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谎

作者: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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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骂


      头一天还艳阳高照,炎热难耐的,第二天却下起了小雨,细细的雨丝在空气中斜着身子,密集地织就了一张发亮的蛛网,天气十分凉快。
      贝鸣雁劝希希穿长袖衣服,耽误了一会儿,来单位时有点晚了,刚进办公室就觉得气氛不对,大家正在交头接耳低声嘀咕,看到她进来,李琴瑶停下和夏川耀的讨论,忙伸头过来,神情凝重地说:“贝鸣雁,你知道吗,刘股长过世了!”
      贝鸣雁一惊,心里非常难受,眼窝微湿。今年春上她还和陈友丽、小曹去看刘股长,他彻底被病魔击倒了,脸色蜡黄地躺在床上,仿佛一握枯柴,再也不能下地写毛笔字了。他发乌的嘴唇慢慢地蠕动着,他们贴近他才能听见他说的话,说谢谢他们来看他,还说他现在正等着阎王来召唤他去呢。说着时,他的嘴角还微微上翘,像是笑的样子。这才几个月人就没了,又一个好人离开了,贝鸣雁想到自己的母亲,那么善良热心的一个好人,却在三十多岁就撒手人寰,她真想骂上帝不公。
      李琴瑶继续说道,“听说他临死前,大骂来着,骂什么这个世道,去他妈的之类的……”贝鸣雁瞪大眼睛看着她的脸,她眉梢飞扬,眼睛发光,饶有兴致地说着,刘股长的大骂比他的死更能吸引她的兴致。
      一会儿陈友丽进来了,李琴瑶立即转过脸,与她讨论刘股长大骂的内容,旁边的夏川耀他们也加入了讨论,骂的内容经他们反复分析咀嚼,出现了这样几个版本:一是,去他妈的这个世道!二是,妈××,这个单位太黑了!三是,妈××,我到那边也不会放过你们!四是,他妈的,三十年后我又是一条好汉!你们等着。他们还研究着“你们”指的是哪些人,还说“你们”这些人该害怕地睡不着觉了。贝鸣雁听着心里极不是滋味,这不是无稽之谈吗,刘股长的骂声经过好几张嘴,大概骂的内容就发生了变化,忍不住对李琴瑶和陈友丽说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刘股长那么好的人,从来没想到过要打击别人,报复别人,临死前绝不会那样说的。”
      大家都扭过头来看向她。李琴瑶不同意地说:“那只是你的想法,这是有人在刘股长身边亲耳听见的,还能有假吗?你想想他这个人一直以来就喜欢和别人对着干。”
      夏川耀附和着说刘股长性子的确是有点急,有些偏激。贝鸣雁想寻求陈友丽的支持,望着陈友丽说:“友丽,你还记得吗?今年春上我们去看刘股长时,他话都快说不出来了,怎么会大骂呢?”
      “你没有听说过人死之前会回光返照吗?电视剧电影上都这么演的。”陈友丽拍了一下贝鸣雁的手,提醒她。
      李主任用报纸敲着办公桌,大家都转头看向他,他大声说:“这些话大家可不能乱说呀,更不能传出去呀……”
      李琴瑶大笑了起来,“李主任,只怕你传得最快吧。”李主任忙否定,和李琴瑶说笑一番,大家接着又继续热烈地议论着,只听见办公室里一片嗡嗡声,仿佛一群马蜂蛰向一个猎物。
      贝鸣雁默然无语,神情黯淡,刘股长要是知道这种情况,只怕死不瞑目了。
      一会儿大门口来了一辆公交车,带大家去刘股长的老家送他最后一程,许多人把礼钱交给贝鸣雁和陈友丽,让她们带去,说没工夫去。临坐上车,包括司机只有稀稀落落的六个人,前面两辆黑色本田坐着单位里的领导,车子在细雨纷飞中前行,一路上泥泞不堪,经过一个小时的颠簸,才来到一个偏僻的山区,老远就听见锣鼓和鞭炮的声音。刘股长在老家没有老屋,他也没有姊妹兄弟,所以棺材停在一个闲置的村小教室里,土坯和木头建成的教室已经是残垣断壁,破败不堪了,极其卑微地坐落在无边的纷飞细雨里。教室的屋顶上有个大窟窿,可以看见迷迷蒙蒙的灰色天空,雨丝从这个窟窿飘落下来,湿了他的棺木。贝鸣雁的眼眶湿润了,这是老天也为他悲伤吗,落下泪来。
      刘股长的老伴满脸泪痕,感谢大家抽空前来,周局长和大家也安慰她要顾及身体,不要太伤心之类的。然后大家又坐车回去了,锣鼓声和鞭炮声在车后渐渐远去,而后消失在细细簌簌的雨声之中,车在公路上快速地行驶,大树,麦田,青草,田埂,池塘,远山都向后退去,仿佛我们只顾向前奔跑,跑一路丢一路东西,丢在长长的路上,丢到了广阔苍凉的荒野。
      下午,她刚进办公室就听大家说,一会儿跟着李主任去紫川高中听课,就是向晴教书的那所高中,只留下高峰守办公室,其他人听课去了,还有其他科室的人也有跟来,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紫川高中,很壮观。听课,一是上面领导的要求,再一个也是评职称需要。她和大伙坐在教室后面,只是机械地把听课记录写满好交差。贝鸣雁看一眼其他人,有的在写字看书,有的在小声说话,大多在玩手机。讲台上的年轻女教师有些怯场,非常紧张,在黑板上写错了一个字,下面的同学叽叽喳喳地纠正,女教师听不清,满黑板的找那个错字,一时找不见,尴尬极了……
      陈友丽坐不耐烦了,头凑过来,眉眼盈满了笑容,幸灾乐祸地对旁边的贝鸣雁低声说:“刘股长临死前大骂,只怕李琴瑶和李主任今夜会恐惧地睡不着了。”
      正好这时候下课了,贝鸣雁把陈友丽拉到一边,看着她郑重地说:“友丽,我们和刘股长共事这么多年,凭我们的了解,如果刘股长真骂了,你觉得他会这样骂吗?”
