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阙

作者:妩媚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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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心


      翌日醒来时,天光大亮。

      卓念音从拔步床上骨碌爬起,揉着惺忪睡眼,“咦,真邪门儿,我不是睡在屋顶上吗?”

      墨诗束好帷帐,抿嘴直乐,“后半夜王主抱您下来的,您忘了?”

      他面颊微红,嘟囔道:“真的假的?”

      “自然是真的,奴才亲眼所见。”当时他睡得很沉,紧偎在玹铮怀里,涎水还浸湿了玹铮衣襟。

      提起玹铮,墨诗的感激、敬仰之情犹如滔滔江水,“王主就是厉害,这些天您头回能睡个安稳觉。”

      他四处张望,见屋内只有一张床,似乎明白了什么,有些害臊,支支吾吾,“那、那昨晚......”

      墨诗满面春.风,实打实替他高兴,“昨晚王主与您同榻而眠,还搂着您,就没松过手。”

      “骗人!”他嘴上说不信,耳根却发烫,且向腰间摸去,仿佛那里还残留着玹铮手掌的余温。

      墨诗既欣慰又感慨,“依奴才之见,您这回算是因祸得福。”玹铮早起时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他的样子,真真羡煞旁人。

      “公子,别怪奴才多嘴,您可得趁热打铁!”成亲将近三个月都没圆房,这事若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他瞪了墨诗一眼,没言语,坐在榻边,倚着卷云纹浮雕的床围,晃荡着两腿,微微出神。

      曾几何时,他对玹铮又厌又怕,誓死不嫁,可最终圣旨难抗,母命难违,不得不屈服于命运。

      成亲当日,他被满心亏欠的鏡姐姐算计,差点犯下株连宗族的死罪。当真相被揭开,他难过至极,也骤然清醒,自己不过就是承玹鏡用来对付玹铮的棋子。

      玹铮虽恼他闯祸,却并未苛待他,即便罚他禁足,吃穿用度也从未亏欠。

      他暗自将玹铮与承玹鏡比较,发觉玹铮的心胸宽广得多。

      想当初,承玹鏡身为皇太孙女时,总喜欢杖责宫奴取乐,而俪王府却从不无故责罚下人,玹铮也给足了他脸面。

      他已不记得究竟是从何时起对玹铮有了好感,或许是赏春宴的月亮太柔美,令他动了色.心,又或许是玹铮的吻太霸道,让他屈服顺从。

      玹铮身上的那股沉稳、安然令他踏实,又忆起昨夜温柔,心里丝丝的痒,“王主去哪儿了?”

      睡醒了没瞅见玹铮,竟生出几分失落,还隐约有些想念。

      墨诗边叠锦衾边顺嘴答道:“西阁。”

      他闻言,猛跳下床,撒腿就跑。

      墨诗吓了一跳,低头瞧见木屐还在地平上东倒西歪,立马拎起追了出去。“公子,您倒是把鞋穿上啊!”

      西阁外,莲蓬正竖着耳朵,听侍从们窃窃私语。

      “听说昨晚俪王主陪卓侍郎看了一宿星星。”

      “何止,还唱了段《紫箫记》呢!”情窦初开的宫侍,语气满是羡慕,“映雕阑彩云明媚,配尽鸯鸳无限缕......”

      有人笑骂道:“哎呦呦,要死了,你个不要脸的奴才!”

      “切!俪王主对卓侍郎那么好,换做是我,死了也心甘!”

      又有人道:“能不好吗?卓侍郎救驾有功,王主顾念皇贵君,也会多几分宠爱。”

      “或许再过不久,要改称卓侍郎作卓君了。”王府侧君一律冠以姓氏,并去掉侧字,以示尊敬。

      莲蓬听着这些七嘴八舌的议论,阵阵心烦。倘若卓念音既升了位分,又得了宠爱,苏珂定会暗中打翻醋坛。

      正寻思,卓念音疾风似的跑了来,啪得推开槅扇,愣头愣脑闯了进去,并高声喊道:“王主!”

      莲蓬大惊,但想阻止已来不及。

      屋内传出玹铮的怒吼声,“卓小六,滚出去,你还有没有规矩!”

      他一手抱头,一手捂眼,几乎是连滚带爬跑出屋,“王主息怒,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玹铮差点被他气死,这话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生生坐实了自己与苏珂白日宣.淫的罪名。

      大步流星撵上他,见他披头散发,穿着中衣,还光着脚,忙替他遮挡,又劈头盖脸的训斥道:“瞧你这副样子,成何体统!”

