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我[美队 盾冬]

　　题记：

　　我寻找我自己，没想到却找到了许多个我自己。
　　——西川

　　（上）

　　他坐在列车的窗户旁。

　　长发盖住侧脸，棒球帽压低帽檐，二手店里买来御寒的破旧皮夹克带着机油和尘土的味道。

　　月色如银，下车的旅客不多，很快站台又只剩他一个人。

　　明天的太阳依然会升起，在第一缕阳光照进卧室的时候，Steve会醒来，他会发现自己的消失，他也许会愤怒，会发了疯似的寻找。然后呢，等他将整个佛罗里达州翻一个遍的时候，他会平静下来。这时候，那些之前被选择性忽略刻意无视的线索就会被一一捡起，他的Steve那么聪明，一定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他不能不知好歹。他不能等Steve……赶他走。

　　半年，足够了。

　　他已经拥有了足够多的幸福，足够照亮他余生的漫漫长夜。

　　如果可以，他想回到那个1943年的寒冬，在漫天风雪中拾级而上，敲开那扇破碎不堪的名为回忆的门，告诉里面那个年轻的战士：“Everything is gonna be OK.”

　　[五个月前]

　　Steve最近变得十分话唠，他总是不断地在Bucky耳旁重复提起他的过去，那些无关Steve的过去。

　　你记不记得，你有一个妹妹？很漂亮，有两个酒窝的。

　　你记不记得，你和我说过，你在舞会认识了一个很帅气的下士，他却以为你想约他的舞伴？

　　你记不记得，……

　　我不记得……对不起，我不记得……

　　他的记忆像燃起了一把大火，将过去的以往都烧得干干净净。

　　每次当他回忆的时候，都会像烈火灼烧一般的疼痛。

　　可不可以不要想起来，很多次他都想这样问。

　　可是每当他看到Steve希冀的眼神和每次他想起什么来时Steve那孩子般开心的笑容，他就默默地将这个问题咽了下去。爱是一种痛觉，他甘之如饴。

　　他想起来一些，但是遗忘得更快。

　　终于有一天他自己也发现了这一点。

　　他掏出一直随身带着的笔记本，用牙咬开笔帽，记下自己想起来的事情，或者是Steve在他耳边重复了了太多次以至于他以为自己想起来的事情，他每天都会记上一点，因为很多第二天又会忘掉。

　　“Steve loves me.”他把这个郑重其事地写在扉页上，想了想又划掉，他怎么会把这个也忘了呢，即使他忘记如何呼吸，他也不会忘记Steve爱他。

　　在三个月前那次惨烈的战斗中，他彻底失去了他的左臂。这种似曾相识的痛觉再一次席卷了他的脑海。已经陷入疯狂的Iron Man对他吼道：“你以为你和Steve会拥有未来吗！你甚至都不是你自己！”他惶然地看向Steve，而Steve只是支起身体，扶着他离开，没有回头看一眼——Steve从来不屑用语言反击。

　　在那之后的每一天的夜里，那本已不存在的左臂用一种剧痛的方式强硬地证明它曾经存在，那谁来证明他曾经存在呢，Bucky看了看颈畔睡得像无尾熊一样的Steve。他很想告诉Steve，他又想起了Steve在迈阿密和他表白的那次，那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也是他刚清醒时唯一记得的回忆。可是Steve从来不提那次旅行。

　　Steve在梦里也梦到了海滩，他甚至闻到了海风咸湿的味道。睁开眼的时候，才发现是Bucky在哭。

　　Steve立刻慌乱地坐起身，“怎么了Bucky，是……手又疼了吗”

　　“不，我只是……觉得一切像做梦一样。”

　　Steve露出笑意，随后给了他一个缠绵而悠久的吻，看着红晕一点点爬上他的耳根：“现在呢？”

　　“哦”，Bucky有些气息不稳，“这大概是我做过的最狂野的梦了。”

　　因为被政府通缉，Steve不能做任何需要身份证明的工作，打短工+流浪成了他们的生活模式。直到寇森和他们联系上。这个Captain America的忠实粉丝在神盾局和政府之前找到了他们，他说有件事必须见面谈，虽然见面对两方来说都有着很大的风险。

