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雾

　　浓雾
　　“天空很蓝很蓝，一种几近透明的颜色。”
　　这是梅小染敲在键盘上的一句话。雨后的天空，是梅小染最喜欢的，她说那种颜色是没有秘密的。
　　“真奇怪你这丫头，高中怎么会去学理科！”看着电脑前的梅小染，苏浅突然迸出这么一句话。
　　20岁的梅小染，C大中文系学生，每天早上准时起床，不迟到，不旷课，不恋爱，典型的乖宝宝，安稳现世。
　　苏浅认识的，是20岁的梅小染。无欲无求，随遇而安，迷蒙不清的梅小染。虽是闺蜜，却仅限于20岁和以后，对于之前的那个青春里的梅小染，苏浅知道的，仅是A城，一高，理科生而已。对于往事，她一直缄口不提。
　　“小染啊，我真的很好奇你以前是什么样的。”对于苏浅第N次无奈地重复的这句话，梅小染仍只是笑而不答。
　　她不想回答，现在的生活，很安稳，很窝心。她很好，她喜欢苏浅——这个来自细雨江南有些迷糊却又精致的女孩子，却不愿跟她分享往昔。
　　因为“往昔”对于梅小染，就像她之于苏浅一样，是美好的，让人欢喜的，却又像永远置身浓雾深处看不真切的。
　　和所有刚刚告别18岁的人一样，梅小染偶尔也会回忆，回忆起……

　　十六岁
　　梅小染刚刚告别初三，升入高中，一切都是新鲜而又陌生的。所有的一切都让她应接不暇，甚至有点手足无措。
　　梅小染生平第一次住校。那天晚上，她在床上辗转了一夜也未能入眠。第二天顶着熊猫眼在教室上早读，朗朗的读书声，梅小染的眼泪就那么的掉了下来，在崭新的课本上晕开。抬头看了看四周，每个人的都面无表情，她擦了擦眼泪，突然为自己那莫名其妙的伤感感到可耻。
　　但还好，很快，她就有了新的朋友。不再手足无措，心就开始安稳起来。
　　高一的梅小染，并不是老师心目中的好学生，除了在第一次月考中考了第三名以外，之后的每次考试成绩都只能算得上中等。
　　也许这也算青春期的叛逆吧。上课，除了数学和英语，其它基本都是不听的。但语文每次都是全班第一，这就是大家奇怪为什么梅小染不学文科儿还是决然的去了理科的原因。
　　其它课都用睡觉、看杂志、听歌甚至发愣打发过去了，所以成绩单实在不好看。开始还会介意成绩和名次，但后来就不在乎了。爸爸妈妈也不知道她的成绩，因为是寄宿学校，每周回家一天，父母千恩万宠的哪还顾得上成绩。所以他们并不知道女儿已不再是他们心中的好孩子了，因为好孩子一定不会做一件事——早恋。
　　那个男孩子，瘦瘦高高，长相腼腆。他和梅小染，应该算得上恋爱吧，虽然只是每天一起吃饭，晚上送她回宿舍。一天中的交集仅此而已，像例行公事一般。
　　梅小染并不喜欢他，这样的例行公事两周就结束了。枯燥，单调，无味。
　　初恋，一点也不美好。

