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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槃（1）
明楼办公室
快下班时，阿诚走进办公室，问：“大哥，可以走了吗？”
明楼正坐在沙发上想事情，他站起来走到办公桌边，转身对阿诚说道：“今天开会公布了一项决议，裁撤警政部。”
“哦？那李士群呢？”阿诚诧异道。
“清乡行动又开始了！因为上一次清乡计划的流产，影佐祯昭又向汪精卫提供方案，成立专门的清乡委员会，由李士群任清乡总指挥，意图将新四军驱除出苏北。这一次，来势凶猛！”
阿诚一听，眉头紧了起来，“现在苏北的补给本来就很紧张，这下子，可怎么应对呢？”
“组织上自然会想办法。我们要做的是，时时留心李士群那边的动静，提供有价值的情报。”明楼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纱，看着外面，停顿了一会儿，转过身来，又说道，“现在，这一批贸易公司和轮船公司都组建妥了。我在想，是时候向组织上申请，放手出去，另外由专人负责管理了。否则，时间一长，会影响到我们的身份掩护。”
“嗯。”阿诚点头。
明堂家
正是金秋十月，林家的老管家从苏州带了好些阳澄湖的大闸蟹到上海公馆。下班后，明楼陪着修竹来明堂家送螃蟹。
苏予清从阿诚手中接过篮子一看，里面是二十几只绑好的大闸蟹。她笑道：“这两天，明月和明晔正嘴馋想吃螃蟹，我让人去市场上买回来的个儿都小，还是这阳澄湖的大闸蟹好，现在这个时节，正是肉厚肥嫩呢。谢谢了，修竹！”
说完，她把篮子递给了旁边的佣人。
一起吃过晚饭后，几个人坐到沙发上喝茶。
苏予清拉起坐在身旁的修竹的手，问她：“有消息了吗？”
“什么消息？”修竹微微偏过头，不解道。
“我是说，有动静了没有？”
“动静？”修竹还是不解。
“哟，怀孕了没有？”苏予清笑道。
“还，还没有呢。”修竹不好意思起来，她抬眼看见明楼正抿嘴含笑，向她眨巴着眼睛。
“你们要抓紧啊，明楼你也老大不小了。”苏予清转向明楼说道。
“大嫂，不急。”
“什么不急！明堂在你这个年纪，明月八岁，明晔都已经三岁了。”
“好，好，好！我抓紧。”明楼一边嘴上答应着，一边眼睛盯着修竹。
修竹脸上微微发起烫，垂下双眸，不说话了。
正说着，阿诚从厨房里走出来。
苏予清看见他，轻轻一笑，对明楼说道：“明楼，阿诚的婚姻大事，你这个做大哥的什么时候帮他张罗呢？”
阿诚听了，忙说道：“大嫂，您别操心我啊。”
“明镜走之前，和我说过，想撮合你和金老师。我看金老师人就不错。”苏予清又偏过头问明楼，“明楼，你说呢？”
“哦，这也要看缘份，还有阿诚自己的意思。”
“阿诚，你说呢？”
听到苏予清问自己，阿诚不自在地揉了揉自己的头，“我还是算了吧，我现在还不想结婚。”
“你别学明楼！该成家的时候就该成家，不要拖，别把好姻缘都拖没了。”
“大哥现在不是挺好的嘛。”
“是挺好的。所以，你也应该听你大姐的话。你大姐眼光多好！”苏予清又问明楼，“明楼，你说是不啦？”
明楼望向修竹，跟她对视了一眼。笑着点了点头。
“喏，你看，你大哥都说好了。这样吧，这个星期天下午你过来，等金老师给明月和明晔上完课，我约上金太太，你们两人正式见个面。”
“大哥——”阿诚没辙了，只好向明楼求助。
“先成家后立业，不矛盾！”明楼知道阿诚在顾虑什么，而他说的立业所指为何，阿诚是懂的。
“好！就这么说定了！”苏予清拍手叫好。接着，叫明月下楼来，和修竹三人去花园散步了。
客厅里，只剩下三个男人。
明楼对阿诚说道：“阿诚你坐下。”
阿诚依言坐了下来。
明楼又对明堂说道：“大哥，我想跟您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明堂问道。
“关于阿诚入明家族谱的事。”明楼的语气十分慎重。
听明楼这么一说，阿诚和明堂都很惊讶。倒不是因为阿诚能不能入明家族谱这件事让他们惊讶，而是，明楼在这个时间点，冷不丁地把这个事情提出来，他们事先没有预料而已。
“当初我和大姐收养阿诚，和明台一样，都是把他们当亲弟弟一样对待的。”
明堂点点头。