　　“Captain，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寇森有些气喘吁吁，他一个小时前刚甩掉了三个尾随者。

　　“我想关于我的一切，没有什么是Bucky不能知道的。”

　　“我正要出去转转”，他看见Steve担心的眼神，拍拍Steve的肩膀表示没问题，然后下楼。然而他并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这几个月来他很少出门。他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看着不远处不远处孩子们的嬉闹，他突然回忆起了他和Steve的童年。

　　事情是怎样变糟的呢？大概是在Steve与寇森见面之后。

　　“Bucky，寇森给你办了的新社保号，卡号203 843 701，这是你的护照和驾驶证，以后我们再也不用当黑户了！”

　　自己当时欣喜地接过了过来，Steve偷瞄了几眼他的表情，然后他听见Steve的声音，“我想……我们可能需要分开一段时间，你知道，政府在追捕我们，我们在一起目标太大……不，不是现在！”

　　他已经记不太清当时Steve的表情。Steve从小就不会撒谎，每次他不得不撒谎的时候，都会躲闪别人的视线。

　　“我知道。”他低声说。

　　他的记忆燃起了大火。烈火中只有一座阁楼安然无恙，那是他们共同生活的小楼。他就坐在楼下的台阶上，等待那个人从楼梯的拐角出现。但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也许他不愿出现。

　　我没有失约，他想。

　　寒风将他带回现实。他紧了紧身上单薄的外衣——他走得太远，又走得太急，从温暖的美国南部佛罗里达州一口气跑到了华盛顿州。

　　店里的热气在玻璃窗上结成水珠。

　　现在是深夜，这一家小饭馆还没有打烊。

　　他把旅行包放在地上，推开门探头问：“老板，鱼丸粗面多少钱？”

　　“木有鱼丸！”

　　“那河粉粗面呢”

　　“木有粗面！我们要打烊了！”

　　……

　　一阵委屈涌上心头，Bucky觉得天更冷了。他用仅剩的那一只手提起旅行包，低头离开了小饭馆，余光瞥见老板惊惶失措地操起电话拨了911,。但他没有回头阻止——即使他断了一只手，他还是Winter Soldier，战无不胜的Winter Soldier。

　　他要继续上路。

　　他穿过大学林立的学院路和派克广场，他穿过首府山破旧而狭长的街道，路灯把他的影子投在地上，有的很短，有的很长，没有一个属于他自己。有三三两两的人从他身旁擦肩而过，这是他们的路，不是他的。

　　他的路在黎明的薄雾中，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应该跟着黑夜一起沉没。

　　他走上风雪弥漫的长街。

　　（下）

　　Norilsk是俄国北部边陲的一个小城，城里已经没有多少年轻的人了，能走的人都已经离开了这座荒芜的小城，在这里生活的只有那些愿意与这座城一同衰老的人们，或者是只能同这座城一起衰老的人们。

　　这是Bucky住在这里的第四年。不过他也不太确定，他忘了自己上一次看日期是在什么时候了。

　　每天天不黑他就睡觉，天一亮他就起床。他不再尝试回忆，他渐渐忘记了很多事情。他有时就会掏出那本破破烂烂的小本子翻一翻，那些战火硝烟，那些铁马冰河，全都像是上辈子的事一样。还有扉页上那句被划掉的“Steve loves me.”

　　Steve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田野里对着火堆吃烤土豆。

　　“Bucky！”

　　他抬起头，一个气喘吁吁的、浑身散发着热气的Steve就站在他的对面。他看起来有很多话要说，他海水一般的蓝眼睛里涌动着许多情绪，可是他终于没有吐出一个单词。

　　Bucky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来打破尴尬，但他嘴里正含着一个还没有来得及咀嚼的小土豆，于是他也只能沉默。他的腮帮子鼓起来一块，像一只荒原上的土拨鼠。

　　……

　　西伯利亚的寒风从两人之间刮过。

　　Steve憋了很久，憋出来一句：“Bucky，你胖了。”

