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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
对于贝鸣雁来说,生活就像一杯无味的白开水,但是每天还必须喝下去。她和老公又开始了冷战,这一次家里仿佛凝固了,更像冰冻住了一般——大家心上是寒的,脸上是冷的,连做事都是漫不经心和无力的。聪明的希希也发现了问题,说笑嬉戏少了,乖巧得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好几岁。贝鸣雁不想看到老公那张脸,听到他的声音,她想再坚持一段时间,等希希放假了,和女儿出去走走。头痛失眠白天黑夜地折磨着她,吃那么长时间的药,也没有好转的迹象,她也懒得再关注头痛失眠了,也没有照融易说的,去精神病医院去看病,她不相信自己会存在精神上的问题。头痛发作时她发现按压太阳穴感觉会好些,就准备了一个红色的布条,紧紧地扎在头上,希希笑着说她像一个日本武士。她治理失眠的办法就是喝红酒,她的酒量不好,喝一点就会醉晕,醉后就会沉沉地睡去。这些杨新乐是不管不问的,他只关心自己的事情,真可谓是竭尽心力,连梅心那儿都不曾去过,总是围着黄婷婷的裙摆转,而黄县长不松口帮他,让他时时刻刻揪着心,晋升的事情没有办成,他的心就不会有踏实的一天,所以难免他心浮气躁,心急火燎,贝鸣雁的唠叨都有可能成为他们夫妻争吵的导火索。这下好了,家里“冰冻住了”,他们夫妻各做各的事情,井水不犯河水。
等夜晚她没有喝醉时,还聊聊天。郭名扬看着手里的几张照片,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贝鸣雁心情很低落,打出来许多错字,他也很同情她。东篱仍然积极地和她聊天,好像离不开她似的,善良的他怜悯她,寻找所有的言辞来安慰她,她孤寂冰冻的心有了一丝温度,她也越来越离不开他了。
这天下午,贝鸣雁头痛难忍,也不知道是不是空调吹的,她坐的方向正对着空调,不知谁又把空调温度设置为22℃,她穿着准备的单衣,身上还是很凉,她又不好意思把温度调高些,因为总有人一热就会调低温度,而李琴瑶又不喜欢空调气味,总会大开窗户,于是就有这边空调开很低的温度,那边的窗户还大开着,结果真正享受凉气的是贝鸣雁,这样加重了她的头痛,她只好请假提前回家了。一出来,室内室外真是两重天,她一开始还觉得舒服些,而一会儿就热汗直冒,火辣辣的太阳炙烤着水泥地,泛白的水泥地仿佛烧烫的平底锅,上方的空气是跳着舞的模糊热浪。一丝风也没有,路边的香樟树低垂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样子,好像在打瞌睡。贝鸣雁撑着遮阳伞尽量走在阴影里,前后胸衣服还是湿透了,后背衣服粘在身上很不舒服,她加快了脚步。
一辆出租车从她后边驶了过来,车上的甘飞航看见路边行走的人的身影,觉得很熟悉,等车子开到行人前面,回头一看到那张脸,甘飞航就呆住了,赶忙叫司机停下来,转而一想,又让司机别停下来,开慢点就行,司机从后视镜里瞄他一眼,嘴里嘟囔着,表示着不是很情愿,甘飞航连忙说些好话,司机才答应。甘飞航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头一天回紫川就会遇上贝鸣雁,看来自己回来真是命中注定的。她还是那么消瘦,一袭白色长裙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材,以前的披肩长发现在高高地挽起,露出修长的脖颈,比以前成熟了,更具风韵,白皙的脸已经烙下了时间的印痕,憔悴了许多,眼睛显得更大了。他贪婪地盯着她看,这个女人多少次出现在他的梦中,梦中她远远地望着他,那眼里满含着失望、怨恨、痛苦、决绝,他要伸手拉住她,她却忽然消失了。昨天夜里他还梦见她,分明就是眼前的情形,他惊诧不已。直到贝鸣雁向右拐入一个小区里,身影消失在高楼后面,甘飞航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眼光,让司机开快点,司机看见这个男人魂不守舍的样子,明白了几分,许是经常开车很寂寞,好奇问道,你认识这个女的?甘飞航在嗓子眼里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司机看他不想说话的样子,本来还想说的,也沉默了。
