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念清和

　　又是四月，又是雨

　　上海彻底进入了梅雨季。因我自小生在北方长在北方，在来江南之前的十八年，是从不曾体会过的。北方的四月，是草长莺飞，是满城风絮，是带有泥土雨水味道的春风，偶尔也会有漫天的黄沙。现在想来，水土孕育了性格，生长于北疆的我，即使表现的再温婉，骨子里仍是北方人坚强刚毅甚至固执的性格。

　　曾经看过一篇POT同人《四月雨不停》，真正到了南方生活才能体会到这句话。这个月来，大雨间歇，小雨不断。墙角生出了碧绿的青苔，草丛中松树下甚至可以看到蘑菇的踪迹。行道的法国梧桐被雨水洗刷的绿油油的，不像老家树上的叶子，常年都蒙着一层尘土。樱桃河的水位涨幅肉眼可见。公寓的走廊到处都摆放着姑娘们的雨伞。室外阳台上挂着两周前就晾出去的衣服，直到现在还是半干不干的。每次出门都会有打湿鞋子的困扰。养在阳台的花又开始徒长。感觉每天早晨醒来，拉开窗帘，入目的都是雨，天色也是暗青泛白的。已经近两个星期没有见到太阳了。

　　北方呢？冬天的积雪基本化净，地也早已解冻，但地面还是微微潮湿的，风一过，会闻到泥土夹杂着春雨的芳香，不用关注着旁的，只要一闻到泥土的味道就知道春天真的来了。地面上笼着一层翠色，细看新长的草茬真的很像男人的胡子。河里不同于三月仅化裂了开口，而是已经见不到一块薄冰。冬天里干涸的河床不见了，站在桥上就能听到哗哗的水声。路旁只剩枝干的旱柳也开始抽条，于是每年总有那么几天，满城风絮。

　　北方的四月，天开始回暖，被困在屋子里一冬的孩子像破笼的鸟撒欢的跑出来。广场上到处都是他们笑闹的声音，天上满是各式各样的风筝。走在街上，姑娘们终于可以脱下冬天厚重的外套，换上鲜亮的颜色。早市的小摊渐渐又都出来了，一冬没见面的邻居朋友老伙计相互打着招呼，老人们呼朋唤友的相约出来挑新鲜的果蔬。路旁开始有阿婆提着一小袋山上自己挖的苦苣婆婆丁出来卖。运气好时可以碰到卖鲜花的大姐，买的多了还能给你饶上一支。每天早晨起来推开窗，都能看到灿烂的阳光。赶上醒的早时，摊开手，也能触碰到熹微细碎的晨光。大风天当然也是有的，赶上沙尘暴的时候，窗外有的只是漫眼的黄沙，天色暗黄近黑，树枝被刮得东倒西歪。但这也有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别样风情啊。

　　少时课堂上有作文题为“我爱我的家乡”，当时愁眉苦脸咬着笔头扳着手指不知如何下笔，纠结半天写出了大米矿产人参鹿茸。无他，城太小，有些公共设施甚至都不完备，没有什么值得称耀的绿水青山，只有长流的淙淙江水和几个长满松柏的小山包。没有什么名胜古迹，还能追溯的只有抗日时期残留的废弃碉堡和已改做小学的日军司令部。没有江南的画桥烟柳，只有常年的风沙。没有轻糯的吴侬软语，只有邻里扯着嗓门说着在我听来土到掉渣的东北土白。即使是这样，即使是小城的娱乐乏味到只能看看电影逛逛街，可不得不承认在此刻我对她仍存眷恋。

　　大概是因为，每个人心中都存着故乡两个字的缘故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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