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医院肿瘤科

　　我姐只是说肝囊肿，没说是肝癌，还让爸妈存求一点可以治好的可能性。让他们仅存这点可能性，去到处求医，去到处买药，这时舍出去大量的钱，去换起一丝生的可能。
　　妈妈在她去逝前的第四天的晚上，老是喊着肚子胀痛，本来下午六点钟的时候，她因喊痛，我便找医生给她打过止痛的针了，然而，到了深夜，也就是第二天凌晨3点左右，她又停不地喊痛，我听她喊痛，我就心酸得很，我便又找了医生，给她打了一针吗啡，但是前两天打完吗啡后，她好像很舒服，有很长的时间起码有一天的时间没有喊痛。我们在那天还当着妈妈的争面还争着好玩，我故意说妈妈呢，说她儿子的坏话呢，她痛着难受也都还会站出来说我们两姐妹的不是，说她大女儿坏话，即便也是痛的难受呢，也会站出来说一两句的公道话，也就是她们两个，我指的是我哥和我姐，来说我的坏话时，妈妈就不吭声，妈妈这时候接嘴很快，也很大声，说：“你嘛，你是我捡来的。”等妈妈说完句话，我们三个都哈哈大笑起来，这时，忘记了这里是肿瘤科，也忘记了妈妈是什么病了。妈妈也在哪里露出笑容。我知道妈妈这句话是争对数天前的一句话而来的。想起妈妈好的时候经常说些很幽默的话。
　　数天前，哥哥因照顾不过来妈妈，心里又难受，这时候的哥可能看谁都不顺眼。加上姐来医院又比较晚一点，他抱怨姐在妈生病时照顾得不周到。又跟妈说，你看吧，学校的房子，现在说，谁照顾你好就给谁，那么早给她了，现在你生病了她照顾你都三心二意的。妈妈不吭声。但是哥一出去，妈妈就跟我说；你跟你哥说，你姐是在家招女婿的，说学校的房子就给你姐了，老屋就给他了。我见我妈提到我哥和我姐，但没提到我，心里不高兴，但心里还是知道她生病，不和她计较，我也不好意思跟明说，妈你怎么就把我给忘记了。第二天呢，见哥在旁的一个机会就说；妈妈要我跟你说，学校的房子就给姐了，老屋有几层楼，就给他了。我没容哥吭声，便说，妈都不说我一下，敢情我是捡来的。其实我只是当时会叫一下，我要家乡的房子能干嘛。好歹妈也把我在口里唸叨一下么。
　　其实，我多年没回来守在她的身旁了，她能在病重的时候想着我，已经很不错了。哥哥不知道，那么些日子，一直医生是姐陪在她和爸的身边，不管是不是帮爸妈做过什么事，就是陪他们打牌，那也是姐姐从她自家的房子，要走过长长的一段山路，才能到我爸妈的家里，两个老人已经走不动，还能指望的，不就经常陪在他们身边吗。我从上大学，便很少回家了，偶尔呆到数天便又走了。这次妈妈生病是我呆了最长的时间的。我辞了工作回来的。我想着我妈可能还会有两，三个月的时间，我打算好好地陪她一段时间，但是天不随人愿，能在妈妈生前的时间只有医生预估的三分之一。去逝前的第四天的晚上三点多即使护士来打过吗啡，妈妈还是在床上慢慢地从床的一边倾向另一边，然而过了一会儿又从另一边侧向了另一边。她翻身的动作很轻，好似动作稍微大一点，就会触动她的那一根痛的神经了。有时候她会叫我捏捏她的胳膊或者摸摸她的后背及全身，我有时很有耐心地帮她摸摸她在身体。自己的脑袋不停地像钓鱼似打着瞌睡。但是妈妈在晚上连她稍微打下瞌睡都要不能，她周身疼痛地使她睡不着觉，她不停地从口里喊着不舒服，喊着肚子胀痛。这个晚上，我想着下午六点钟才打了一针吗啡的，能不能让她的疼痛迟点到来，至少应该到天亮才好。没料到是这一个晚上她都在喊痛。到了凌晨三点多的时候，我跟妈妈说，再给她打一针。妈妈大概因为痛，无力地点点头。我便匆匆赶到楼下医生值班室里。
