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灵女师

　　八九点钟正是上班的高峰期，蔺翎的车上了高速后就被堵在车流里，动都动不。
　　手指随着音乐轻轻地敲打着方向盘，心里焦急万分，真想车子长了翅膀能飞过去。
　　小昭一路上都是沉默无言，他的目光漂游在外，蔺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出发时，她把老马发到她手机的相片给他看，他看到相片，开始是很惊讶，然后就流露出悲伤，最后就开始沉默，这一系列的反应，蔺翎还以为他想起往事了，他只是无声的摇头，蔺翎承认心里很是失望的，这么多天的折腾，还是在原地徘徊。
　　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左右，高速上的车流子缓慢地向前移动。
　　一个小多小时后，蔺翎和小昭来到了安家。
　　安家家门紧闭，门边上还贴着办丧事时的对联，从家门经过的其他住户都有些介意，都避得远远的。
　　按了许久的门铃才有人过来开门。来开门的正是安妈妈。蔺翎跟附近的邻居打听了一些消息，安父的情绪稍微好了一点，已经可以去学校正常授课了，安妈妈一直走不出失去儿子的悲痛，整日神情恍惚，就辞去了工作在家里呆着。
　　蔺翎见到安妈妈越发憔悴，上次见她还是满头乌发，如今却增添了许多银丝，眼窝深陷，皮肤暗沉，一看就是没怎么好好休息。
　　“伯母，你还记得我吗？”蔺翎问。
　　“记得，你是小昭的朋友。”安妈妈打开门让蔺翎进来。
　　蔺翎微微转头看向小昭，小昭的眼神里有着痛苦，有着迷茫。蔺翎想，即使他忘记了这里是他的家，忘记了父母，仅仅几眼的注视，他都可以感受到父母的难过与忧伤。也许，这就是爱的羁绊。
　　“怎么了，小姑娘？”安妈妈也顺着她的目光看着小昭的方向。
　　蔺翎摇头，可惜，安妈妈无法看到小昭。如果她知道小昭就在她身边，她会怎样呢？
　　“伯母，我来这是有几件事想要跟你确认一下。”蔺翎解释道。
　　安妈妈点头，“过来这坐吧。”
　　蔺翎进入屋内，屋子里有点杂乱，地板应该很久没有拖过了，沾了薄薄的一层灰尘，桌子上摆了很多小零件和水果盘，水果盘上的水果已经被空气氧化，几只小昆虫在上面飞来飞去。
　　蔺翎想，小昭的离开对安妈妈的打击真的很大，没有小昭，安妈妈对生活也失去了向往了吧。
　　安妈妈微微颤颤地向前走着，蔺翎担忧地在她后面扶着，生怕她跌倒。
　　“伯母，你还好吗？”蔺翎担心问道。
　　安妈妈无力地挥了挥手，声音嘶哑说：“我没有事，小昭不在了，他的死还没有找到真相，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安妈妈一直坚信着，那个乐观积极的小昭不会自杀的。
　　蔺翎坐在她身旁，她拿出手机，翻开那张老马发来的相片给安妈妈看。
　　“伯母，你看看这个女人，你有印象吗？”蔺翎指着相片上的女人问。
　　相片里的女人正是杨腾的女朋友莫小棋，她和小昭走在一起，他们并立而行，有说有笑，那时的小昭，眉眼里都是洋溢着阳光与喜悦。
　　最奇怪的是，这张相片显示的时间正是小昭自杀前两天。
　　蔺翎很不解，为什么当时小昭跟莫小棋在一起？
　　安妈妈看了好一会儿，她轻轻地摇头，“没有见过这个姑娘，她是小昭的女朋友吗？”
　　蔺翎回答：“不是，应该是朋友之类的。”她还不能跟安妈妈讲这个女人的身份，她怕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小昭出事前，你没有看到小昭和她一起出现过吗？”
　　“没有，如果有，我会很有印象的，小昭很少跟女孩子在一起，一般他都是跟他的好朋友杨腾一起。”安妈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一直盼着小昭能找一个女朋友，不用太漂亮，贤惠贴心就行，我总是在他耳旁念叨着，他听得不耐烦了就会说明天就给你带一个回来。可是···。”安妈妈擦了擦眼睛，苦笑道：“看来这辈子我都见不到小昭的媳妇了。”
　　蔺翎抽了纸巾递给她，小昭正坐在安妈妈旁边，他凝视着安妈妈，眼眸里蕴藏着泪光。
　　“伯母，你要保重自己，小昭要是看到你这样，他会走的不安的。”蔺翎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部，以前她伤心难过时，外婆就是这样安慰她的。
　　安妈妈拿起桌上的相框，相框里的人正是小昭，他穿着球服，手里拿着篮球，对着镜头，咧着嘴微笑。
　　安妈妈拿着布巾一遍一遍的擦拭着，泪水却一滴一滴地掉落在相框上。
　　蔺翎突然看到了什么似的，惊讶地张大嘴巴。
　　“安妈妈，你能把相片给我看看吗？”蔺翎伸过手去。
　　安妈妈把相框递给蔺翎，“这相框有什么问题吗？”
　　蔺翎看到的就是小昭手上的纹身，一个类似翅膀的纹身。
　　为什么小昭也有纹身呢？
　　蔺翎指着纹身问：“伯母，小昭手臂上的纹身你记得吗？”
　　安妈妈点头，说：“这个纹身我当然记得，为此我还骂了小昭一顿，在我们这样的家庭里最忌讳就是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了，他竟然还敢去弄。”
　　蔺翎理解，安家是书香家庭，父母都是教师，受到的教育都是传统的，对纹身持有的观念就是不三不四。
　　“你知道小昭是什么时候纹上去的吗？”