“当年，大姐的本意是让明台和阿诚一起认祖归宗，编入族谱。但是阿诚太懂事了，他认为自己是明家收养的孩子，受了明家的恩惠，而明台是我和大姐的救命恩人的孩子，他自觉没有资格和明台相提并论，不配编入明家的族谱。”
“大哥，——”阿诚听明楼说起以前的事，不好意思起来。
明楼向他摆手，示意他别说话，听自己说。
“阿诚从小很懂事。读书的时候，用功上进，是块好料子，不比我们哪一个明家的子弟差。我在法国留学的那几年，明台小，都是阿诚在帮着大姐照顾家里。这些年，又帮着我料理了不少事情，为这个家做了不少贡献。”
明堂依然点头。
“我已经考虑了一段时日，正好今天大嫂说要张罗阿诚的婚事，我想，是时候把这件事情提出来了。大哥，您看怎么样呢？”
明堂仍旧点头，“好！我认为可以。毕竟，当年明镜这么安排，我爹本来也是同意的。”
“好！大哥，您找个日子，把这件事情办了吧。”明楼手拍击了一下沙发。
“嗯，我看看日子。”
阿诚自从离开孤儿院，之后又脱离了虐待他的养母，他做梦也没想到，在明家，竟过上了神仙般的日子，与之前的遭遇简直云泥之别。他爱大姐、大哥和明台，爱明家的所有人，为了明家，尤其为了大哥，他愿意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关于入明家族谱这件事，时隔多年，既然由明楼再又提起，阿诚已经不像当年那么执拗地反对，他听从明楼的安排。也为自己将真正成为明家的子弟感到高兴。
明楼书房
今天下班的时候，苏予清把阿诚拉走了，说要带阿诚去商店给金老师买正式的见面礼，丢下明楼独自一人回了家。
明楼问阿香，修竹在哪儿。阿香说大少奶奶在书房，说完就很知趣地退开，没有帮他拿包进书房。
他推开书房的门。
修竹正坐在书桌边看报纸，见他进来，便上前来帮他把包放到了书桌上。她刚要转身，就被明楼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动弹不得。
明楼下巴压在修竹的肩上，把鼻息间的热气呼到了她的颈窝里，“你在家里做什么呢？”
“报告明教授，看了一下午书，我又随便翻了翻你的报纸。”修竹想从他的怀里抽身出来，怎奈明楼不肯放开她，只好由他抱着。只是偏着头，不让他灼热的气息喷到耳朵里。
明楼瞄了一眼案上的报纸，问修竹：“你怎么也看财经新闻了？”
“今天正好看到一则有意思的消息。”修竹伸手拿起报纸。
“说来听听。”明楼在她耳垂上轻啄了几下。
修竹伸手摸了摸发烫的耳朵，“你别闹啊。”
明楼笑笑，这才抱着她一动不动，正经听她说起来。
“没想到这兵荒马乱的时节，上海的证券市场竞一年比一年繁荣。你看看这成交额——”修竹拿起报纸念道：“民国26年1800万元，民国28年2534万元，民国29年上半年就达5682万元……这事出反常，是何原因呢？”
“受战局影响！”明楼站直了身体，看着修竹手中的报纸说道，“原本繁荣的政府公债（指重庆方面）已不可能成为交易对象，上海本来就游资充斥，总归要找出路的。现在交易市场上繁荣的多是华商企业股票，还有外资企业股票。”
修竹若有所思，点点头。
“欧战爆发后，原来流向香港和新加坡许多地方的资本又重新流回上海租界这个孤岛。现在，各国多实行金融管制，但是上海金融和贸易资金却可以进出自由，所以游资大量购入了上海外资企业股票。你可以查查看，是否是外股交易量在逐年迅猛的增加。”
“那你怎么反而将明家的资产转去香港？”修竹反问道。
“你也知道是‘事出反常’，这不过是表面或者叫一时的繁荣。新政府和日本人一直在酝酿新经济政策，而且看眼下的局势，日本人说不定哪天就开进租界了，很可能禁止外股买卖，冻结外汇。外股兴盛的局面只会是昙花一现而已。”
“那香港也说不准会被日本人占领啊，你怎会觉得把资产转向香港更——”
修竹话还没说完，突然身体就被旋转起来，转过了身。
明楼手指在她头上轻轻一点，“你这脑袋里问题真多！”
修竹莞尔一笑，刚要想说“不耻下问”，明楼的大脑袋就压了下来，落下一个情意缱绻的长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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