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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玉碎
16
时间是这世上最捉摸不透的东西，凡人寿岁百年，仙人寿岁无尽大可肆意挥霍——但在回首的时候，都一样会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荼姚现在就有这样的想法。
她凝视着站在阶下的少女——是的，这孩子还只是少女的模样身形，模样也已经长开了。
这孩子生的真是像极了她，眉眼如此，只有在细微的地方能够看到她那父亲的一点痕迹。气度却是完全反过来，和她那父亲几乎一模一样，平和从容的水面下自有霜雪傲骨，未至清寒，也相差不远。
唯一的不同只在于，她父亲的平和从容是被她打压出来的，碎玉的这一份气度却是被高位着养出来的。
碎玉的年纪在仙人之中并不算大，按照仙家子嗣的年岁来说还只是个孩子。其他仙家后裔在这时候还只是孩童模样，她的女儿却已经修炼有成，连外表也因着这异于年纪的修为而跟着提早长大了。
她已经学了很多的东西了，哪个老师能不喜欢这种学生，能忍住不夸赞她呢？这九重天谁不知道天帝家的小公主聪慧又勤奋，天赋也高，年纪轻轻的就已经飞升上仙，只差一场红尘劫便可被委以重任。
此次前来，便是因着历劫之事而来告假的。
身形纤弱的少女，低着头，弯着腰，对她说自己要下凡去历劫了，会有段时间不能来这里上课了，还请娘娘原谅。她的声音很好听，是风凰该有的清亮，措辞也很合适——荼姚在这时候才有了实感。
当年那个能够被她抱在怀里的小小孩童，已经长大啦。
这孩子即将离开她、去前往更远的地方了。
17
大凡父母，对于孩子远行这事总是难免怀抱着一种隐秘的忧虑。哪怕清楚自己的孩子已经十分能干了，但这种发乎于爱意的忧虑也并不会因为这而消解。
这世上的未知实在是太多了，哪怕做了再多的准备也还是不够。长辈的保护欲总是要看着孩子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安乐才能得到满足，荼姚并不是第一次体会到这种心情，昔年旭凤年纪小小就被太微丢上战场的时候她也是这么担忧的，现在碎玉要走……倒是重温了一次当时的心情。
“母神何必这般忧虑？”还没有换下银白朝服的天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在她身边坐下了，与她一同望着天界公主离去的背影，说道。“碎玉并不是第一次离开我们。”
荼姚没有注意到他用了“我们”这个稍显心机的用词，这时候她也没心思去想太多，一颗心里全是离开的女儿。柔肠百转，满怀愁绪，却又有无数的期待藏于心中。
她的孩子、她所寄予厚望的弟子……就要踏上那条路了。
这个认知叫荼姚心生惆怅，一时之间都忘了要搭理挨过来的润玉。被忽视的那个也并不气馁，反而觉得这情况也不错。
假如用养龙的方法去养一只风凰，时日久了，风凰的习性也会跟着产生变化。这一点已经在幼年时候的碎玉身上证实了，同理，在荼姚的身上也是有用的。润玉知道荼姚清楚自己的谋算，知道自己的目的，也心有抗拒，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样日复一日的用自己的方法驯养着，将她封闭于此，只能见到两个人……自然而然的就会对能见到的人产生深厚的感情。
荼姚恨他，却没法去恨碎玉。哪怕总是拒碎玉于千里之外，哪怕从不给她任何超过了师生界限的关爱，但——她到底还是个母亲。
不去关注便罢了，像是这样天天见面接触，感情哪里会真的没有呢？
而只要荼姚在于碎玉身上投注了感情，他便会有更多的方法，继续留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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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玉说道：“母神其实无需太过担心，碎玉已经经历过很多了，区区红尘劫，不过是为了践行太上忘情道的一步罢了。”
荼姚瞥了他一眼，那目光之中所包含着的绝非是什么善意或者能够和温柔搭的上边界的东西——“下凡历劫，这是你说的，还是碎玉自己提出来的？”
“碎玉早有此意。”润玉轻巧的将这个问题带了过去。
荼姚又问：“她第一次领兵的时候，也是自己想去？”
“碎玉很乖。”润玉答非所问。
荼姚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提肯定是好强的碎玉自己提出来的，放人放的最爽快的也自然是当爹的。正如同这一次的凡间历劫：“碎玉命谱如何？”
“一国公主，位高权重，父慈母爱，一生顺遂。”
“还有呢？”
“没了，就这些。”润玉说道，“碎玉说了，更多的安排她并不需要，她是下凡去历劫的，把那一生过成什么样子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不需要早早的就安排好一生的轨迹。”
天帝的面容上褪去了惯常的冷淡，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她并不是什么被牵着线的木偶。”
荼姚：……
孽子你真的不是在讽刺我？
19
关于天帝陛下话里到底有没有深层含义这一点先掠过不提，总归最后这对天底下最尊贵的男女还是达成了和解——虽然是暂时的，并肩坐在一起，对着面镜子在看着下凡历劫去的碎玉的日常生活。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真要按照天上的时间来看凡人的生活的话肯定是不知道快进了多少倍速的。不过好在荼姚和润玉都是仙人，视力好的很，这种程度的快进也能看得清楚，没什么眼花的问题。
而且他俩都对平稳的日常没什么兴趣，快进了也就快进了。真要看到什么大事，自然会施法叫镜子的播放速度慢下来。
就像是现在一样。
荼姚原本的修为全被渡给了穗禾，后来虽说没有被限制修炼，但重新修出来的灵力也被封的彻底，半点用不出来。这时候看到了想要仔细观察的事物，也只能撩起衣袖，借用被强行套在手腕上的那一串蓝色手钏里头储存的灵气来施法。
虽然最开始的时候很嫌弃这串本该套在润玉手上的珠子，但现在荼姚已经懒得去为这种小事牵动情绪了。相反，在灵力源源不绝的被这些珠子吸走的现在，她已经很习惯利用这个外物来施法了。
唯一的缺点只在于，用这串珠子使出来的术法没法对润玉起效。
略憋屈。
20
“怎么了？”润玉注意到了身边人的举动，伸手握住了荼姚的手腕，为消耗了灵力的手钏注入了更多的灵力，同时出声问道。
“红线……”被握住手腕的荼姚没管他，她的目光落在镜中倒映出的凡尘少女的身上，轻声喃喃。“碎玉……在凡尘的时候也会有姻缘吗？”
她轻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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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