　　苏浅又提起她的初恋了。苏浅的初恋是美好的，那个看似桀骜的男孩子其实有着一颗单纯而又美好的心，他曾是苏浅以为的世界的全部。
　　梅小染也想起了她的初恋。在告别年少后，回忆往事，心都会是柔软的。时光荏苒，漫过揭不开的雾气，那场经年的爱恋，早已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其实，看不真切反而很美，那些青春的小伤口，看过，便是疼痛。
　　梅小染想起的，并不是那个瘦瘦高高的男生，而是她真正意义上的初恋——第一次恋上，但也仅仅只是恋上，也可以说“暗恋”
　　高一惨不忍睹的期末成绩引起了父母的“恐慌”，父母这才意识到女儿的变化。于是在他们苦口婆心的轮番轰炸下，梅小染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低调平和，眉眼温顺。艰难的努力学习后，又重新成为父母的乖女儿。
　　但梅小染自己说，她之所以会那样，并慢慢成为20岁时的样子，是因为那个人他已经让梅小染无路可退了。
　　苏浅喜欢上了同系大三的一个男生F，苏浅说F像她的初恋一样美好。
　　“你喜欢他，那他呢？”梅小染一句话，打断了苏浅一脸的幸福。
　　“他啊，不知道啊，现在仅仅是我喜欢他而已。”苏浅一脸的无奈与失落。
　　“这么说的话……”
　　“暗恋！是暗恋啦，没想到我苏浅居然也会暗恋！”苏浅有些气急的打断了梅小染。
　　是的，像苏浅这种女孩子，是有很多人爱的，可她偏偏选了爱情里最难的一条——暗恋。
　　“小染，你有没有暗恋过呢？”

　　高一第一次排座位，梅小染坐到了第四排。跟她同桌的男生，白皙，干净，笑容阳光又温暖，很容易就打动了她的心。
　　可他，却拒绝了她，在一个雨天。在得知被拒绝后，梅小染平静了30秒，然后抓起一把伞冲下了教学楼。她很伤心，泪是自己流的根本不由她控制。她第一次知道爱是会让人疼的，因为你爱的那个人他并不爱你。
　　接下来的日子，和平常一样的过，没有任何变化 。唯一的变化是他们看彼此的眼里都多了些复杂。后来又一次排座位，阴差阳错的他们又坐在了一起，这种日子她想结束却又舍不得，心里只会一直更加难过。
　　“小染哪，我想跟他摊牌了。”苏浅略略有些无奈地对梅小染说。
　　“怎么了？你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苏浅在确定目标后，想方设法要认识F，“小染，我加入了羽毛球社，他是社长啊。”“小染，我买了副拍子你看漂不漂亮！”“小染，我今天和他一起打球了，他夸我打的不错！”梅小染对那个没有一点运动细胞的苏浅只有两个字——无奈。
　　他们渐渐熟络起来，开始一起吃饭，逛街，看电影。F对苏浅很好，很细心的照顾着却什么也不说。他会拍拍她的头，捏捏她的脸，睡前和她道晚安。同班的女生还会羡慕的跟她说“你男朋友好帅啊！”这一切，一度让苏浅以为他们是一对恋人，他也是爱着她的。
　　可苏浅还没被冲昏头脑，冷静下来之后，她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做了个界定——暧昧
　　苏浅是抵死不要暧昧的，因为“暧昧”这玩意儿在爱情和友情之间，像个插足的小三儿，久了是会伤人的。所以她决定——向他告白，她不想如此暧昧的活在他的世界里。
　　“我不想要暧昧，这会伤人的。”苏浅的脸上，无奈里夹杂着几丝委屈。
　　“暧昧？”
　　梅小染在与他同桌的那段日子里，便懂了什么叫暧昧，她停不住对他的喜欢，在与他同桌的那段日子里，梅小染有一种错觉，觉得他也是喜欢自己的。
　　他会跟她坐在一起吃午饭，在她吃饭的时候抢过她的勺子喝汤，趁她不注意的时候捏她的鼻子吓唬她，发愣的时候让她赶快学习，任何事都照顾她，向所有人承认梅小染的漂亮……
　　但说过了的，这是错觉。后来她知道他那样只是为了不想把他们的关系僵化，他不想失去她。
　　可不久，他把她推给了别人，他的朋友——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他喜欢你呢，跟他试试看吧。”他的一句话，梅小染便轻易的早恋了。
　　在和那个男生分开之后，他与她又回到了以前的状态，依旧是暧昧不清，但梅小染居然因为喜欢他而接受了这一切。
　　要分科了，“你要报文科还是理科？”他转过脸来问她
　　“不知道，你呢？”
　　最后梅小染跟着他报了理科，却不知道他，又改了文科。
　　暑假的补习班，老师推荐了一套卷子留作自主练习，梅小染很认真的赶紧买了一套。
　　“梅小染，那套卷子你买了吗？”
　　“嗯，买了，怎么了？”回家路上，他问起。
　　“我也想买，你帮我买好不好？”
　　“我？为什么不自己去呢？”
　　“我不知道要去哪儿买啊，你已经买过了，再帮我买一套吧。”他用一种些许撒娇的口气哀求道。“撒娇”是的，梅小染当时脑子里想到的就是这个词。
　　“好吧，我帮你买。”梅小染妥协了。
　　可她买卷子的那家书店早就卖完了，于是梅小染顶着烈日，在37度的高温里跑了十多家书店，最后还是没有买到。
　　无奈之下，梅小染拨通了电话
　　“卷子买好了吗？”
　　“没有，好多地方都没买到，明天再买吧。”
　　“那好，你明天再去吧，就这样了。”电话是他先挂断的。
　　“买好了吗？”“就这样吧”他若无其事的说这些话，好像这一切都是梅小染理所应当去做的。当梅小染奔波着为他买卷子的时候，他心安理得的坐在房间里，吹着空调上着网。他永远不会去想今天气温多少，今天太阳多毒，一句谢谢也没有，也不会去想打完那通电话梅小染有多难过……
　　说句关心的话有这么难吗？还是，根本就不关心呢？