      他两手揪着衣角,怯怯垂头,“我、我醒之后,没瞧见王主,一时着急......”说着,用嫩白的脚丫去蹭裤管。

      玹铮顿时想起他昨晚用脚蹭自己的情形,怒气卸了大半,却依旧绷着脸,“就算再着急,也得注重仪容,夫德夫训又不是没读过!”

      苏珂款款而来,此刻,红肿的眼角已补了粉,矜持优雅,笑容温婉,“王主,卓侍郎病体未愈,神志难免恍惚,您多体谅。”

      众目睽睽之下,两人皆衣衫齐整,妆容得体,并不似发生过什么。

      玹铮故意瞅了瞅在场众人,高声道:“身子没好,就在房里歇着,别毛毛躁躁瞎跑!”随后吩咐赶来的墨诗,“赶紧领你家主子回去梳洗,还有,别光脚,着凉怎么办?”

      卓念音正委屈着,可听出玹铮关切之意,登时心里一暖,忙不迭踩好木屐。他紧咬嘴唇,想去拉玹铮,又不敢,“王主,我、我错了,您、您别生气。”

      玹铮见他这副可怜相,哪会真同他计较,温言哄道:“好了,去吧,乖乖等本王回来。”

      说完携苏珂去给宫韶华请安。

      一路之上,瞧苏珂闷闷不乐,便柔声劝慰,“卓小六没心没肺,何苦与他置气?”

      苏珂嘀咕道:“奴家岂敢?卓侍郎乃皇贵君救命恩人,别说擅闯书房,就算把含晖院拆了也使得。”

      他得知玹铮回京,眼巴巴盼了整夜,清早迫不及待递牌子进宫,一见玹铮,眼圈泛红,正想诉诉衷肠,谁料就被卓念音搅局。

      “奴家听人议论,说昨晚含晖院房顶咯吱咯吱的,还碎了好几块瓦。”

      玹铮见他吃醋,忙拉他的手,“等回了王府,你想看多久的星星本王都陪你。”说完又驻足凝眸,“阿珂,本王相信,若当晚陪父君的人是你,你也同样会奋不顾身。”

      “王主......”这份信任令他感动,险些落泪,“其实、其实卓侍郎立下大功,怎样封赏都不为过,奴家并不敢嫉妒。”

      玹铮点头赞许,“你很识大体,父君的确提出要晋卓小六为侧君,不过本王没答应。”

      他愕然,心里亦松了口气,“为何?”

      玹铮一笑,“你与他位分相同,尚且约束不住,若他晋位,又无人辖制,还不得把王府搅得天翻地覆?”

      总之,在新人进门之前,暂不能晋位,至于如何补偿,玹铮已心里有数。

      苏珂本想追问关于钟离挚之事,但话到嘴边还是硬生生忍住,改口道:“王主打算何时回府?”

      “再过两天,侍选前必然回去。”宫韶华伤势未愈,但侍选已不便再拖,承珺煜已下旨,秀侍会在三日后正式进宫。

      两人陪宫韶华说了会儿话,晌午前回转含晖院。

      卓念音被请去共用午膳,瞅见苏珂鬓间多了枚金蝉玉叶压发,不由惊羡道:“真好看!”

      玉叶系羊脂白玉精雕而成,细薄且通透,金蝉立于玉叶之上,侧身翘足,双翼略张,栩栩如生,璀璨夺目。

      苏珂含笑,“卓侍郎喜欢,送你也无妨,但这是皇贵君刚赏的。”

      他撇嘴,“我才不稀罕!”紧扒了两口饭,起身一肃,“王主,我吃饱了,先行告退。”

      说完也不待玹铮发话,掉头就跑。

      墨诗见他回屋好一通翻腾,“公子,您找什么?”

      他急赤白脸,“就是皇贵君赏的那些簪环首饰,还有后宫君卿送的那些,到底放哪儿了?”

      墨诗从衣柜里搬出两只长方银匣,抱怨道:“是您说暂时用不上,叫奴才先收起来,自个儿反倒忘了。”

      他一屁股坐在妆台前,“甭废话!赶紧替我梳妆!”

      墨诗打量他,“您这样不挺好吗?”

      “好什么好!”他噘着嘴,指着匣子里的金簪、玉簪、珊瑚步摇,“把这些通通给我戴上!”

      西阁内,玹铮与苏珂才用罢饭,便听侍从禀报说于归求见。

      玹铮示意于归平身,疑惑的问,“你家县君怎么没来?”

