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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杀（8）
修竹怕家里人知道明楼要来林公馆，她提早来到门房等明楼。
林家和明家都在法租界，路程并不远。很快，明楼就开车来到林公馆门前。
修竹接过明楼递过来的包，道了谢，转身准备进去。
明楼叫住了她，“你就这么走啦？今天阿香可是专门为你做了苏州菜，等着你品尝，你却跑掉了。”
“谢谢阿香。”修竹转过身，歉意地说道。
“你就只谢阿香？我巴巴地跑来为你送包，今天还特地嘱咐阿香为你准备晚饭，你却辜负了我一番美意。”
明楼拉着修竹的一只手腕，转身朝他的汽车走去，“你要补偿我。走，陪明大哥喝一杯咖啡去。”
等修竹回过神来，她已经坐到了车上。
明楼微微侧过头，见身旁的修竹眉尖微蹙，一副呆愣愣的样子，可爱极了。不禁心满意足地笑了。
“修竹，有人跟着我们。”
修竹拉开车帘，果然看见后面跟着一辆车，她问：“您怎么确定他们是在跟踪我们呢？”
“一会儿到了咖啡厅，他们一定会跟着进去。”
“您不是特务委员会的长官吗，他们为什么跟踪您？”
“不是76号的人，是特高课。”
“哦。”
“你忘记了？在日本人那里，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他们应该是有所怀疑。”
明楼一边开车，一边面带微笑，语调轻松地解释着。
修竹却是忐忑不安。
“你大哥什么时候回上海？”
“他说三天后回来。我大哥他有危险吗？”
“暂时没有。因为他的身份，特高课会长期监视他，包括林家。稍不留神，被特高课抓住把柄，那就真的危险了。”
“这可怎么办？”
“到了。进去后，我再和你细说。”
明楼拿勺子搅动着杯中的咖啡，眼睛却扫视着四周。
“喏，你左侧第二张桌子那两个人。”明楼用眼神指示修竹。
修竹顺着明楼的眼神，看了过去。那两个人神态举止果然与一般人不同，浑身上下透着阴狠。
修竹赶紧回过头。低头看着面前的咖啡杯，心里七上八下的。
明楼端起杯子，呡了一口咖啡。说道：“修竹，我可是为了你们林家才被卷进来的。”
“对不起，是我们连累了您。”
“没关系。只要你一切配合，我就有办法摆平这件事。”
“怎么配合？”修竹很怕明楼提出什么让她为难的要求。
她的担心，明楼看在眼里。
“作为未婚夫妻，我们两家的公馆又相隔这么近，岂有不经常见面的道理。所以，我们要定期会面，打消日本人的怀疑。”
“这怎么可以，我们并不是——”
“在日本人那里‘是’。”
“可是，我——”
“你要助我脱身此事。我们要假扮未婚夫妻，直到你大哥卸去中央银行之职。”
“那要多久？”
“不会太久。据我所知，你大哥这一次回到上海会促成重庆和新政府谈判，事成之后，他一定会辞职而去。只要他不再与重庆的人接触，你们林家就安全了。”
“是吗？”
“相信我。”明楼笃定的看着修竹的眼睛。
想起绿茵早前说过的话，还有今天明楼提出要和她再续前缘。现在，又藉由此事提出这样的要求。
修竹很聪明，她当然明白，虽然说是情势所逼，但是明楼想接近她的目的似乎已经非常清楚。
而从事实上来讲，偏偏他说得确实非常正确和有效，让人无可辩驳。
只是这一来一往，她与明楼只怕是牵扯不清了。
修竹蹙着眉头，轻咬了嘴唇，思索了一会儿，终还是点头答应了。
“好。那我们就说好，每个星期至少见两次面。”
修竹听了，盯着面前的咖啡杯，慢慢说道：“我们每次见面，一定不要让我家里的人知道，更不能让我爷爷知道，好吗？”
“好。”明楼点头。
修竹看了看玻璃橱窗外的天色，说道：“我们走吧。”
“再坐一会儿，我有话问你。”
“什么？”修竹抬头看着明楼。
“修竹，大姐说你从前很喜欢我，那现在呢，你对我有什么感觉？”
明楼此时这么软语温柔，又颇为诚恳地问她。修竹却因为小时候的隐秘之事被他揭开，羞得耳根子通红，恨不得有个地洞躲进去。
