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谎

作者: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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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虱子


      今年的天气尤其让人觉得寒冷,自从十一月起,北方寒流仿佛赶趟似的,一拨又一拨地南下,也不忘光临紫川这个豫南小县城,太阳才露个脸,就被撵跑了,天地阴阴沉沉的。劈头盖脸的冷风让人的心都凉透了,而他还呼啸着横扫大地,好像电影里坏人的奸笑声,在空气中阵阵回荡,令人不寒而栗。护城河岸边成排的柳树落寞地在风中战战栗栗,枯叶随风到处飞扬,纤瘦的柳枝在风中无力地摇摆。他们仿佛花甲老人,容颜已经衰老,身形越来越消瘦,越来越难以抵御寒风苦雨的侵袭。河对岸有一棵粗大的歪脖子梧桐树,树梢上挂着零零落落几片枯叶,树下铺上了一层黄叶,有的黄叶落进河面上,随着污浊的水流缓缓飘走。路上行人不多,他们穿着厚厚的棉服,佝偻着身子,快步走着,从高高竖起的衣领上隐约露出泛着红色的脸,嘴里不时向空气中喷出白雾,犹如横着的烟囱排出的雾气,立即被冷风吹散了,消弭在空气中。不时有车子飞驰而过,车尾卷起浓厚的灰色尘埃,闪避不及的人们赶紧捂住了鼻子嘴巴。
      虽然天气很冷,但是并不影响人们建筑高楼的热情,不远处的建筑工地上传来阵阵机器的轰鸣声,高楼一层一层地迅速长高。还有更远处隐约传来的机器轰鸣声,应该也是在建高楼吧,近几年紫川县的一座座高楼宛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小小的县城每天都在改变着容颜。不经意间出现的一座高楼,有时会让人以为走错了路。白天黑夜伴着机器的轰鸣声,人们的耳膜已经经受住了考验,对这些声音反应都麻木迟钝了。
      在灰色的天空下,一个女人孤身一人身处荒郊野外,贝鸣雁感觉这个女人像是自己的脸,披头散发,脸色十分苍白,她十分恐惧地看着自己周围飘来的一群人,他们没有腿,都瞪着死尸般的眼睛,伸着细长的爪子向她抓来……这时伤心的哭泣声伴着机器的轰鸣声阵阵传来,她突然醒来才发现是一个噩梦,惊出一身冷汗,长长嘘一口气,远处的轰鸣声不绝入耳。这时缕缕哭泣声又传来,恍惚迷离的她糊涂了,吓得心突突地跳,难道自己还在梦中?哪儿来的哭声?她凝心细听,不是噩梦里的声音,是从窗外传来的,楼下的一个女人正在给在外面的男人打手机,边哭泣着边难过地诉说着自己的伤痛。贝鸣雁不明白自己的楼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磁场,经常吸引着一些人在楼下煲电话粥,甚至凌晨或深夜,她都听见过,一打就是好长时间。有一次深夜,一个男人停下车子打手机大骂不归家的老婆。还有一次中午休息时,一个男人在这个路段来来回回地走,打着手机,痛骂亲戚老板不给工资。她感受着他们的愤怒与悲哀,想起了张爱玲的一句话:人生是一袭华美的袍,里面爬满了虱子。
      楼下的女人一会儿气愤,一会儿难过,一会儿哀求……变化着各种语气,说呀说呀……哭诉着自己生活拮据,带孩子的艰难,还被人欺负等等。虽然时间还早,可是贝鸣雁再也睡不着了,还是起来了,无神地望着窗外,只怕今天更冷了,她想,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双臂,而楼下打手机的女人应该更冷吧。近几年来,失眠头痛常常伴随着她,而且这段时间越来越严重,夜晚频繁地失眠辗转,让她苦恼头痛不已。有时熬到深夜好不容易睡着了,可是噩梦总会缠住她不放,以前那个噩梦又出现了,它如一个熟悉的恶魔总会闯进她的梦里,要扼住她的咽喉。她多数时候是盯着黑暗中透着迷蒙白光的天花板,听着老公杨新乐的鼾声,还有机器的轰鸣声,捱过漫漫长夜。
      这时她才发现杨新乐不在床上,她来到客厅,烟灰缸里没有堆成小山似的烟头,茶几和地上没有四散的烟灰,沙发上没有臭袜子和揉皱的衣服,靠背也没有掉地上,客厅很干净整洁。昨夜老公未回,难道值夜班了?
