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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宇光遒一马当先地奔进狩猎区,长鲁大王子紧随其后。宇光遒拼着一口气也想将大王子的气焰压一压。两人均是武将,又都憋着一口气,俱不把其他人放在眼中,有些身单体弱的使节早早离他们远远的了。
宇光遒可算得上是全力以赴,无论是为了他们周国,还是为了大公子,抑或是为了柔若,他可谓拼尽全力。然而令他不忿的是,长鲁大王子依然游刃有余,甚至得空绕了个圈,将陈以晖圈了进来。
这一下陈国的侍卫们可慌了,虽然把陈以晖擅骑射的牛吹出去,但真让主子一个人去骑射,他们在旁边看着,那可是万万不成的。
陈国的侍卫们想往仪亲王身边挤,可长鲁国也不止来了大王子一个人,大王子是比较聒噪,他带来那些人也不是善茬。平时跟着吃吃喝喝的时候,只觉得一帮子酒囊饭袋,真到了马上才晓得,俱是一等一的勇猛战士。陈国的侍卫往里冲,那些长鲁人就把他们往外挤,反复多次,陈国侍卫竟没有一个能近到陈以晖跟前。
陈以晖回头去看,直觉长鲁人不似想找侍卫们麻烦,也就未在意,更因马儿奔驰之中,实在无暇分心。
这么会儿功夫,三人三骑已将其他人甩远,当然也就比其他人更早发现猎物。
远远看去,应该是只鹿类的动物,正在一块巨石头前吃草。宇光遒拉弓搭箭,打算拔此头筹,陈以晖也不示弱,同样的箭在弦上。
动物机敏,时机转瞬即逝,二人的弓箭几乎同时发出,奔着同一只猎物而去。
箭矢破空而去的震动,使那鹿儿疑惑抬头。
宇光遒对那猎物势在必得,陈以晖也觉得差不太多。然而令二人没想到的是,另一支晚发的箭此刻直直追了上来,此箭几乎带着风声,先碰歪了宇光遒的那支箭,又与陈以晖的箭齐头并进,即使如此,此箭却一如既往往前冲去。
那鹿儿已体会到危险,正欲逃跑,箭矢已到跟前,那箭带着极大的冲力,穿过猎物的心脏,直直将它钉死在身后的巨石之上。
陈以晖大吃一惊,没想到长鲁大王子竟有如此臂力。箭矢本身没有多少重量,长鲁的弓看上去也很一般,完全靠着射箭之人来推动它。长鲁大王子比另外两个人晚动手,箭却超过了他们俩,而且中途碰到宇光遒的箭却是完全没有改变方向,这是何等的精准。
转眼间长鲁大王子的马已越过其他二人,到得猎物跟前勒马停下,马儿抬蹄长鸣,威风凛凛。
陈以晖与宇光遒也先后到了,更有周国的兵士,他们跟过来,准备将猎物抬回去,那一箭射得狠了,几名兵士弄了半天,才将猎物从巨石上弄下来。
兵士们抬着猎物返回营地,经过三人身边,他们看得清楚,鹿腿上中了一箭,此箭工艺上乘,打磨光滑,箭身上甚至刻上了花纹,想来必是陈国货。
再观鹿儿胸口那只箭,比较粗糙,唯有箭翎整整齐齐,倒也并不特殊,再穷的国家也能制作得出来。
陈以晖朝长鲁大王子竖起拇指以示钦佩,并道:“厉害。”
长鲁大王子哈哈笑道:“没什么,我的拿手好戏才不是射箭,我最擅长的是徒手抓野猪。”
虽未亲眼见过,但陈以晖还是从书上读到过野猪的,自然也知道这东西凶猛异常,动作又迅速,能徒手抓它,陈以晖根本就想像不到那该是怎样的光景。
只是旁边的宇光遒说了句丧气话:“我们这儿没有野猪。”
长鲁大王子问道:“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啊。”宇光遒明显还没从刚刚的失利中回神,随口道,“那东西毁庄家,又容易伤人,怎么能留。”
陈以晖点头。他们陈国同样。建了城池,不就是为了保护里面的百姓,保护百姓,一来防外来的敌人,二来要防杀伤力过大的猛兽。
长鲁大王子吸了吸鼻子,不屑道:“那你们的日子得多无聊啊。”
宇光遒呛声道:“我也不觉得天天跟野猪打架多么有趣。”
没想到长鲁大王子竟认同地点了点头,继而感慨道:“那倒是,建个结实的城,娃娃们就不用担惊受怕,可以平安长大了。”
另外二人都不明白这个蛮人怎的突然生出了这样的想法,只见他双腿一夹马肚,马儿已狂奔了出去。
“你,你使诈啊你!”宇光遒猛地回神,赶紧打马就追,边喊,“站住,等等我。”
前方长鲁大王子大吼道:“我等了你,你把猎物都打走了怎么办!”