明楼见她低着头，久久不肯说话，便说道：“你肯原谅我吗？”
这是明楼第三次向她请求原谅，她一直没有答复过自己。
修竹仍然沉默着。
九年前，明楼因为有了爱人而提出了退婚，她伤心难过，哭了很久。更兼因为父母之丧，她每日以泪洗面，肝肠寸断，甚至万念俱灰。
终于有一日，在紫金庵遇见了慧空师傅，引着她抛却了这场烦恼情殇，她才将这段少女时期的单相思深深地封存在了心底，不再去想，也不再去触碰。
一切有为法，皆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当作如是观。
她渐渐想的很明白，正如爷爷所说，自己是林家的掌上明珠，而且，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相貌出众，所谓缘份，有早有迟，自己实在不必要伤神伤心，作出这般幽怨哀伤之态。
对于未来的婚姻，她还是抱着美好的愿景，十分期待的。
“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道理。这一切都说明，这不是我们的缘份。”
“缘分天注定。你看，老天还是把你带到了我面前。”明楼定定地注视着她。
修竹微微一笑。
世事难料，她和这个一直只存在于印象中的明楼相见了。但此时，他不再是青年才俊，她也不再是天真少女。
“你现在对我是什么感觉？”明楼又再问起。
她能感觉到明楼对她的柔情蜜意，而且明楼也多次清楚明白的说过喜欢她。
眼前的明楼虽然不像坏人，可他却是一个真真正正的大汉奸。而且，他似乎有好几张面孔。他很复杂。
很多事情早已经时过境迁，何必再提。
更何况，此明楼非彼明楼。
“我不了解您。”
“没关系，以后日子长了，你会了解我这个人的。”
明楼送修竹回家后，他回到明公馆。
阿香接过他脱下来的外套，拿到书房挂好后，出来见他一个人喜滋滋地坐在沙发上想着什么，便问道：“大少爷，林小姐怎么没吃晚饭就走了？”
“哦，她有事先走了。”
“大少爷，您最近好像很高兴啊。”
“是吗？”明楼看着阿香。
“是不是和林小姐的好事近啦？”
“哦，好事？好，借你吉言。”明楼看着阿香笑了，心里却盘算起来。
明楼刚吃过晚饭，阿诚从外面回来。
两人来到书房，阿诚把一个文件袋子递给明楼。
明楼抽出里面的资料，大致看了一遍，说道：“看来杜月笙去香港之前还是有所防范的。”
“您要怎么回复傅筱庵呢？”
明楼起身，在房间里踱了几步。
“我再想想，不急着答复他。帮他抢通商银行是万万不能做的，也许可以想想其他法子来了结这件事。”
阿诚又接着说道：“香港那边的消息，林修敬已经定了大后天回上海的机票。”
“嗯，我知道了。我听修竹说了。”
“嗯？您称呼林小姐什么？”阿诚十分好奇，他才出去一天，明楼就对林小姐的称呼都变了。一定发生了什么。
明楼眼皮一抬，神秘的说道：“下午，我办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过两天你就知道了。”
明楼办公室
章啸林正在向明楼报告，他说道：“卑职已经查到刺杀汪主席的背后主使。”
“哦，章处长真是神速！”明楼抬头看着章啸林，表示赞赏。
“此人名叫吴庚恕，是军统的高级特工，少校军衔，他直接听命于戴笠。他在上海的身份是证券交易所的股票经纪人。”
“哦？这个人有参与扰乱上海金融市场的行为吗？”
“现在还不得而知。查出此人后，我们立即对他实施抓捕。这个人很狡猾，他一直躲在法租界不出。我们的抓捕行动有些困难。”
“好。我会请傅市长和警政部长尽快向租界工部局施压。”
章啸林出去后，明楼拨了内线电话，叫阿诚到办公室来。
他吩咐阿诚道：“你找个安静的地点，约傅筱庵出来。”
“好。您想好怎么回复他了？”
明楼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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