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于冰原

　　一个冬日很少见的无风又晴朗的天气，屋檐上的冰牙被太阳晒得开始融化，嗒嗒地开始落泪。严冬下枯萎的草木和静灵庭灰暗风格的建筑，在阳光下的笼罩下，像是被镀上一层金子，整个大地上亮亮地被融为一个整体。
　　冬狮郎就这么独自守在一番队队长室门外不知有了多久，唯一作伴的只有暖融融的阳光。今天的会议很安静，却又格外地很耗时间。
　　“进来吧。”
　　这厚重的嗓音很熟悉，志波队长刚刚失踪时冬狮郎面见过这声音的主人。不过那个时候他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又会见到这个威严的老人。
　　冬狮郎推门而入，迎面出来的是刚刚散会的护庭十三队的队长们。他们一个个从小孩身边擦过，没有停留。即使因为只及他们腰间的身高，冬狮郎看不到重重审视的视线，但那种被人紧盯的压迫感无法无视。他回头，见到走在最后的墨色长发队长，身后的“六”字随着队长服飘动着，心中莫名安心了许多。
　　“日番谷冬狮郎，十番队三席，见过总队长。”冬狮郎半跪着行过礼后抬头，诧异地发现老人身边还立着二人，复又垂首：“见过京乐队长，浮竹队长。”
　　“详细情况，你应该有所了解了。”总队长没有免去他的跪礼，第一句话就开始切入主题。
　　“只是了解大概，详细情况刚刚的队长会议还在探讨，我也不是很明了。”
　　“起来吧。”
　　“是！”
　　冬狮郎闻声立起，直面眼前无论年纪阅历还是处事能力都数倍于自己的三人。
　　总队长右侧立着的是八番队队长静乐春水，褐色微卷的长发在背后绑为马尾，用两枚花式发簪别着，队长服外面特立独行地披着绣花粉红羽织外套，头上却带着与这一身衣着很不搭配的斗笠，整个人显得很轻浮；
　　而左侧则是总队长的另一高徒京乐队长的挚友十三番队队长——浮竹十四郎，白色长发过肩披在身后，中规中矩地穿着一身队长行头，面色苍白，连呼吸里也时不时带两声咳嗽，微微弓着的上腰也显示出他病弱的体质。
　　“那么就由我来说明吧。”
　　说话的是左侧的人，冬狮郎循声将视线移过去时，即看到笑到眯起眼睛的慈祥面容，一瞬间竟觉得这笑比蓝染队长的还要让人舒心。
　　“刚刚的队长会议中三番队市丸银队长、六番队朽木白哉队长、七番队狛村左阵队长、八番队京乐春水队长、九番队东仙要队长、十三番队队长，嘛，也就是我浮竹十四郎，对日前蓝染队长提议你为十番队新队长之事投了赞成票。按照需要六名以上队长推荐即可上任的制度，你现在已经合格了，日番谷君。但是——”
　　“你的刀呢？”山本总队长听完浮竹漫长的前提介绍，觉得过于繁琐，于是打断之后单刀直入问道。
　　“三年前我无意中被卷入王印失窃事件中，在王印发动的空间紊乱中不慎坠入虚圈。在那里，我的刀不知所踪。”冬狮郎随即应答，面色不改。
　　“这样吗？几年前真央一回生小天才拔出冰雪系斩魄刀——冰轮丸的事情，我也有过耳闻。既然已经丢失，寻回之日无期。你的情况太过特殊，虽然现在没有其他的合适人选，也不得不对你进行二次考验。”
　　山本总队长说完这番话，心中已经将早上的事情盘算一遍。会议一开始白哉就呈上文件，志波家以志波一心早已有意培养日番谷冬狮郎为由推荐其为队长，并附有朽木全族所有分家的签名。这种情况实为少见，他料定眼前看着纯善无为的小孩，并不是他自己口中那般一无所知。刚刚浮竹口中的解释大多都是无用的，他开口作了最终总结。
　　“第一次经历这样的试验吧，有准备吗？”一直在旁听而百无聊赖的京乐队长，看着毫无经验的小孩，话里似有担忧。
　　“虽说确实没有想过会有额外的试验，不过也不是毫无准备。毕竟，对于成为十番队队长这件事，我很有野心。”尽管队长们的赞成度大大超过了冬狮郎的预期，但是像自己这样的人要成为队长本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他早已做好面对一切可能的准备。
　　山本总队长虽然肯定了刚刚自己的猜测，却也意外于这样直率的坦白。少年天才，冷静沉着，可担重任。尽管他活过千年，也已经有数百年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如果可以的话，他想看看眼前的少年最终会成长为什么样子。
　　“那么，开始吧。”
　　山本总队长轻声宣布，不知是否是冬狮郎的错觉，那声音中的威严也少了大半。

　　五番队与六番队之间的樱花林，是二人约见的地方。干枯的枝枝丫丫上晶莹的冰晶，丝毫不见四月开放的樱花盛景。
　　“结束了？”
　　“啊，结束了。”
　　白哉循着声音的方向，萧条的树边立着的小孩眼神里倒是对比明显的生机勃勃，他低眉看了一眼，嘴角微扬。
　　“恭喜了，十番队新队长。”
　　“唉？你怎么——”冬狮郎惊异于他的未卜先知，脱口而出的疑问被眼前第一次见到的笑容定住，逐渐说不出声音。如果冷漠只是他的面具，那么现在是不是终于见到了他真正的样子。
　　“日番谷队长。”
　　“唉——”
　　一个即将要被熟悉的陌生称呼，就这么在耳边想起，都没有准备好怎么应答。冬狮郎抬起头，刚刚闪现的笑容果然已经消失不见。为什么珍贵的东西，往往转瞬即逝。
　　“这么快，我们已经平起平坐了。”
　　“朽木，如果我过去的背负让我无法活的轻松，那么夺走你笑容的又是什么呢？”
　　冬狮郎很想这么问，可是这样都无法活的轻松的自己，终究有什么能力去为别人寻找笑容？还是——
　　“也不算吧，最终的结论其实是，我将作为十番队代理队长上任。还是低你一等啊，朽木。不过，这种还在等志波队长回来的样子，再好不过了。”
　　“是吗，果然还是如此。”
　　“谢谢你，也替我谢谢露琪亚。以后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也许要很久见不到她。不过虽然这么说，她的修炼我早已帮不上什么忙了。”
　　“而我们的忙也仅仅只能到此了。”
　　“我知道，以后能走到哪里，就证明我只是那种程度的人吧。”
　　即使是晴朗的冬日，太阳也终于要落下西山。阳光褪去的视野里逐渐被黑暗填补，白哉垂首借着灰暗的天色无声笑着。
　　然而，春天虽已远去，但是下一个春天已经在接近。谢去的樱花会重新开放，褪色的人生会获得新的色彩。无论你我，都会如此。
　　“你会是能走很远的人。”他给坚毅的人这样的评价。
　　——可是远是什么概念呢？是时间上够长，还是距离上够远。明明都是，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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