　　这是事实。和Steve在一起的半年，Steve将他照顾得很好，饮食搭配合理，并没有胖起来。Bucky一个人生活的日子，把自己喂得壮了十几公斤。

　　但这显然不是一句好的开场白。

　　Bucky开始慢慢地嚼土豆。等他吃完土豆，他用仅剩的右手挑起土豆筐转身离开。

　　然后他听到身后Steve的声音带了颤音：“Bucky！”

　　接着他被紧紧地抱在了一个怀抱里：“Bucky，Bucky，对不起，我是个混蛋。但是我发过誓，如果我这次能找到你，我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放手。”

　　Bucky停住了。土豆滚了一地。

　　Bucky有一间四处漏风的小木屋，摇摇欲坠的木门后挂着几把猎枪。一张矮床放在屋角，床旁的矮桌上东倒西歪地放着几瓶镇痛药。Steve把土豆筐放在屋子另一侧的一堆木柴旁边。

　　在放下土豆筐的时候，Steve顺道偷偷观察了下Bucky的小床，作为单人床来说它也太过窄小了，看来自己晚上是要打地铺了。

　　为了避免迎来长期打地铺的命运，Steve翻修了屋子。说是翻修，还不如说是重建。他们拥有了三间小屋，一间卧室，一间书房兼会客室，一间厨房兼饭厅，还有一个在夏天会郁郁葱葱的小花园。

　　书房几乎是属于Steve的，他们几乎不会有客人，而Bucky还是和以前一样，宁可在花园晒一天的太阳也不愿翻一页书。

　　Bucky像一只终于拥有了安全领地的猫，开始慢慢地□□打理自己全身的皮毛。Steve给Bucky剪了一个清爽的短发——在部队里他们经常互相理发，Steve的手艺还没有丢。Bucky因为手不方便，用推子给Steve推了一个平头，不满意地扁了扁嘴。Steve照照镜子，说：“哦，Bucky，我很喜欢这个发型。”

　　Steve最喜欢打理花园，每天一有空就拿着剪子在灌木丛中东剪西剪。

　　躺椅上晒太阳的Bucky看着花园里仅有的两朵小刺玫，十分忧心Steve一个手滑给剪秃了。但是Steve没有，他小心翼翼地绕过了它们。于是这两朵相依为命的小刺玫，在苦寒的天气里居然安安稳稳地开到了凋谢。

　　Norilsk一年有六个月都是冬天，其中有五个月都在下雪。

　　Bucky不喜欢冬天。

　　一到冬天，他就把自己包裹在厚厚的毯子里，窝在壁炉旁喝一碗热热的红菜汤。

　　Steve就搬着小凳坐在他的旁边，背一本厚厚的俄语词典。

　　他们经常出去旅行，有时是几个月，有时是几年。

　　出去旅行就有被盯上的危险，神盾局和美国政府从来没有放弃寻找过他们，但他们从来都能化险为夷。

　　Steve对于搬家已经总结出一套经验，他把所有的必备品平日里就打包放好，遇到紧急情况三分钟之内就可以驾车行驶在去往另一个城市的小路上。他和Bucky拥有十几张不同国家的□□和数十张信用卡，全部来自神通广大的寇森特工。

　　就像现在，Steve将应急包甩进后备箱，盖上后盖，老爷车不堪重负地晃了晃。然后他坐上驾驶座，转头笑道：“这次我们去哪儿好？”

　　Bucky想了想，没说话，Steve像是知道不会得到回应，“那我就随便开啦，到该停的地方它自然会停下。”

　　车里放着Frank Sinatra的《Come Fly with me》，Bucky看着窗外，嘴角慢慢勾起一丝笑容，你让我如何回答呢，有你在的地方，都好。

　　Bucky的确和以前不一样了。Steve感觉到这一点，但他说不清他喜欢以前的Bucky还是现在的。

　　Bucky变得不喜欢说话，在过去，Bucky会是那个每时每刻都在逗他开心，拿着旅程计划表，永远为Steve安排好一切的那个人。Steve想，这一次，换我来守护你。

　　Bucky时常想到自己刚刚醒来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那时他的记忆像一张白纸，但关于Steve的那一星半点的回忆，却像深深铭刻在他的生命里一样，那几乎不像是记忆，而像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本能。仿佛从他出生起，那个永不服输的小个子就存在于他的生命之中。而后，就像是找到了一条串起珍珠的丝线，那些有关Steve的一切，都渐渐清晰。