　　到值班室去找医生，要走一段路走楼梯或者坐电梯到楼下的医生值班室里去喊医生。因为这一栋楼都是收的各种各样肿瘤疾病的人。在这里做护工的人说过，收到这栋楼房的病人基本上都是出不了院的。出了院的也是拖到殡仪馆去的。以前刚听到他这话时，恨不得冲上去打他一耳光，现在却只能悲哀地想到事实的可能性。
　　晚上，我一般找医生都是深夜也是第二天凌晨的两三点钟，因为妈妈一般那个时候都会疼得最难受了。晚上，我都是直接走楼梯去找医生。一个是快，相信自己的脚步比电梯要快。还有一个，一个晚上好像是二十几号的病房里死过一个人，病人的哭声和埋怨声。也是在晚上的两三点钟，我找医生，围着一群死者的家属，我挤过人群去找医生。而那栋楼房的那个电梯不知道路抬过多少死人了，我从未意识过要坐电梯。看到那个电梯，我都会觉得阴森森的。
　　到了楼下的医生的值班室跟医生说38床的病室的人还是痛得难受。护士说，下午不是刚打过针，现在又痛了。我没吭声，心里心酸。护士便叫我先走，说是随后便来。我刚到妈妈的病房里不久，护士便拿着针管上来了。妈妈侧着身子继续在那□□，护士在她的肩膀上打了一针，我怀疑妈妈似乎对她肩膀上的这一针的疼痛没有一点感觉。但护士打完针后，她还是在喊不舒服，还在喊痛，我不知是不是药水没发挥作用。像哄小孩一样哄她，安慰她说；再忍一会儿就好了，护士刚给她打完针了，马上就会不痛了。边说边给她摸摸胳膊。然而，这一针似乎没有像往常一样在一段时间后，产生止痛的作用。妈妈这一晚都在不停地□□中，我以为过半个小她时她的□□声会减少，但是这个晚上我没听见她的□□声有减少的迹象。我见她痛得那么辛苦，我便坐她床边的椅子上默默地流泪，我很喜欢她，却看着她那么痛，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人世，我喜欢多一天地陪在她的身边，我却又清楚她那么痛苦。我这整个晚上，再没瞌睡，看着她大大的肚子，看着她翻身困难，却不停地想去翻动自己的身体。
　　我不知道，哪天后我就再也见不到她了，我就心酸，我不露痕迹地舍不得她离开我们。我只能坐在她的旁边一边落泪一边向老天祷告，不要让她那么痛，不要让她那么难受，我低声祈求上天不要让她那么痛苦。妈妈也整夜没睡，病痛没断过一秒钟的折磨她。她慢慢侧过身子，清楚地看到我坐在她旁边在哭泣。她那时十分疼爱清楚地看着我说：“儿啊，别哭了；儿啊，别哭了。”
　　她的亲人姐妹都说她脾气暴躁，但我似乎从来没感觉到。可能我是老幺，也就是在家时老小的缘故吧。她对我过分疼爱吧。我从没感觉到她的暴躁。我感觉到的是疼爱，从小，我爱在她身边，她在哪里，我也爱守在哪里。她去哪里，我也爱去哪里。只要她待在什么地方，什么地方也可以让我流连忘返。什么时候我只要找她要东西，要吃的，要玩的，要钱都很方便。即便她没钱，只要我开口朝她要，从未没要到过。然而在我的印象里，她却从来口袋里总有钱。她从来对我都不是很严厉，就像今晚，她叫我不哭的很疼爱声音。很快这习惯的疼爱声我再也听不到了，我心里更加难受。然而你所有能做的，就是在那里哭。这个晚上，妈妈清楚跟我说完了这两句话后，从第二天亮后，她没有再清晰地再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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