甘飞航头靠在车椅的靠背上,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美好的大学时光像一场老电影又在大脑里回放。大四那年,甘飞航父母拼命地催他回紫川,他们不希望独子在外面流浪受苦。他父亲是个小公务员,花费所有的积蓄托人找关系,给他在紫川找了个不错的工作,可是他没有听从父母的,是因为贝鸣雁说不想回紫川,他知道那里有她太多的伤痛,他愿意和她一起去有大海的地方,看潮起潮落,日升日落,他们相约去海滨城市青岛,哪知道仅仅几个月的时间,一切都改变了。贝鸣雁回到她最不想回的紫川,他独自去了青岛,被父亲骂得无法抬头,说他被一个女人给骗了,父亲心脏病气发,当年就病逝了,他满心痛苦地回到紫川给父亲送终,把母亲接到青岛,哪知母亲郁结成病,过了两年也去世了。紫川成了他的伤心地。
是夜,他住在了紫河岸边的一个叫水云间的酒店,这里凉爽安静,空气清新,离县城也不远。他本来回到紫川内心就很激动,再又看到贝鸣雁,使他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他站在窗边,望向县城的方向,城里灯火通明,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四通八达的马路变宽了,以前汽车行驶在上面就摇晃的紫河大桥,现在拓宽了,雄伟稳固多了。两边的路灯照亮了一辆辆疾驰而过的汽车。一晃十多年,紫川的确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许多事情也发生了变化。这么多年来,他不敢回家乡紫川,宁愿孤独地在外面流浪,犹如一只孤狼独自在荒郊野外舔舐伤口,只有在深夜时分对着紫川这只月亮嚎叫一番。可是现在他却回来了。
他拿起手机,熟练地按着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号码,可是以前他却从没有和对方说过话,只是近两年来有几次打通了这个号码,听到对方喂的一声,他又不敢说话,慌乱地挂掉了。手机接通了,好一阵子没有人接听,他本来就心慌,这种短暂的等待让他更加慌张,手心都出汗了,终于对方接了手机,传来喂的一声,他有些恍惚,“你好吗,小贝?”他对她还用以前的称呼。
贝鸣雁瞬间沉默了,多么熟悉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回响,她有些不相信,再看向号码所属地,是青岛的,的确是他。
“小贝,你好吗……我是甘飞航,回紫川来了……”他再次问候她,害怕她挂掉手机,不搭理他。
“是你……回来了……”贝鸣雁终于说话了,心里五味杂陈。
甘飞航一阵高兴,她还是愿意和他说话的,他没敢问她的家庭,而是问起她和向晴的工作情况,贝鸣雁也只是简单的回答。他又说起自己和汪洋在青岛的一些情况。他一个人在手机那端说着,她在手机这端除了说嗯之外,基本就是个听众。
贝鸣雁不明白甘飞航怎么这个时候会回来,自从他们分手后,就成了两个世界的人,根本没有想到现在他会和自己联系,而这么多年都没有联系过。他提出和她见面,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婉拒了,说自己这段时间比较忙。他们的恋情已经过去了十多年,她努力把关于他们的过去像蛛网一样拂去,他千里迢迢回来一趟也不容易,作为同学朋友见个面也是应该的,其实她多么想见见他,想知道他的情况,但是考虑到心胸狭隘的杨新乐,她断了见他的想法,她不想家庭的裂痕更大。
今夜心情纷乱的她无心上网聊天,她盯着电视,思绪却飞到了十多年前的大学时光,好像翻开了旧木箱底下的发黄的老照片。每当假期,贝鸣雁都不愿回家,也不能回家,她得打工挣学费生活费。甘飞航也留下来陪她打工,他们做简单的饭菜,过着简单的生活,也其乐无穷。他是她的男友,更像她的哥哥,她觉得有人关心她爱护她,她就很满足了。有一次寒假甘飞航的父母催急了,他才回去,一过了年,初二就回到了学校,带来许多东西,有茶叶、炒栗子、柿饼、卤鸡等等,他说这都是紫川独有的味道,吃着它们,想着家乡,家乡就带在身边了。他还让亲戚连夜做了一件粉色的羽绒袄,也带来了,她穿在身上,柔软的毛领拂在脸上,暖和极了!他真诚地说,你穿了这件羽绒袄,就是我呆在你的身边了,你永远不会寒冷孤单了。当时她多么温暖幸福,多年以后她想,他给她穿上了一件悲伤的寒衣,分手后她把羽绒服和对他的感情一起扔掉了。他带给她的所有一切一下子又涌上心头,贝鸣雁怎么也关闭不了回忆的闸门,对于她来说,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贝鸣雁婉拒和他见面,甘飞航还以为她心有怨恨,他想自己给她的伤害太大了,她现在还怨恨他也是应该的,他还记得当年她那决绝的眼神,简直是一把利剑,能刺穿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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