      于归神色凝重,“县君旧疾复发,无法进宫,特遣奴才向王主告罪。”

      “什么?”玹铮骤惊,忙关切地问,“病得重吗?”夜隐先替林绛心操心费力,后又为宫韶华殚精竭虑,多半是过度劳累所致。

      于归牢记夜隐的叮嘱,不敢吐露实情,“有劳王主关怀,县君并无大碍,只不过需卧床静养。”

      说完又掏出个瓷瓶放在案头,“县君说,卓侍郎梦魇十有八.九与中毒有关,先前是他疏忽。这药是池盟主以前配的,能解百毒,请卓侍郎先服七日,每日一颗,待他病愈,再亲自把脉。”

      玹铮关怀道:“不急,卓侍郎自有太医照料,叫你家县君安心休养,等本王料理好宫中之事,就去探望他。”

      说完又吩咐苏珂,“你且随于归回去,替本王看看隐隐,再替本王给大长郡君与池盟主带个好。”

      苏珂领命,“王主放心,奴家这就去办。”

      整个下晌,因牵挂夜隐,玹铮都有些心不在焉。

      忽然,门口响起个声音,“王主,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玹铮撂下笔,呷了口冰镇梅子露,并朝门口望去。谁知就一眼,差点将冰饮喷出,“卓小六你、你......”

      卓念音满头珠翠,光灿灿,沉甸甸的,好悬没把脖子压弯,偏他还态度诚挚,“王主,我、我不知道哪根簪子最好看,干脆都戴上给您瞧。”

      这正是所谓的,男为悦己者容。

      玹铮憋着笑,“你过来!”待他近前,三下五除二将多余的簪环尽数卸去。“这多爽利。”

      他照照镜子,不大满意,“这同方才没区别啊!”

      “方才就很好。”玹铮戳他额头,“过犹不及,懂吗?以后一天一根,省得被人笑话。”

      东阁至西阁虽只有两道回廊,但人多眼杂。好在他尚在病中,但凡做出点不可思议之事,都可以推说神志恍惚。

      玹铮不再搭理他,而是低头翻阅奏报。

      他狗腿似的磨墨,却遭嫌弃。“去,自己找书看,别打扰本王。”

      “哦。”他不情不愿地移步书架,随手翻了本《隋书》,看不懂,又拣了本《千家诗》,读着没劲。

      他偷眼去瞧玹铮,只见那织金孔雀羽妆花纱王服上,金翠交辉的鸾鸟仿佛在璀璨霞光中振翅腾飞,栩栩如生。

      “王、王主......”他试探着唤了一句,但似乎太轻,玹铮没应。

      他蹑手蹑脚朝玹铮走了两步,可忽又停住,原地转了个圈,食指相互怼着,想喊不敢喊,怏怏坐到花几旁。

      不消片刻,香气怡人的“玉液芙蓉”就被他揪得碎红满地,他见玹铮专心致志的模样,托腮凝望,目不转睛。

      别说,王主跟陛下长得还真有点像。

      玹铮连批了几份奏报,正聚精会神,忽听背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双手猛环住自己的腰。

      “卓小六,别闹!”

      他用头贴紧玹铮的背,撒娇道:“王主,就让我抱会儿吧,就一会儿!”

      那般轻声软语,近乎于哀求的语调,仿若一颗小石子瞬间投入玹铮心湖,激起阵阵涟漪。

      玹铮撂下朱笔,转回身,定定望着他,“父君要晋你位分,本王没允,想知道原因吗?”

      他愣住,不明白玹铮为何要当面说破,讪讪地撒开手,“我、我知道,您、您不喜欢我......”

      话未讲完,难堪与心酸一并涌上心头,金豆子扑簌滚落。

      这回换做玹铮抱住他,“本王问你,你舍命救人,是为了位分吗?”见他摇头,又轻笑,“就算当了侧君,可若本王对你不理不睬,也没多大意思。”

      他歪头琢磨,似乎真是这个道理。

      玹铮拭去他下颌滴坠的珠泪,“卓小六,你的救驾之功本王铭记在心,所以打算替你解决一桩心病。”

      说罢附耳低语了两句。

      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王主,您说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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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晚上好,更新送到,玉液芙蓉是月季花品种,跟其他品种不同,很香。这章写完还差一点过百万,本周第三更实现,倒时候,猜猜谁会出场,跟玹总给小六的许诺有关。PS:不管是不是很忙,都来留个爪,为了早日实现开车,导演需要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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