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于冰原

　　指尖的沙不断流失，
　　我无力的手上，
　　最终还会剩下什么？
　　——日番谷冬狮郎

　　“我反对！”
　　一直以来在队长会议上只会沉默寡言接受命令的十番队代理队长，此刻一反往常执一己之词与总队长争辩着。
　　“那么日番谷队长，反对的理由呢？”
　　总队长目光移来，厉声问道。这是第一个反对的声音，除了因病不能出席的浮竹，其他队长多有些事不关己的意味，束手垂目安静地队列于两侧。况且这属于上层决议，今天只不过走个口头通知的形式，在座的人都不能改变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我认为这样的判决过于武断严厉，应当先调查事情的来龙去脉，再重新量刑。”
　　“不必了。”一直沉默的白哉突然开口否定冬狮郎的提议：“违反规定私自将死神力量送予人类，这件事我已亲眼见证，受到刑法合情合理。”
　　“合情合理？朽木！是什么刑罚你刚刚亲耳听到了吧！合什么情，合什么理！”
　　对于整场会议上白哉的不作为，冬狮郎早就有怒于心，在这关节居然还站出来否决自己的观念，少年队长怒不可交。
　　“日番谷君，你冷静些。这种场合，注意言辞。”一直没有发声的蓝染注意到意气少年逐渐失控的情绪，好心提醒道。
　　“抱歉……”冬狮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低声道歉。
　　“事情，也变得稍微有意思些了呢。”
　　市丸银带着些许嘲弄说话意味不明，冬狮郎一个剑目扫过去，却见那人也眯眼看着自己。唇上扬，笑得深不见底。东本清吾事件后，和他各自撞破对方的秘密，又相安无事十五年，今天的露琪亚的事情会不会是他终于按耐不住的阴谋。冬狮郎收回视线，将这主观猜想掺杂太多的怀疑强制停止。
　　“对于朽木露琪亚的刑决，朽木家没有任何异议。”白哉显然是选择忽略怒中的冬狮郎，冷淡地再次强调以他为代表的朽木家的态度。
　　“好了，这件事中央四十六室已经下达命令，上级决策我们无法违反。朽木露琪亚，将被处以极刑。”
　　“但是，总队长——”
　　“日番谷队长，早日定下十番队正式队长之事，四十六室已经催促多回。交接的事你早作准备，别的就不要插手了。”
　　虽然想过终有这么一天，听到这话的冬狮郎还是惊到不知如何作答，下颚一张一合，发不出任何声音。急于去拯救别人，竟然忘了，在这人心各异的队长会议上，他手上的力量微弱到自顾不暇。
　　“那么，现在会议结束。”
　　陆续的人影从眼前穿过，冬狮郎站在末排却一动不动。就要到此为止了，就算努力这么久，也只能等他十五年。也许他真的不会回来了，一开始就是无用的。不会有人再施以援助了，就连唯一的朋友——
　　白衣墨发的高大身形掠过眼前，冬狮郎视线跟随，那唯一的朋友一步未停，出门即瞬步离开。
　　“别的事就不要插手了。”总队长的话还在耳中。
　　可是，那个高傲的人，即使被当年的小孩次次倔强回绝，也会伸出援助之手。现在他的事，好像怎么也做不到不插手了。冬狮郎环顾空荡荡的队长会议室，将刚刚徘徊在心中的踌躇留下。往白哉灵压消失的方向，追逐而去。
　　白哉与守在殿外的恋次会和后，径直走在回六番队的路上，这使循他气息而来的人少了很多寻找的负担。
　　“朽木。”
　　古老的樱花林终于到了它的花季，用浓郁的方式开着淡淡的粉白色的花，朵朵成林。瞬身而来的少年站在树下，叫他的名字。
　　他没有回答，甚至步调半分未慢，只是视线避着少年站立的方向，带着副队向着他单一的目标走去。
　　“那个，队长……日番谷队长在……”
　　年轻的副队知道队长如此反应的缘由，却也“不懂事”地开口提醒。他一想到露琪亚的处刑，就在心里在动摇那日去现世追捕她时所下的决定。或许，眼前的小队长能够改变身边上司那冰山般的意志，而露琪亚也能获得生的可能——
　　“恋次。”
　　“——是。”
　　只是被冷淡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恋次就领会到白哉的意思，只好闭口不言。他加快一步弥补刚刚犹豫时落下的距离，跟上身前之人。
　　被抛下的少年没有放弃，他一跃攀上树枝，借着新生枝条的惯性跳到白哉面前，被惊动的樱花纷纷落下，撒了他一身。然后，问题随之而来。
　　“为什么？”
　　“日番谷队长，我是否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所以才需要解释？”
