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失，泪尽

　　隔日就是黛绫17岁的生日了，今日的黛绫却一脸木然。
　　黛绫是拥着不吉祥的符号出现在黛家的。黛绫出生后的第二天，她的母亲，念烟弦就急匆匆地拖着羸弱的身子纵身从假山上跌下原晋湖。而理由，在黛家看非常寻常：黛家唯一的子嗣不能是女的。因为念烟弦的以死代“过”，黛家就给了念烟弦一个二夫人的名分，即使在外人看来她为黛家生了一个女儿是没有任何过错的，应该拥有荣华富贵的。
　　而黛绫，从她仍在襁祢怀中就走在各位侍妾卫她铺成的毒粉中，要不是当时的老夫人见不惯一个自小丧失母亲的孩子感受不到任何温暖却能感受到无尽的勾心斗角，亲自整理后院，将赖吃赖喝却无所事事只用心于如何取悦男人毒杀子嗣的一堆生不出的八卦女人赶进青楼，将一岁多大的孩子领进当时老夫人栖息的凉阁里照顾，不然黛绫是活不到今天，或许已被她的亲生父亲受人唆使而像她没有印象的母亲一样葬身原晋湖。
　　老夫人並不宠爱戴绫，相反，似乎还害怕她，而这种感觉随着戴绫的年龄与日俱增。虽然如此，但老夫人还是会关心戴绫的吃穿，可这对当时的戴绫来说已是莫大的恩惠。
　　在黛绫已和成风韩两小无猜时，小小的戴绫在离开成风韩之后开始明白许多人是人非，学会了如何对无礼胆大的丫环的嘲讽充耳不闻，也明白她没有母亲是自己投错胎造成的，可当她在丫环们的闲聊中听闻自己的母亲是跃湖自尽，且是在生出她后的第二天时的时候，她还是呆呆地窝在被里3天3夜，不吃不喝，而三天后她从被中做起来做的第一件事竟是穿着母亲唯一留下的唯一一件衣服，在亭廊里四处游走。此时戴绫的容貌和神韵极似以死代过的二夫人，又穿着当年二夫人的衣服，许多婢女见了，以为是二夫人复生，顾不得规矩，发出惊慌失措的尖叫，较年长知情的便失神的奔到原晋湖旁的假山上，跪下来不停的磕头，嘴里喃喃自语。于是，整个戴府乱成一团，而戴绫在造成了慌乱之后，隐在暗处，无人知晓。
　　当晚，戴家当家的不停的派一批又一批人寻找戴小姐，最终无果而归。
　　次日，老夫人于凉阁别世。
　　黛老爷于隔日为老夫人办丧，而这一天正是戴绫出生之日。
　　老夫人死于突发疾病。黛老爷是这样对外宣告的。
　　其实老夫人并不是死于疾病。而知道真正原因的只有5人：黛老爷，德惠小姐，延科震，老夫人自己和戴绫。黛老爷、德惠、延科震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就是他们着手处理此事，戴绫知道是因为她正是杀害老夫人之人。
　　原来，在那一天晚上百寻仍不见戴绫时，老夫人终于精疲力尽地返回凉阁。而当老夫人打开门时，竟发现戴绫，称为念烟弦可能更为合适，正浑身湿淋淋坐在老夫人床上，仿佛刚从水中爬起，而地上和床上都是水，水深深陷入棉絮，砸入地底，揭示着无穷恩怨。老夫人浑身不自觉地发抖，颤声想说话，却不料发不出声。念烟弦盯住老夫人，忽然笑了。忽地，念烟弦站起身来，一步一步逼近老夫人，笑脸换成了冰脸，眼中尽是仇恨。
　　诡异，诡异，仍是诡异。
　　就这样，什么声音也没有，在一个慌乱的夜晚里，复生的念烟弦不出声响的出现，杀人，再消失。
　　在戴绫生日的前天清晨，老夫人并没出现在早餐用膳中，而当众人正在议论一向准时的老夫人为何未来时，老夫人正趴在冰凉痛心的灰色泥土地上，瞳孔因惊吓而放大，垂涎溢出嘴，洒在晨曦中，苍白的皮肤显示着温暖不再。
　　老夫人和念烟弦活着的时候时的私人恩怨由戴绫写上结束，而两人死后仍相斗，连祭日都要如此相近却又不完全贴近，还要隔着戴绫的生日来防范对方，而这在地母怀中的两人相隔那么远又那么近。
　　这样的仇恨对戴绫来说很不公平。没有原因的，她必须接受夹在两人中间的事实，致使她从未享受过过生日的喜悦。
　　老夫人祭日的这一天，也是戴绫所苦恼的一天。这一天的到来总是提醒着无辜的她有过短暂的失忆。
　　没错，当戴绫变成念烟弦报完仇后醒来时，她正在原晋湖中下沉，周围是黑漆漆的一片。戴绫一点也记不起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咕噜咕噜的喝水，求生的本能导致了她四肢乱打乱蹬，为她的下沉多多少少拖延了时间。很快的，在这段时间里，一个当时和她一样大的女孩，荷蕖发现了她。在江南水乡长大的荷蕖会凫水，将不知喝了多少水的戴绫救了上来，并自愿成为了她的贴身丫环。之后戴绫才从别的丫环口中得知自己变成了念烟弦，而唯一照顾她的老夫人也死了。在老夫人的葬礼里，戴绫瞅了眼死不瞑目的老夫人就莫名的哭了。所谓的哭也只是迅速地留下一滴泪。生日与丧事在同一天，人人只记得丧事令她委屈的泪，感激老夫人让她有吃喝穿的泪，不知为什么很开心的泪，幸灾乐祸的泪，演戏成分居多的泪，松了口气的泪，各种矛盾的泪混合在一起，从戴绫眼中滴下，滴在平躺着的老夫人脸颊上，让人以为这是老夫人的泪水。而这滴泪很大很重，仿佛汇集了三个人的泪。
　　戴绫摇了摇头，挥走脑中间段的记忆与杂乱的思考，唤来小蕖陪同，出了凉阁，步至原晋湖，伫立在假山上，望着一湖绿水，独自言语：若我今后有一湖，必将是红湖。
　　在旁陪戴绫站立的小蕖，不禁一愣：红湖，红湖，红狐，死命相随的邪狐。
　　想通的霎那，小蕖感到一阵凉风吹来“小姐，凉了，回凉阁吧。”
　　戴绫听罢一笑，转身离去。
　　凉风是凉，凉阁如今也是凉，那置身于凉风中不觉凉，于凉阁中觉凉者，岂非心境超然？
　　劫难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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