　　但他每次试图和Steve说起这个的时候，Steve都用一种泫然欲泣的眼神看着他，然后那天晚上Steve就更能展示出超级士兵的四倍素质，让他暂时没法专心思考这个问题。Steve再也不逼他回忆过去，他说，想不起过去没有关系，至少我们还有现在和未来。我会陪你直到世界尽头，我会让你的每一个明天都不一样。

　　时光，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走了七十年。

　　美国队长成了一段被尘封的历史。

　　当年的复仇者们已经全都去世了，除了Tony Stark。飞鸟死于天空，游鱼死于海洋，英雄死于战场，这是英雄的宿命。Steve不想当英雄，在这个不需要英雄的时代里，他只想当一个平庸的人，能够平庸地和自己爱的人走过一生。

　　寇森也已经去世，Steve回美国参加了他的葬礼。他再也不用像几十年前那样东躲西藏，没人会盯着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头子看。他在寇森的葬礼上远远的见过Tony一次，几十年过去了，他还是那样光芒四射，精神矍铄，丝毫不显老态。他被一群人簇拥着，腰杆挺得笔直，读一张长长的悼词。Tony Stark一直是一个传奇，即使在遥远的西伯利亚，他和Bucky也时常能听到关于这个天才的种种传说。

　　“冬日文件”作为当年的绝密文件，在70年后才得以解密。“冬日文件”解密的时候，Bucky已经老成了老Bucky。他每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他和Steve说他想要回到Norilsk，他想要葬在西伯利亚。Steve明白西伯利亚的气候并不适合Bucky现在的身体状况，但他只是在他额头落下了一个静如秋叶的吻。他这一生，都没学会怎么拒绝Bucky。

　　公元2016年，Tony Stark协同当时还存在的神盾局，一举捣毁了九头蛇总部，炸毁他们的基地。截获的研究资料中显示，九头蛇偶然发现初代人体克隆可以延续一部分超级士兵的能力，于是在无法复制血清的情况下，开启了Winter Soldier计划。在上千个试验品中，培养出不到十个真正的超级战士，命名为“Winter Soldier”。神盾局的提案中，起草了一份《冬日计划》，意称可以扬弃wintersoldier计划中的建设性成分。政府批复结果未知。其后，便发生了美国队长与政府的对抗事件。这一系列事件，被列为当年的国家机密，所有知晓内情的人都签署了协议。

　　在Steve决定公然与政府唱反调后，Captain America以及有关Steve Rogers的一切，都被抹杀得干干净净。当“冬日文件”真正解密的时候，人们都快忘了曾经有那样一个Captain America，更不会记得那个叫Steve Rogers的青年。

　　这样一个七十年前的文件解密，在向来宣称尊重人权的美国掀起了舆论的狂风巨浪。神盾局与美国政府是否想在美国队长身上做和Winter Soldier一样的实验，从而使超级战士的能力能多延续几十年，成了争论的焦点。那些还记得美国队长故事的人们，被请到台前来做口述史，有些事情当你想象过太多次，日后你再想起时就想亲身经历过一样真实，于是口述史便走向了泛娱乐化，有不下一百个老太太宣称自己和美队有过一夜之情，还有很多人称亲眼看见美队和黑豹私奔。

　　白发苍苍的老人颤抖着嗓子和孙子们讲，看，他就是爷爷和你们讲的美国队长，那是一个半世纪以前的事啦，他拯救过全美人民，他还有一个很好的兄弟，叫Bucky……

　　美国队长的故事被搬上银幕，美队由一个影视歌三栖的当红明星扮演，他在接受采访时称：虽然美国队长这个上个世纪的故事有些过时，但是他会努力演出新时代的感觉，他透露正在为了电影的拍摄努力健身，同时还透露电影中美队将和某著名女星开展崭新恋情。