陈以晖难得觉得有趣,也来了兴致,催马跟了上去。
就这么追追闹闹,这场目的不明的茶会总算收尾,诸位使节,有急着赶回去,也有本来就带了货物来,打算跟周国交易的。
陈以晖心里惦记他弟弟,可有皇命在身,不好返回都城,着同来的臣子往他家里捎了封信,嘱咐来福一有消息马上传递给他。
临走时锦春过来送了送,两人俱没提柔若,锦春以私人名义送了些特产给陈以晖,陈国在礼数方面从来不甘人后,回礼回得痛快,几乎把带来的东西,没拆封的都留下了。
陈以晖走的时候长鲁大王子还没走,据锦春说,那蛮人因为分配猎物还在跟宇光遒吵架。不过陈以晖观他神色,总觉得他有所隐瞒。锦春看上去特别匆忙,才刚把陈以晖送到城门口就往回返,难免让人心生疑窦。
其实陈以晖还是冤枉了锦春,长鲁国的人没走,确实是要与其密会,但密会的事却是由长鲁人提出来的。让锦春匆忙的原因却不是长鲁人,而是他家后院起火,他那个在周王面前说话很有分量的岳父老泰山要他马上去面见。
想来也知道,他出手误伤了自己的大夫人,那女人虽彪悍,却是岳父的独生女儿,疼爱得要命,他自是明白躲不过去的。
等锦春把手边的事情都安排好,马不停蹄地赶到岳父家,岳父都开饭了。
秋风渐紧,天色也黑得早了,过去,一到这个时节,周国人便把晚饭和休息的时间都提前,以节省灯油的消耗,现如今比那时富有许多,但习惯已经形成,也就不改了。
锦春的岳父比他父亲还要年长,是个矮胖老头,桌上已摆满了食物,桌边却只有岳父一个人准备吃饭,他用的碗都比旁的大,里面堆满了米饭。
岳父看见锦春风尘仆仆地进门,忙吩咐人再添副碗筷。
大夫人的亲娘过世得早,岳父身边有不少侍妾,外面一堆的相好,就是怎么也生不出一个儿子,连女儿也再没半个。
岳父退而求其次,在周王成堆的儿子里,选了锦春做女婿,老头将自己和女儿一辈子的荣华富贵都压在锦春的身上。幸好锦春也没让他失望,他对周王的揣度向来精准,比如像这次,周王打从很早就想打大留,别的公子也好、大臣也好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有锦春敢为天下先,带着人马就去了。
老头知道周王对锦春满意,他也就对锦春满意,至于锦春对他女儿是否满意,他觉得,只要自己活着一天,权势还在,他就不敢不满意。既然相互满意,那平时两口子打打闹闹的,也就没甚大关系。哪有夫妻不打架的呢,他自己生气的时候还会打老婆呢,何况自己家的女儿是个什么脾气,他是再清楚不过的。
这么想着的功夫,锦春已经走到厅堂,对着岳父施礼。
岳父哈哈大笑,道:“你这个孩子,莫要学陈国尚国那一套什么礼法,那是天底下最无用的东西,快快,过来坐。”
别看岳父老婆多,吃饭却不讲究,都是独自吃独自,想在哪里吃在哪里吃,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他是一律不管。
锦春脸上微笑,心里却不以为意,就是这样不讲礼法的岳父,才会教导出他家那个不懂规矩的大夫人。明礼后知耻,学会礼貌才会知道怎样的行为是羞耻的,也就不会去做。但明显岳父家里并不是如此教导。就像岳父对家人从不约束,大夫人也是如此,饿了的时候便自顾自吃饭,等锦春饥肠辘辘回到家,满桌的残羹剩饭。你想吃口饭,人家却已吃饱,就算陪着,也只说些家长里短,平添烦恼,不然就拂袖而去,家不似家。
更可怕的是,大夫人将这些毛病习惯都融入到执家之中,搞得家里上不上、下不下,尊不尊、卑不卑,侍妾不怕正妻,她没办法,就去找锦春,锦春没时间管她就撒泼,却从不想怎么会变成这样,只认为锦春弄回家的女人太多,都是锦春的错。
锦春坐到桌边,陪着岳父吃顿饭。
岳父吃饭跟他家闺女一样不管不顾,只朝自己喜欢的下手。锦春这两天忙碌,心情又不好,看着吃得满嘴流油的岳父更是没有食欲,岳父倒是不客气,一边招呼锦春叫他赶紧吃,一边将锦春面前那盘子炒肉片端走,换到眼前的位置,大快朵颐。
总算捱过了这餐饭,桌子上还有不少剩菜,下人直接着帮厨拎来两只泔水桶,一律倒了进去,连同新蒸的白米饭,一点没留。碗碟都收走,桌子擦干净,又换了茶水上来。
锦春曾问过岳父,一个人吃饭为什么要做那么多菜,吃不了丢掉怪可惜。岳父则答,从前吃不饱的日子过怕了,现在有食物当然可着劲儿吃。
锦春知道岳父家势大,不敢顶嘴,也就没法提醒他,周国的百姓也不是全都每顿有白米饭吃。食不果腹的大有人在,这一餐丢弃的食物都够那些贫苦百姓一家温饱了。
锦春觉得,起码在这一点上,自己这位岳父还不如长鲁国人,长鲁人吃的多,但每餐皆不会剩下,虽然他们不用筷子,但每一粒米饭都会捏起来填到嘴里。
或许在周人看来,富有,大概就是陈国那个样子的,但锦春个人并不认为富有就该浪费。不过岳父跟他的想法不一样,老头觉得锦春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想法,都是因为跟陈国的女人混太久。
同样是这个晚上,吃不下饭的还有柔若,她多希望锦春能来看看自己,她着人做了晚饭,都是锦春平日爱吃的,她一直守在桌边,眼瞅着饭菜冷了,又着人去热,再看着它们冷掉。到最后终于死了心,饭菜也没糟蹋,都着人热好了送与门口的乞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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