      “你这么认真干嘛?何必去追究些没用的,传他这样骂不是更好,对有些人恐吓一下有什么不好?你不觉得这挺有趣吗?”
      简单的贝鸣雁此时心里才明白,为什么刘股长的骂语出现了这么多的版本,她心里仿佛压着一块石头,十分难受。
      陈友丽见她不作声,就转变话题,又和贝鸣雁嘀咕评职称的事情,问她获奖证书准备好了没有,贝鸣雁摇摇头,也问她,她也摇头失意地说:“我最不爱求人,这辈子恐怕也评不上了,李琴瑶的中级职称评上了几年,如今只要准备东西评高级了,而李主任前年就评上了中高,少操多少心,真令人羡慕呀!”
      贝鸣雁叹息一声,多年来都传取消职称评定,结果不但没有取消,而且条件还变得更加苛刻了,多少人望洋兴叹。早起她还和向晴谈起评职称的事情,向晴也为评职称的事情烦恼,学校里教师多,而名额又有限,评上职称更是难于上青天。
      陈友丽更贴近贝鸣雁的耳朵,满怀兴致地道:“你没有听说吗,现在流行评个职称得过三关,第一关准备获奖论文和证书,这是一个漫长的征途,第二关找名额,第三关因为评上的名额是有一定的百分比的,即使需要的条件足够,还是要走后门。关关是在人脉关系和金钱的刀尖上行走呀,第一关是买钥匙,第二关是买通领导告诉自己门的位置,走到第三关,不要以为就可以用钥匙开门,堂而皇之地就进去了,如果不买通门后的人,门后面的人会把门反锁住的,你还是进不去,”陈友丽为自己的分析而得意地眉梢一挑,“而且每一关的价格年年看涨,你说,这三关是不是比武松过景阳冈还难?” 说着她的神情又黯淡下去。
      贝鸣雁听她精辟的总结,觉得还真是那么回事,心里不免更灰心了,头也有些胀痛了。
      “你怎么不找杨新乐帮你呀?他不给你办,你就像李琴瑶那样一哭二闹三上吊,男人就要吓吓他才行,唉,你真是,那么有权势的婆家一点也不利用,可惜了呀!”陈友丽一副惋惜的样子,转而她又眨巴着眼睛说,“你现在可是单位的红人,周局长对你也挺不错的,只找他也好办呀。”
      “你乱说什么呢?红人应该是李琴瑶吧,哪个领导不喜欢她。”
      “她是当之无愧的红人,她比你会事,把个个领导哄得好,好处当然得的多,你太清高耿直了,书生气太重,和刘股长一个样子,自然没人会搭理你的,趁现在势头不错,找找周局长帮忙吧。”
      她只是笑笑,人呐,一辈子就陷进职称的怪圈里出不来。她天真地想,如果取消了评聘职称,不和工资挂钩只根据工作能力和业绩,是不是人们的心里不会那么累,反而工作热情还高涨。一会儿她又笑自己的单纯,那不更乱套了,权利下放给单位的领导,不就更容易滋生腐败了,他们想给谁涨工资就给谁,一个奖金都没能公正合理的发下来,何况工资呢。
      陈友丽贴着贝鸣雁的耳朵,神秘地说:“你听说了吗,李琴瑶有个相好的,而且早就有了,她藏得够紧,我们才知道,这样一来,她和老公可以自由地各自玩各自的,也难怪他们的家庭好长时间都一派和平的景象呢,”贝鸣雁有些意外,望了她一眼,她想了想,又说道:“鸣雁,你听说了吗,高峰新谈的女友又吹了?”
      “别人给他介绍的多,不知道是哪一个女友呀?”
      “小曹介绍的,是小曹女友的表妹呀,听说瘦高个又漂亮又时髦,还答应买房时会付一半的房费,女孩多好的条件,而高峰却要和她分手,你说怪不怪?”陈友丽看着她的脸,又神秘地说,“有人玩笑说高峰找女友可能是以你为标准呢,没有你漂亮,他不要呢。”
      贝鸣雁听出这话里的意思,有些生气了,“别听他们胡说,高峰年龄也不小了,父母又催得紧,他巴不得赶紧结婚呢,高峰是个有主见的人,可能是他们之间的问题,再有人说这话,你要堵他们的嘴呀,别让他们乱说。”
      陈友丽连声说好,猜测着一定是这个女孩有什么问题,还说这是有的人没事胡侃来着,让贝鸣雁别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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