　　Norilsk这个俄国边陲小城丝毫没有受到这个事件的任何波及，连裹挟着雪霰的北风也没有因此消停一小会儿。但是美国政府陷入了舆论危机，俄国还是要关注并喜闻乐见地报道一下的，于是想看个天气预报而打开电视的Steve就看到了Tony stark的脸。此刻，Tony Stark终于在镜头前显出了一点疲态，没来得及补染的发根露出点点斑白，他说：“我这一生，给很多人带来便利，也给很多人带去灾难，然而我必须要面对这样一个人，我所愧……”

　　Steve笑了笑，关掉了那台老旧的电视。走进卧室，Bucky正睁着眼睛安安静静地看着他。Steve在床旁边蹲下：“想吃什么？外面风小了，我去买。”Bucky问：“刚才你和谁在说话？”Steve眨了眨眼：“是电视里的声音。”

　　Norilsk的冬天太过漫长。现在已经是四月份了，冬天却还没有结束。

　　Steve的身体一向很好，但他也不太受得了这彻骨的酷寒。他忧虑地看着窗外的飞雪，他盼望着雪停。雪停了就是夏天，他们就又一同走过了新的一年。

　　但是Bucky终究没能挺过那个冬天。他在冻土层开始融化的时候进入了弥留。

　　“Steve，Steve……”他用颤抖的手握住自己的爱人，“我这一生，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我们在迈阿密的那次旅行，那还是战争开始之前，你说你喜欢我，我们在海里接吻，海水像你的眼睛一样蓝……”

　　Bucky在Steve的怀里去了另一个世界，Steve久久地抱着他，泣不成声。他从没告诉Bucky，他们从来没去过迈阿密，那只是战争开始之前他一个随口的邀请，那时害羞的他甚至不敢向Bucky表白，战争把一切都带走了。

　　有些故事，想象过太多次，就像真正发生过一样。回忆是个最大的谎言家。

　　“想不起过去没有关系，至少我们还有现在和未来。”

　　“我会陪你直到世界尽头”

　　“我是谁？”

　　“你是你自己，你是我爱的人。”

　　“我们的余生将不再被记录在历史里。如果必要的话，我们将会一直流浪，我不介意，不足挂齿。”

　　Steve将他的Bucky埋在了墓园里，旁边躺着另一个墓碑，属于他自己。

　　Steve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当他想找人说话的时候，他就去墓园看他。陪他说说话，大多数时候是他说，Bucky听，和生前一样。Bucky的墓碑前又有了落叶，Steve扫走了落叶，他说，Bucky，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扫叶子了。

　　Steve从墓园开车回家，刚坐上驾驶座，就发现旁边多了一个人。

　　Steve最近总是看见他，那个年轻的Bucky，就像现在一样，轻车熟路地跳上副驾驶座：“嘿，我们这次去哪儿？”他穿着笔挺的军装，带着那一贯玩世不恭的坏笑，亲昵地揽过他的肩膀。Steve故意转头不去看他，却又忍不住自己笑了：“Bucky，Bucky~”他总是这样，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Steve拿他没办法。

　　Steve回到家，从书柜锁了几十年的抽屉里取出一份泛黄的档案，那是在神盾局剿灭九头蛇之后，寇森偷偷来找他，交给他的一份档案。Steve用干枯的双手抚过那泛黄的纸张，把它轻轻放在书房的桌上。

　　那份泛黄的档案，和那些Winter Soldiers的没有任何不同。

　　他的记忆属于别人，他的思想属于九头蛇一月一次的灌输，他们的档案一模一样，唯一真正属于他的只有档案封面上那一串机打的编号：NO.20384

　　Steve是James Barnes拼尽性命想要记住的人，那记忆太深刻，以至于深深地刻在了每一个复制体的记忆里，即使是从出生起就被培养和洗脑，也无法抹去。

　　而那个陪他打架、陪他喝酒、陪他走过布鲁克林每一条大街小巷的、有着轻狂笑容的James Buchanan Barnes中士，早就死在了1943年的冬夜，尸体被九头蛇扔在西伯利亚的荒原上，再也找不回来——他在一次又一次残忍的洗脑之后用一枚子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比起死亡，他更怕的是遗忘。

　　Steve将那份档案收进贴身的衣物里。

　　Bucky，我来陪你了。

　　End

　　2016.04.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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