　　“朽木！我是在问你为什么一心要露琪亚去，死！”
　　一个“死”字脱口而出，连恋次都惊得后退半分。冬狮郎不信白哉可以这么铁石心肠，如果最严重的字眼能够直击心脏，那么这个字有没有足够到叫醒你。
　　“是她自己犯了罪。”白哉用最平静的话回应对方怒气渗人的质问，那个字没有影响他分毫。
　　“那么，你朽木白哉的妹妹就这么任由别人施以不合理的判决，任人处置吗？”
　　“身为朽木家的人，更不应该玷污贵族的尊严，这是罪上加罪。”那冷淡的面上，薄唇张张合合，道出他这么做的最终原因。
　　“你认真的吗，朽木？”
　　“你该知道，我从来不开玩笑。”
　　“这就是你心中真正所想吗，朽木白哉！”
　　冬狮郎愤怒的话语调越来越高，最后那声名字近乎呐喊。这样情绪让他灵压不稳，他也不想分心去控制，索性掌心凝聚灵子，连续两个赤火炮就这么以白哉为目标抛出去，爆炸声随之传来，那余力让冬狮郎自己也后退数米。
　　“日番谷队长，你做什么！”恋次完全被这突发状况吓到，向侧面瞬步近百米才止住。
　　冬狮郎没有回答，目光紧锁在那极度崇尚贵族荣耀的人身上。他对瞬时出现的攻击把握地分毫不差，只是侧着头就躲过去。落空的赤火炮在不远处毁坏不少生长正艳的樱花，余波震颤着整个树林，而白哉的脸还是没有任何表情。
　　“想在这里和我动手吗，日番谷队长？”他说。
　　“再问你一次，你，认真的吗？”
　　“是。”没有犹豫的肯定回答。
　　“一向思路清晰将一切看得分明的你，居然有这种想法。真的，很想打醒你。”
　　“在静灵庭私挑起事端是违反规定的，而且你是应该以身作则的队长。”
　　“那么你会告发我，捉拿我吗？就像对露琪亚那样。”
　　冬狮郎捏紧拳心，指关节咯吱作响。灵压已经基本稳定，却没有趋于安静，而是在全身流动。灵压快速释出使得平地起风，宽松的衣服被扬起，额发立起露出坚定的眼神。他向前半个跨步稳稳地以攻击姿势立着。
　　“好——好厉害的灵压。”生于和平年代的阿井散副队长第一次见到队长级别的战斗，被暴涨的灵压吓到，迅速像后方安全地带撤去。
　　“放弃吧，你不是我的对手。”白哉眼中一瞬惊慌，却冷冷说道。
　　“那么，你会杀我吗？”
　　杀气四起。
　　冬狮郎瞬身到樱树顶端，占据高位后率先发起攻击。先是毁了白哉的落脚点，然后追逐着他连放几个躲不及即致命的高阶鬼道。步步紧逼下，白哉对这轮轮不停地攻击终是有些躲避不暇，于是手握上刀柄。
　　“散落吧，千本樱。”
　　纷乱的樱花与这林中的景色融为一体，利刃受到驱使蜂拥而来，冬狮郎穿梭在树间躲避，脆弱的樱花又被他扰得落下不少，慌乱间他开始分不清哪些是见血的刀刃，哪些事清新的花瓣。铺天盖地的粉色终于还是无法全部躲过，灵子踏步开始不稳，一个失神从树上落下。三五个利刃捕捉到他的无暇，在他身上留下道道伤口，白色羽织上道道鲜红。
　　“放弃吧，我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白哉瞬身到伤者身边冷冷地提醒。
　　冬狮郎撑地伏起，随意抹了一下脸上浅浅的伤口，趁着说话的空隙扫腿攻击对方，被白哉跳跃躲过，拳头紧跟而上——
　　“队长！”
　　临近鼻尖的拳头在听到女人疾呼声时瞬止，黑色长发被拳风拂到耳后，冬狮郎久违地看到他皱眉时眼中的情绪，却分辨不清是因为什么。身后重重聚集而来的樱花色刀刃也近在咫尺，冬狮郎放下拳头，刀刃穿过层层樱花回到握着刀柄的主人手上，随之被放回刀鞘。
　　“乱菊，你怎么来了。”冬狮郎侧脸看向匆匆赶来的副队长，询问道。
　　“队长，旅祸来袭，请立刻前往现场。”乱菊从两个队长打斗的惊异中走出来，汇报突发事件。”
　　“具体情况呢？”
　　“似乎是人类，其他不明。”
　　白哉无意理会私人情绪与工作任务的突然转换情况，叫了声惊到愣神的恋次，示意他继续前进。前往事故现场的冬狮郎背立而行，突然想起什么般止步，也没有回头看那人是不是已经走远，就这么自顾自说着。
　　“我一直好奇你们贵族口中的尊严到底是什么，明明显得这么累赘却舍不得抛弃。在我看来，在这明显不合理的审判中，你亲手将自己的妹妹推向了死亡，是你最没有尊严的时候。朽木白哉，我看错你了。从此以后我们不再是朋友。”
　　“尊严是什么——吗？”
　　樱花轻飘飘地落了一地，仍旧比不过他说此话时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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