他看向云心，“谢谢你了。”

　　“谢我干什么？”云心有些不自然，“我就是一直在说话而已，我最喜欢说话了，今天时间还算短，要是早上来，我都能说一整天。有时候说太多了自己都不知道。”

　　沉瑾有些发怔，沉落看了看他们俩。

　　“在我看来，你没有，说错过什么话。”

　　云心嘟嘟嘴低声道：“希望吧。”

　　她显然是有些气他这些天的闪躲，他也的确…但今天楚源和他说了一些话，让他好像隐约明白了些。“这几天城外，我们去过的湖边，你还记不记得？那边的山林枫叶遍野，想不想…”

　　和沉瑾曾经在城外游玩，现在想起来却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那时她还气势汹汹一脸严肃地问他是不是在打重化语的主意，还真是…云心睁大了眼，朝他眨了眨眼：“枫叶？郊游？”她嘴角渐渐上扬，“我们大家所有人都一起去，我去叫昀哥和语姐姐他们，还有楚大哥他们所有人，好不好？”

　　沉瑾神色微变，但还是说：“…好。”

　　这下连沉落都有些雀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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