　　安妈妈回忆了一下，她说：“大概是大二吧，有一天他回来吃饭，我看到他手臂上多了一个图案，就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是纹身，他和朋友一起去纹的。”
　　朋友？难道是杨腾？
　　“他有说是谁吗？”蔺翎继续追问。
　　安妈妈摇头，“他没有说是谁，一般他很少跟我们讲他朋友的事情。”
　　这可是重要线索，兜来转去，又回到了杨腾身上，她真的无法不怀疑杨腾就是凶手。
　　她又看了手机上的相片，小昭和莫小棋，眉目里都是喜悦，难道是小昭和莫小棋有情，被杨腾发现了，然后杨腾把小昭杀害。
　　只是，不成立的是杨腾并没有看起来这么喜欢莫小棋，而莫小棋确实很喜欢杨腾，确切来说是痴心一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杨腾没有理由去伤害自己多年的兄弟。
　　看来，她要从纹身这条线索查起，隐隐约约，她觉得这是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
　　告别了安妈妈，蔺翎和小昭在附近的麦当劳坐下休息。
　　期间，她把拍下的纹身发给了老马，她让他查查这个纹身是出自哪家店铺。
　　蔺翎喝着咖啡，小昭低着头，一声不吭的盯着地板看。
　　安静的时刻，蔺翎不禁又想起了昨晚，想起了林苏。
　　不知道，现在的林苏在干什么呢？她看着掌心，她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那条伤疤就这样消失了，仿佛曾经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她没有经历车祸，没有看到满地的血，没有看到一个一个灵魂在孤寂的夜晚里游荡。
　　她叹着气，伤疤消失了，她的记忆却还存在，玻璃刺进手掌的刺痛她也清楚地记得，躺在床上，心脏传来的痛疼更是深刻，就像是，有人拿走了她的心脏。
　　她捂着心脏，心脏有力的跳动着，明明它还在呀。
　　咖啡喝完，老马的信息也发了过来，上面是纹身店铺的地址，就在这附近。
　　蔺翎起身出去，她问了一个路人这个店铺，路人很热情的为她指路。
　　得到正确的方向，蔺翎道了谢，就往那方向走去。
　　小昭看到她离开，也跟了过去。
　　今日的阳光很明媚，空气里夹着淡淡的鸡蛋仔香味，这个味道让他很怀念，不知不觉，他开始对这个陌生的地方有些许的熟悉感。对他生前的家，对父母，对这个地方，以及路边的鸡蛋仔。可是，为什么，他就是想不起来，他为什么选择了死。
　　店铺的位置不是很偏僻，蔺翎问了几个路人就找到了。
　　店铺周边都贴着纹身图案的海报，各种各样的纹身图案，有的妩媚，有的张扬，有的残酷，有的温馨。
　　蔺翎看了一下四周没人，对小昭说：“你在附近走走，看看能不能找回点记忆。”
　　蔺翎觉得这里可以给她答案，而这个答案，她不知道小昭是不是可以接受。
　　小昭点头，看着小昭离开了，蔺翎才进到店里，里面也张贴了许多纹身的模板。
　　蔺翎一眼就看了那对翅膀的图案，张贴在很引人注目的地方。
　　店家这会正好帮一对情侣纹身，他们正是纹翅膀的图案。
　　蔺翎心里隐隐不安中，她的不安就是来自这个图案。
　　蔺翎继续打量着四周，店铺整体上布置得还不错，很潮流，应该都是以年轻人为主的。
　　店家忙完手上的活，开始整理工具，待那对情侣离开后，蔺翎才过去打招呼。
　　“你好？”蔺翎礼貌打招呼道。
　　店家是个中年男子，他熟练的开始消毒纹身工具，听到蔺翎的声音，不慌不忙的抬起头，问：“你是来纹身的？”
　　蔺翎摇头，说：“我是来向你打听一件事情的，请问你现在有空吗？”
　　“问吧。”他放下手上的工具，点了一根烟在嘴里叼着。
　　蔺翎拿出手机给店家看了小昭和杨腾的合影问：“我想问一下，你认识这两个人吗？”
　　店家看了一眼，说认识，而且回答的很肯定。
　　“你怎么这么肯定？他们经常来吗”蔺翎问。
　　店家看向张贴着纹身模版的墙壁，他暧昧地笑着说：“就是因为他们纹了那个图案，我才印象深刻。”
　　蔺翎心里咯噔了一下，望着那对翅膀，她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还是想确认一番，便问：“这对翅膀有什么不对吗？”
　　店家解释说：“这对翅膀也称天使的折翼，是为情侣量身定做的，你仔细看图案，每一办半翅膀的下方都有半颗心，一对便组成了一颗心，也就是心心相印。那天，他们来纹身，正是挑中了这个图案，来我这里的有形形色色的人，不差这样的同性爱人，我能记住他们，是一个男孩，就是那个笑得很灿烂的那个，对另一个男孩子还在乎，眉眼里都是情，过于在乎就是极端，注定不会有结果的，有一天，他们还会来这里把它铲掉。”
　　店家说的那个笑得很灿烂的男孩正是小昭。
　　“他们有回来吗？”
　　“他回来了。”他指着相片上的杨腾说，顿了顿，他又说：“是一个女孩陪着他过来的，看着像是女朋友。”
　　蔺翎真诚地道了声谢便离开了。
　　她没有想到的是，小昭竟然在她不注意的情况下进到了店里，听到了她和店家的对话。
　　此时，小昭正站在马路对面，和蔺翎遥遥相对。
　　蔺翎远远的就能感觉得到，他正撕心裂肺的哀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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