      一会儿,女儿希希磨磨蹭蹭地起床了,在贝鸣雁的唠叨声中,希希又加了一件保暖衣,洗漱完毕,她又变成了一个快乐的小女孩,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蹦蹦跳跳地上学去了。
      贝鸣雁刚把一壶水放到煤气灶上烧,就接到大婆姐杨新华的电话,话语很急,一贯居高临下的口气,“杨新乐的手机怎么打不通,让杨新乐接电话。”
      贝鸣雁只好告诉她:“杨新乐一夜未归,”她又立即补上一句,“可能值夜班了。”
      杨新华顿了一下,急急地说:“他回家后让他给我打电话。”
      “有急事……”贝鸣雁关心的话还没有说完,对方已经挂了电话,她尴尬地望了下手机。
      贝鸣雁赶紧给杨新乐打电话,果真他的手机打不通,平时他值夜班时都会打电话说一下,贝鸣雁只觉得一阵紧张,抬脚就要往外走,中途她又停住了,对门王永峰的高个子媳妇是个喜欢从门洞偷窥别人的人,很不喜欢贝鸣雁,王永峰对贝鸣雁热情点,多说两句,他媳妇的脸就变色了。她决定不去王永峰家了,直接打电话问他,这时候他也应该上班了,他的法制办公室和杨新乐的办公室斜对门,他应该知道杨新乐情况。
      王永峰刚进办公室就看见贝鸣雁打来的电话,心里就暗暗叫苦,这次提前没有和杨新乐对好口,恐怕和杨新乐所说的有出入,只好支支吾吾地说杨新乐值夜班了,会让杨新乐给她回电话的。说着他已经快步走到杨新乐的办公室门前,敲了几下门,里面没有动静。王永峰满心疑惑,杨新乐没有在办公室,自己该怎么为他圆场呢,王永峰思考片刻,给贝鸣雁回电话,说一个同事看见杨新乐出去吃早餐了。
      贝鸣雁早已听出王永峰在撒谎,以前就感觉到他常常帮杨新乐掩饰,杨新乐可能未值班,不知为什么她总想弄清楚,这种不信任感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因为老公这几年的变化吗,他在家里待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家宛如他的旅馆。对她和希希也没有了往日的热情和关心,总是淡淡的无所谓的,他像是在敷衍她们母女。
      她只觉得头有些发蒙,心头堵得很。她本不应该怀疑老公的,他们走到一起是多么的不容易,她还记得杨新乐被父亲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脸上还带着红色的手掌印,就这样他还跑来,满脸兴奋地对贝鸣雁说,“我们结婚吧!”
      贝鸣雁心里七上八下的,拿着手机在屋子里来回走着,心里一个声音犹豫地说,可是人会变的呀。她深深叹了口气,匆匆忙忙系上围巾,换上鞋,转身出门了。她忘记了煤气灶上还在烧着的水。
      很快她来到了公安局,这几年县城在西城新搞了一个开发区,县直单位基本上都搬到开发区,在三环路两边耸峙,真可谓高楼林立。贝鸣雁以前来过几次公安局,门卫朝她望了一眼就让她进去了,宽阔的大院停着几辆警车,对面是耸立的高楼,外墙装饰得很豪华大气,犹如气势非凡的大人物,给人一种覆压感,令人敬畏。她一路没有碰到人,天冷可能人都躲到室内了。她轻车熟路来到六楼杨新乐的办公室,门紧闭,敲了几下,也没有动静,贝鸣雁心一缩,两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疼痛阵阵袭来,她呆立在那儿,不知道怎么好。这时旁边一个声音传来,她转身一看是刘局长,以前杨新乐给她介绍过。她忙挤出笑容向刘局长问好。
      “你是小贝吧?找杨主任呀,他不在办公室吗?”刘局长的单眼皮眼睛鼓胀着,像是发肿了,眼里含着笑,十分亲切。
      可是贝鸣雁看着他的眼睛,心里却非常不舒服,好像那眼里不是含着笑,而是含着针,她笑道,“刘局长早,他好像不在,我有事找他。”
      “可能他一会儿就来了,天冷,你到我办公室等等吧。”
      贝鸣雁赶忙说:“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还要上班呢,刘局长您忙,我走了。”说完她微笑着转身,逃也似地离开了。
      半张脸隐在暗处的刘局长盯着她绰约的身影,一直到她消失在走廊里。贝鸣雁不用看就能感受到后面密密的眼光,感觉身上仿佛爬满了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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