　　“小染，你说我，算失恋吗？”苏浅苦笑着问梅小染。
　　“怎么了？你跟他都说清楚了？”
　　“我说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可他说，爱情是走不远的，友情才可以长久，他说想跟我保持这样的美好一直下去。”苏浅缓缓地说着，声音很轻很轻。
　　“我不懂，一直下去，友情？还是爱情？”
　　苏浅摇了摇头，没再多说什么。
　　开学了，看着分班名单，梅小染自嘲的笑了。自己竟会这么傻，我如约而至，为何你不在。
　　每次碰到，想和他说话他装作没看到，想对他微笑，他也会迅速地低下头去。
　　梅小染忍不住了，一天晚上，她发了条短信，那是梅小染看过的一篇文章的题目，但也是她想说的“喜欢你那么久，等待你那么长。”
　　很久，他回过来“你想太多了，我一直都以为我们只是朋友而已，别想那么多了。”
　　原来，一直一直都是我一厢情愿。跟我说晚安，照顾我，精心准备礼物为我庆生。所有这些，都只是我误会而已？
　　原来，这不过是我的独角戏罢了，从始至终，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只有我一个人而已。
　　“小染，他又给我发短信了。”苏浅和梅小染在校园里散步，夜晚的校园，笼在月光下格外朦胧。
　　“是吗？他说什么了？”梅小染愣了一下，意识到苏浅说的是F。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他竟然又发短信。
　　“他说他想我，没有我他很孤单。”苏浅的声音很平静。
　　“那你说什么了？”
　　“我什么也没说，他这种人是要不起爱情的，因为他受不起那份束缚和责任，他爱的，只是他自己。他对我，也许是寂寞时的安慰罢了。”
　　“是啊，也许他爱的只是他自己罢了。”梅小染喃喃的说，像是说给苏浅又像是说给自己。
　　“小染，下次再见到他，我会坦然的对他微笑谢谢他又让我长大了。”苏浅大声的对梅小染说。
　　梅小染被吓了一跳，但很快，她们两个相视而笑，笑得很灿烂。那笑，似月华轻洒一般的美好。
　　梅小染想起高考后的那个夏天，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梅小染在校门口遇到了他，也是没有什么话，只有一个微笑，而后，转身离开。
　　梅小染不知道身后的他是什么表情，但她知道，有些事还是永远安放在青春里的好。
　　年轻的暧昧虽然可以被原谅，但梅小染还是庆幸自己在那场浓雾里没有迷失自己。同时也感谢他，毕竟，走过那个夏天，梅小染已经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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